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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你死我活-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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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分手前最后的一晚,月朗星稀,我与他在山林之间彻夜煮梅子酒,纵谈天下武功。我问他,那一剑威力如此之大,却为何一直不用?若是一早使出来,我只怕三招都过不了,就要弃杖投降了。
    “当时他回答的样子,我到现在仍记得很清楚:他注视着跳动的火舌,脸上仍是那般自然微笑的模样,仿佛说的是与己无关的事一般,道:‘那是一个不应存于世间的鬼煞之招。’”
    “鬼煞?”
    “是,你师傅便是这么说的:残暴、疯狂、嗜血如狂的一剑,一旦使出,便是不留任何余地的强攻,自身所有的劲力全压在那一剑上,已没有一丝自卫的能力。不是敌死,就是我亡!这样出招必见血的招数,在你师傅心中,即如鬼煞。
    “他微叹了口气,续道:‘其实这一剑之后还有四招,霜风断玉、岚雪长天、风临绝顶和霜雪归无,这五招一气呵成,当真使出来,连我都无法预料后果如何。唉,这是当年我内子不幸遇害,心中悲愤,练武成狂,无意间创出来的。最后的五招至今只使过两次,由于威力太猛,在一次比武中无法控制,竟伤及周围数十无辜,心中大悔,已决意永远封存。不料与你拼斗之时,你那一杖杀气十足,竟使我突然疯狂,不由自主使出这一招来。呵呵,幸好总算尚有一丝清明,在最后一刻生生止住。看来这些年的清修,也算略有功效啊。’
    “我忍不住问他:‘这么厉害的招数,堪称天下第一剑,若真的使出来,世上能招架的人屈指可数,为何要封存?听说你至今都未收徒,难道真想将这剑法带到坟墓里去吗?’
    “你师傅摇摇头,长叹一声道:‘杀人的剑法,永远都不会成为天下第一,这道理,我也是直到最近才悟到。这鬼煞之剑,在你眼中是至宝,在我看来,却是唯一无法承受的负担,这种心情你可能永远都无法明白。我收养了几个孤儿,却一直不收为门徒,就是不想让他们也如我一般,终生为其苦恼。’”
    刘志行喃喃道:“难怪……师傅一直不愿传我们剑法,竟是这个理由!”
    铁杖老头道:“正是!像你这样优柔寡断的人,怎么可能练那般刚强绝情的剑?刚才我坐着不动,那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刺一剑,待到老夫出手杀了你三个师弟,嘿嘿嘿,你这小子,竟还口称我为穆前辈,当真是迂腐到了极点!如你这样的人,只可吟诗作对,斗鹰走狗,到官场里去风雅。学武?哈哈哈哈,让人笑掉大牙!陈老头还要传你剑法,我说他荒唐之至,难道错了吗?”
    刘志行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双眼一闭,一行清泪流下,惨然道:“是我……是我逼师傅的……都怪我一个人,你杀了我吧。”
    铁杖老头眼珠转了两转,厉声道:“自然要杀!老子手下可还没有动过手不赔命的。话说完了,也让你做了个明白鬼,你跟你师弟们一道走吧!”铁杖一挥,便欲往刘志行身上戳去。
    “呼”的一声,一事物突然激射而来,气势惊人。铁杖老头似乎早有预见般忽地收杖,反手一挥,左手长袖飞出,将那物一圈一带,已兜在袖中,却是一只酒杯。铁杖老头哈哈大笑,回头向楼上回廊望去,道:“阁下观赏半天,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么?”
    一位儒生模样的人慢慢自黑暗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位妙龄少女。那儒生模样的人一张国字脸,面白如玉,一对浓眉下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他一手持折扇,一手背后,缓步走出,风度自然潇洒,让人一见忘俗。
    他身后的少女却生就一对浅浅的弯月秀眉,大大的眼睛,眸子里流光四射,散着发髻,任一头怒瀑般的头发披在肩头,在隐约的夜风中波浪般翻动,说不出的神采飞扬。她穿一身淡紫衣裳,镏金腰带,外面更懒懒地罩着一件轻薄透明的纱衣,用银线绣着两朵怒放的兰花。这般装束,在京城王族中并不罕见,但在这荒野山村里,恐怕算得上亘古少见的了。
    那儒生模样的人一拱手,道:“穆前辈,在下陈束,这是小女小真。在下本无意与前辈为敌,只是眼见江湖义士命在不测,迫不得已出手惊扰了前辈,还望恕罪,恕罪。”
    铁杖老头道:“什么江湖义士?”
    陈束一指刘志行道:“在下再眼拙,也认得出这位乃是霜雪四剑之首的刘志行兄。霜雪四剑,是江湖上公认的侠义之士,济贫扶危,惩奸除恶,那是大大有名的。此次与前辈动手,也是为江湖大义而舍身,其精神实在让在下既感动,又自愧不如。在下不才,斗胆请穆前辈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如何?他的三位师弟已丧生在你铁杖之下,自己也身受重伤,前辈难道还忍心下手么?”
    铁杖老头嘿嘿一笑,道:“斗胆?你真是斗胆得很哪,老夫一进来动手开始,你们两个就躲在廊后窥视,待我杀人,也未见如何义愤填膺,直等到我说了无归剑的秘密,嘿嘿,你们就立刻又是感动又是自愧不如起来,哈哈哈哈,当真有意思得紧。”
    陈束脸色微变,霎时又恢复平静,打开扇子摇了摇,并不说话。小真抢前一步,喝道:“无耻之辈,血口喷人。父亲与我正要出手相助,怎料到你出手如此卑鄙阴险,立时毒害三位义士?现下你要再害刘伯伯,可没那么容易了。”
    铁杖老头忽地仰天大笑,声如夜鹫,极之难听,偏偏他内力充盈,良久不息。刘志行身受重伤,在这般内力冲击之下,立时昏死过去。小真眉头微皱,伸手掩住耳朵,到后来只觉胸口越来越郁闷难受,禁不住闪身躲到父亲背后。陈束仍是那般泰然自若的负手而立,见到女儿吃紧,轻轻伸手按在她肩头。小真感到一股柔和至极的内力自云门穴缓缓注入,那股郁闷之感立减。她心中恼怒,却也暗暗吃惊,若父亲真与这老冬瓜交手,不知胜算几成?
    她正暗自盘算,突然“砰”的一声,隔壁一间房门被人猛地踢开,有人尖声长叫:“别叫了!别叫了!我投降了!我出来了!”
    小真这一惊非同小可,像这般鬼哭狼嚎的求饶,原是阿柯最拿手的本事。她慌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赤着上身,腰间乱七八糟的裹着一袭女子的黄衫,怀中抱着一女子,正从门里奔出——不是阿柯是谁?
    那抱着的女子似乎受了重伤,胸前一大片血渍,手无力的垂着,一动不动,似已昏迷过去。
    小真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欲往后倒去。陈束一把托住她腰间,轻轻一笑,低声道:“女儿啊,这下是他自己跑出来,可怪不得爹爹了。”
    小真泪水一下涌上眼眶,颤声道:“爹爹……”却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了。
    阿柯飞身出门,左面一看,魂飞魄散,右面一望,活路生天。当下更无迟疑,一言不发奔到右面楼梯,三步两跳地往下赶,不料脚下突然一绊,顿时重心全失,“哎哟”一声惨叫,翻身倒地。
    他反应也算迅速,倒地的一剎那,拼命的转过身子,背朝下,将那昏迷的女子始终顶在面上向下滑落,一路腾然有声,他也一路“哎呀”连天的叫。终于脑袋“砰”的一下重重撞在最下面的柱子上,顿时没了声息。
    小真忽地往前一纵,越过横栏,便要往下跳去,蓦地一只手疾如闪电般伸来,一把握住她右脚脚踝,硬生生将这股下坠之势截住。小真左脚往后飞踢,却突感右脚三阴交上一热,一股力道瞬间自右脚传到左脚,双腿同时一软,再也无力挣扎,被陈束拉回走道。她刚要开口,陈束左手食指一弹,劲风凛冽,封了她的哑穴,低低地道:“不要再闹了,爹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乖乖待着,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你若再有举动,坏了我陈家清誉,我立时毙了他,绝不留情!”他声音虽低,却透着极大的威严,眼中杀气微现。小真知道她爹说一不二的脾气,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却也不敢再动。
    陈束心中微软,柔声道:“你看那小子,衣冠不整,神色暧昧,抱着个女孩子从里面跑出来,难保不是在做什么苟且之事,你又何苦如此?”
    小真紧咬下唇,脸上绯红,眼泪更是如注般涌出,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始终不发一言。陈束暗自叹了口气,转过身不再理她。
    铁杖老头停了长啸,先往陈束那里瞥了一眼,随即喝道:“是谁?给老子过来!”
    柱子后面传来一声哀号,阿柯慢慢坐起身子,捂住后脑。从背后看过去,见他脑袋不住晃来晃去,好像仍在天旋地转之中挣扎。
    隔了片刻,阿柯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往外爬,手一下碰到那少女昏迷不醒的身体。他猛地一震,清醒过来,“唉呀”一声叫,刚俯身去抱那少女,想了一想,又将她放下,奋身爬起来,径直向铁杖老头奔去,一边不住挥手催促道:“快!快、快……有止血的伤药没有?她还没死,还能救回来!”
    铁杖老头斜眼瞥着阿柯,问道:“怎么,她不是你伤的么?”
    “不是!不是!”阿柯猛摇其头,坚定地回答道。
    铁杖老头又上下打量一番阿柯,问道:“她是你媳妇?”
    “不……不是!”阿柯神色尴尬,偷偷往楼上一窥——但见陈束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小真却已不见——不禁心中喜忧参半,道:“她……她的名字我都还不知道。”
    铁杖老头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又道:“你身上也有几处伤口,是同一个人下的手?”
    “也……也不是。”阿柯困难地吞一口唾沫,勉强解释道:“是……是她刺的。”
    这一下铁杖老头也有些懵了,怔了一怔,道:“你小子,在耍老子是不是?敢耍老子的还能活到第二天的人,只怕还未生下来。”
    阿柯双脚乱顿,脸涨得通红,叫道:“不……不……不是耍你!哎呀,这些以后再解释……再说好不好?先拿点药来,救人要紧啊!”
    铁杖老头将头一昂,道:“没有!”
    “没有?你骗我吧!”阿柯几乎跳起八丈高,道:“你一个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整日打打杀杀,会没有伤药在身边?要是不肯给就明说啊!”
    蓦地一股凛冽的劲气扑面,阿柯心中一跳,眼瞧着有一事物眨眼间已杀到眼前,退无可退,当下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蹲,翻倒在地。“嗖”地一声轻响,那股劲风贴着脑门飞过,刮得头皮发痛,身后两丈开外的一张百年古树做的圆桌“砰”地一跳,顷刻间裂成数段,四面飞散。
    铁杖老头眼中寒光四射,慢慢将铁杖又放下来,冷冷地道:“对老人家说话,最好客气一点。老夫成名之时,你小子还未出生,却敢这么说话,胆子不小。你是哪个门派的,师傅又是哪一位高人?”
    阿柯小心翼翼站起来,张口欲言,却又忍不住往陈束那边胆怯地看了一眼,话从口中出来时已变成了:“我是……我没有门派。我师傅么……我也没师傅,你……这位老伯,我、我刚才一时急了,对不住啊,对不住!你到底有药没有,什么都行,好歹救她一命啊。”
    铁杖老头并不说话,一瞬不瞬地盯着阿柯,心中隐隐有些惊异。他自十七岁出道以来,横行江湖数十年,杀人如切草芥,嗜血成狂,毫不留情,往往手段极之残忍冷酷,以致江湖上人称“穆血王”。最盛名之时,市井小儿都会吟唱“阎王领着小鬼来,见着血杖倒着走”,江湖人士更是避之如瘟神。他所练武功也全是以杀人为目的,阴狠毒辣,浸淫年久,眼神中都已带有强烈的暴虐之意,莫说普通人,连寻常一点的练家子乍一见到,也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赶紧移开。
    而眼前这少年随便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武之人,形容怪异,举止失措,神色惊惶不堪,却浑浑噩噩、毫不客气地与自己对视,眼皮也不眨一下。他口气忽硬忽软,一派少不更事的模样,却始终未曾后退一步,软磨硬套,隐然一番不得伤药绝不甘休的架式。
    铁杖老头突然心中一软,好似从那少年执着的眼光背后,见到了自己当年的依稀模样。他叹一口气,傲然道:“我穆奎山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来只有我伤人,可没有人敢伤我,是以从不带伤药。小子,你若不信,大可四处打听打听,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阿柯顿时露出大失所望的神色,跺脚道:“那……那可怎么办?”不住搔头,四处乱旋。但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跑上楼找陈束要。小真此刻也躲到回廊一角,既不敢看,更不敢说,深怕父亲一怒之下,立时便要了阿柯的小命。
    一时之间,偌大的令城老店内,就只听见阿柯一个人上窜下跳的哀叹之声。
    忽听一人吃力地道:“小兄弟,我……我这里……还有点药……”
    阿柯闻言猛地一顿,回头望去,正见到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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