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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你死我活-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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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芑云见这么多人蜂拥而至,知道名义上虽然“听候李将军差遣”,其实李将军目下都得听自己的,所以这些人可都是盯着自己来的。
    她自成为清玉公主以来,一时风光无出其右,不仅朝中重臣震动,各地州、府、郡、县的官员哪个不拼命上表,以表“心悦诚服”、“普天同庆”之情?这一路过来,接待宴请排场之大,沿途恭迎护送场面之盛,几乎直追太子出巡。
    她可对现下自己的处境明白得很,风口浪尖那是不须说了,朝中无数双明晃晃的眼睛这下子全从武约与太子身上移到自己身上,各种嫉妒的、忌惮的、奇怪的、不解的、怀疑的、愤怒的……总之绝非高兴的眼光几乎把自己烧起来。
    虽然自己第二日便坚持与李洛一道离京,尽量避开皇帝,并且在路上连请两道圣旨,严禁各地官府接应、宴请,但是无论如何,她现在已经绝无可能独身事外了。
    这次在斗坪落脚,说不得,一来是尊圣命,说原地驻守就是原地驻守,哪怕是在悬崖边上也得停下来;二来按律制,公主出巡是得安排营地。这么一来,官员们所做可一点也不算违抗圣命了。
    林芑云实在没辙,只得由李洛出面,下令每郡只留一百兵士,每县只留五十匹马、驴侍候,其余尽数遣回。即便如此,营地里还是有三百多兵士,整日无事可做,就在营前营后演武操练,闹得人声鼎沸。
    李洛武将出身,本来对此大感兴趣,见到场上比拼,还常常不顾身分,非要下场挑战。
    但是场中军士一来本就敌不过他,二来谁敢在他头上动土?无不输得狼狈不堪。打个两三场,赢得也是索然无味,只好遗憾收手。只有铛铛由始至终看得津津有味。
    林芑云却大是光火,因一来住在帐篷里,虽然谈不上奢华,不过也算宽大舒适。但毕竟在此山中搭建起来,一到天黑,潮气一上来,林芑云的两条腿就要遭殃。此地再无道亦僧可以运功调养,只有自己硬撑着了。
    二来整日里外面士兵闹得慌,却又不好对手下发火,若多说两句,顿时就会变得鸦雀无声——那样林芑云又得嫌静得慌了。
    三来营地铺得太开太大,望出去全是帐篷、旗杆,连山脚下的风陵渡都看不见了。想要出去看风景,就得出营,然而以她现在的身分,只要稍微走出营地,起码有五六十人前呼后拥,人嘴一杂,什么闲情逸致也都化为乌有了。
    就这样,转眼到了第五天,林芑云已经苦不堪言,早上天还没亮,便破天荒起了身,手书一封信。
    除了照例请安问候外,特别加上“久停此地,引至百官猜疑,似乎不妥”、“所处崎岖僻静之地,一切供给须从山下运送,而至糜耗人力……”云云,命人立即送到长安。
    她站在营门,看见信使的马迅速融入雾中,略舒一口气,正要回身,却又听见马蹄声紧。
    林芑云不顾冰冷的晨风,与铛铛两人站立门前等候。不一会儿,一匹黄膘马吃力地自雾中钻出,马上伏着一名士兵。
    马上的传令兵士已然疲惫到极点,若非那一点信念仍在坚持,几乎连坐也坐不稳。他伏在同样疲惫的马背上,背上背的两面旗子只剩了一面,山风凛冽,吹得旗子噗噗作响,旗上斗大的“御”字格外醒目。
    林芑云心中狂跳,难道真的是天遂人愿?
    身旁几名士兵抽出刀剑,其中一人喝道:“站住!来者是……”
    林芑云大怒,叫道:“做什么?没看见是皇上的信使吗?还不快接进来!”
    过了一阵,那人被两名士兵架入林芑云的帐篷里。
    他灌了两口水,总算清醒了一点,自称是自长安而来,连赶了三天三夜,跑毙了两匹马,又说到前面驿站招呼不周,没有及时备马,以至于延误时机云云……
    林芑云拍着扶手怒道:“再多嘴杖责五十,皇上有什么旨意,快些报上来!”
    那人叩头谢罪,自怀里掏出一封书函呈上。
    林芑云瞪大眼睛看去,见那函上的封印正是皇帝手书的“贞观”二字连珠印。凡此印传送的函件皆是秘旨,不记档,不入册。
    李洛双手接过,送到林芑云手中。
    林芑云双手颤抖,一半是因为乃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密函,一半则是因揣测里面的内容。
    她接过李洛递上的匕首,挑开信封,慢慢取出里面一张纸。纸质坚洁如玉,细落光润,确系上品,不过通篇只有两个字:“驻守。”
    林芑云把那张纸横看竖看了半天,挥挥手,下面人忙匆匆退下。
    她又看了半天,叫道:“掌灯!”
    等李洛亲自掌灯上来,林芑云将那纸拿到灯烛上烤了又烤。
    李洛紧张得要命,生怕公主殿下一个失手,烧了圣谕,多半是自己被拖出去砍头谢罪……
    林芑云烤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又用茶水打湿了——还是那两个字:驻守。
    李洛汗流了一背,心道:“妄自怀疑圣旨,就是死罪了,这个丫头的胆子还是这么大……”
    “哦……”林芑云喃喃地道:“哦……”
    总算将那纸放到桌上。
    李洛道:“公主,这是……”
    “嗯。你要看是不是?笔墨侍候!”
    林芑云接过笔,略一思索,下笔如飞,几笔狂草写完,拿起来凑到李洛面前。
    李洛定睛一看,但见龙飞凤舞两个大字:“出去。”
    中午时分,铛铛带人端了饭菜进来,见林芑云斜躺在床上,仰着头,看双手举的一件事物——还是那张纸。
    铛铛忍不住道:“姐姐,来吃了饭再说吧。”
    林芑云长叹一声,软软地滑下床,一个劲抓着头发,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嘛!”
    铛铛拉她起来,道:“你已经看了一上午了,还是没头绪?”
    林芑云扑到桌子前,先灌了两碗芙蓉海底万年松汤——也就是炖的万年老乌龟——再胡乱吃了几口菜,嘴里塞得满满的,又慢慢爬回床,懒懒地躺下,咕哝道:“什么头绪……呃……都没有啊。”
    铛铛也看了一阵,放到一边,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啊,驻守就驻守罢,反正我们也正在这里驻守呢。”
    林芑云手足乱晃,使劲爬起来,叫道:“驻守?为什么要驻守?现在国家又没战事,这附近又没有山匪强人,又没有天灾饥荒,又没有犯上作乱,你说,要我们在这里驻守做什么?”
    正说着,李洛走了进来,单膝跪下施礼道:“公主,有人求见。”
    林芑云道:“什么人?不见不见!你想啊,本来皇上是要我们先到洛阳安排东巡事宜的……”
    她拉着铛铛待要继续说,忽然有人一把推开木门,昂首而入,大声道:“哼,做了公主,就不要我们这些老头子了么?”
    却是道亦僧。
    林芑云与铛铛俱是大喜,铛铛差一点就脱口喊出“爹”来,幸亏及时捂住了嘴。
    林芑云笑道:“原来是道大师,正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呢,快进来快进来!李洛,你下去吧,叫人送好酒过来。”
    李洛一拱手,低头退下了。
    铛铛瞧见他有些落寞的表情,心中不忍,忙道:“啊,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找酒。”说着跑到李洛身边,跟他一道出去了。
    林芑云道:“嘿,铛铛也是……道大师,来,这边请坐。”
    道亦僧嘿嘿笑道:“你现在是公主,我这么是不是不太合礼?”话虽这么说,还是大咧咧地坐了,满袖子翻,说道:“妈的,我是不是该进贡点什么东西才好?”
    林芑云道:“你一来就笑我。不瞒你说,我这个公主,实在是——”说到这里声音一低:“被逼出来的,自己都不知道。唉,一入宫门深似海,这道理我算是明白了。”
    道亦僧斜着眼睛看她,道:“天下那么多人,撞破脑袋,倾家荡产,能被皇帝老子瞧上一眼,也要几辈子炫耀了。
    “你倒好,被皇帝老子瞧上了,还不用做妃子才人,居然仍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被那些人看见,不当场气死一片才怪。”
    林芑云道:“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哪里知道我的心情。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快说说,你……你见到阿柯了?他怎么样?他受伤了吗?”
    道亦僧不理她,看看四周,摸着肚子叹道:“哎呀,好饿……嘴里也干得紧。”
    林芑云抓住他袖子使劲扯,叫道:“求求你嘛,好酒好菜这不是在给你准备了吗?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累了?我来给你揉揉!”跳到道亦僧后面,又捶又捏。
    道亦僧得意地道:“哼哼,你这鬼丫头,还算懂事……你放心,你的那个小亲亲阿柯鲜蹦乱跳,好得很。
    “还不止他哦,还有个丫头,叫什么……陈硕真的……哈哈,论到漂亮,可比你还水灵两分哦!哎哟,轻点!老子要不是还有点功夫,已经给你打趴下了!”
    当下把怎样找到阿柯,怎样救了小真,又是怎样听见林芑云的消息一一说了。
    末了道:“阿柯听到你做了公主,立马紧张得不得了,他那样子,我还是头一次看见。
    “说来也奇怪,若是普通人,听说你的事情,不高兴死了,他却似乎对宫廷极为反感,不……也许说害怕才对。总之呢,他万般恳求我,要到你这里来,看准机会,救你出去。
    “话说到这里——”道亦僧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如今这般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风光无限的——我怎么能做那等缺德之事,是不是?”
    林芑云咬着手指头,过了半天,喃喃地道:“陈硕真……小真……这个名字我好像真的听他说起过……”
    道亦僧见她两眼炯炯有神,不知盯到哪里在看,实在无话可说,正好铛铛送饭菜和酒来了,乐呵呵地跟她叙别来之情。
    林芑云呆了一阵,啊的回过神来,道:“你……你说……你说阿柯让你来救我,难道他知道我有什么危险不成?”
    道亦僧灌了口酒,道:“我也不清楚。他说什么宫闱斗争,实在太过残酷,说你不是贪恋荣华的人,是死脑筋,怎么可能甘与别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什么皇家的争斗,不是寻常人可以想像,便是亲兄弟、亲父子,为了那权位,也一样的杀个你死我活……
    “呃……还有,说你从赐封公主的那一刻起,已经是某些人的眼中钉了,皇上越是宠你,你就越危险。你还别说,这小子整日里呆呆傻傻,这几句话倒还说得人模狗样的。”
    林芑云听了,痴痴的出了回儿神,喃喃地道:“你不知道,阿柯才不傻呢。有的时候,比谁都看得透、看得准……我现在确实已被摆在了火堆上,四面八方,都是想添柴火的人啊。”
    道亦僧道:“哦,你还有这种感觉?我以为你高兴得很呢。怎么公主殿下不在长安、洛阳这样的繁华之所逍遥,跑到这穷山僻壤来呢?要不是铛铛命人给我报的信,我还真找不到呢。”
    林芑云道:“这事我正纳闷呢,还好你来了,快帮我参谋参谋。这个……”
    她挪到道亦僧身旁,压低声音道:“本来皇上准备秘密东巡,我奉命前往苏杭一带做准备的,一面也有监视辩机的意思——辩机是谁?我可认都不认识,只知道他做的那些事而已。
    “谁想走到这里,突然来一道圣旨,要我们原地驻守。这一等就是五天了,今天又来一道圣旨——”到处翻翻:“哪里去了?”
    终于从屁股底下摸出那张纸,凑到道亦僧面前道:“瞧,还是驻守,真是不明白!”
    道亦僧身子歪到一边,正色道:“哎,不要拿过来。我们这等贱民,怎么有资格看圣旨?多看一眼,怕是要杀头吧!铛铛,快走快走!”
    铛铛作势要跑,林芑云一脸死相,怒道:“这种时候了,还和我闹着玩,我可真是急晕头了啊!你们两个要走了,永远别回来见我!”
    道亦僧与铛铛傻笑一阵,又坐回来。
    林芑云气得一头的包,转过头不理他俩。
    道亦僧拿起那份圣旨来,看了几眼,笑道:“你自己不是已经感觉到不妙了吗?怎么还来问我呢?”
    铛铛奇道:“怎么,这圣旨上有什么问题啊?”
    林芑云沉思道:“是有问题,而且有很大的问题。第一,圣旨根本不应该这么写,这上面既没有受命者,也无受命原因,甚至连合乎礼数的格式与称谓都没有,如此情况,照理是不可能出现的。可是这确实是皇上手书的,我认得这字。”
    她拿过信封,指着封印道:“瞧,‘贞观’二字连珠印,这是皇上的私印,除了他,几乎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有机会使用。”
    道亦僧与铛铛两人相视点头。
    “很有道理嘛。”
    “还有,这封信,因为没有点出受命者,那究竟命令谁,也是个大问题。我虽然以公主之名巡游,李洛对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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