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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大秦帝国风云录-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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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弘是以谋反罪流放。事隔二十多年,主要当事人都不在了,找不到证据了,翻案难于登天。这是宝鼎背在身上的一个污点,而这个污点肯定会影响他的前途,尤其当他的利用价值不高的时候,他极有可能被闲置弃用,那他今生的抱负也就无法实现了。

借着琴玥的热情,宝鼎顺水推舟,把赵仪托付给了隗氏和琴氏。

赵仪没想到宝鼎的背景如此深厚,心中忐忑,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像宝鼎这样的宗室公子前途无量,将来的权势之大完全可以预见,这从晋阳一帮权贵豪门对宝鼎的恭敬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进了这样的豪门,做了他的女人,就算是没名没份的女人,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结果可想而知,一旦自己做的事暴露了,恐怕就不是灭顶之灾那么简单的了。赵仪越想越是害怕,心里就有了离开宝鼎的念头,而跟着琴氏先期赶到咸阳,可以迅速与潜伏黑衣联系上,相信在他们的帮助下,能够找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宝鼎抓紧一切时间读书。老将军送了整整二十大箱子书简,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其中有兵法有诸子典籍。还有大秦的各种律法,尤其让宝鼎意外的是,竟然还有《吕氏春秋》。这个年代书卷典籍算是稀罕物,有钱读书的人少,读书人家有藏书的就更少,所以除了像王翦这种出身豪门大族的人,一般也拿不出这么多书卷典籍,更不要说白送人了。事实上这是一笔厚礼,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厚礼,但这礼只有现在送才能让宝鼎铭记于心,等到宝鼎回到咸阳,这笔厚礼就不稀奇了。

宝鼎心情急迫,如饥似渇,奈何前世古文底子太薄,特别是先秦文章辞赋,更是艰涩难懂。宝鼎没办法,不耻下问,抓着赵仪不放,日夜讨教,但赵仪年少,所学也是有限。常常是知其文不知其意,有个一知半解就算不错了。宝鼎苦叹,只好把希望寄托于师傅冯劫了。

冯劫这两天非常忙,轺车载着他在郡府和行辕之间往来飞驰。王贲、羌瘣(hui)两位将军坐镇行辕,居中调度。隗藏、琴珪则给他们出谋画策。三大派系携手合作,一个重创楚系外戚的计谋有条不紊的稳步推进。

这天下午,宝鼎正在苦读,斗钧、蛮屠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军帐,“公子,暴龙回来了,公子的苍头短兵到了。”

宝鼎大喜,从席上一跃而起,激动地问道:“在哪?暴龙在哪?”

“正在向行辕而来。”斗钧也是喜形于色,“马上就要到行辕了。”

“走,去接一下。”宝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飞身向帐外跑去。老子的队伍来了,老子也有军队了。

还没有跑到辕门处,就听到低沉的战马奔腾声从远方传来,抬头看去,只见天边卷起一股飞扬的烟尘,那烟尘滚滚而来,逐渐弥漫于空中,而轰隆隆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如惊雷一般震耳欲聋,连绵不绝。

“咚咚咚……”行辕内战鼓鸣响,号角激昂,巡值卫卒纷纷冲出辕门,列阵以待。

远方的烟尘之中也传来了号鼓之声,仿佛在回应行辕的询问。很快,行辕内的战鼓停了下来,唯有号角声还在断续响起,就象在召唤远来的贵客。

宝鼎跑到了辕门外面。前方开阔的平原上,一支骑兵军正飞速驰来,旌旗飘扬,战马如云,铠甲鲜明,黑氅飞舞,气势如虎。

一骑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席卷而来。

“公子……”暴龙远远摇手,大声叫喊,“我回来了。”

宝鼎上前数步,挥手致意。两者相距十几步,暴龙飞身下马,摇摇晃晃地跑到了宝鼎面前,躬身见礼,“公子,幸不辱命,我把虎烈卫全部带来了。”

虎烈卫?我的苍头短兵叫虎烈卫?这个名字倒是很有气势。王贲、羌瘣都叫公子弘为虎率,父亲的这个外号或许就是来自于他的这支威名显赫的苍头卫军。宝鼎上前扶起暴龙,看到他憔悴不堪。脸上胡子上都沾满了灰尘,心中大为感动,不禁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了他一下,“好兄弟,谢谢了,一路辛苦。”

暴龙嘿嘿一笑,“跑路而已,辛苦甚?”

“呜呜……”这时号角连天响起,骑兵军的速度迅速减慢,并逐渐停了下来。

前排十几个骑士却加快了速度,飞马赶了过来。在距离宝鼎大约三十多步的时候,同时勒马停下,飞身落地,一个个掀开兜鍪(mou),解下挡风的罩布,快步走向宝鼎。

宝鼎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这是我的亲人,我在这个世界的亲人。

宝鼎的心越跳越快,蓦然一股异样的情绪从心底涌起,泪水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他不知道是悲还是喜,他只是想哭。我有亲人了,我终于看到我的亲人了。宝鼎用力擦了把眼泪,大步迎了上去。

“你都认识他们?”宝鼎忽然问道。

暴龙就跟在他后面,想到当初宝鼎假扮痴儿的事,心中好笑,随口揶揄道:“公子难道不认识?”

“不认识。”宝鼎郑重地说道,“快,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快。”

暴龙愣了一下,疑惑不解,但看到宝鼎神色严肃,不像开玩笑,急忙介绍道:“公子,中间那位长者就是府上的家老公孙豹,据说过去是武安君的卫队率,剑艺射术极其精绝,有传言说他可以三箭齐射,不知是真是假。乌氏的人都叫他公孙老爹,但虎烈卫却叫他射日率。”

“公孙豹右边那位叫司马断,来自夏阳司马氏;左首那位叫白公差,来自郿城白家。这两位都是你的表兄。”

“其余十六位都是黑鹰锐士,最厉害的一个就是白公差身边的那位,他叫曝布,据说力大无穷,徒手就能杀虎猎豹,从军十七载,斩首五百,名冠黑鹰之首。”

暴龙看到对面的人越来越近。不敢再说废话,以最快的速度把其余十五位黑鹰锐士的名字一口气说了出来。这一路上他和这些人混得很熟,言语间流露出对他们的深深敬意。

公孙豹加快了速度,远远就喊了一嗓子,“公子……”

这位老者年近花甲,白发白须,身形略显削瘦,一张棱角分明个性刚毅的脸,一双犀利的眼睛,不怒而威。

宝鼎早在记忆里找到了他的画面。不知为什么,死去的那位兄弟对这位家老的记忆并不深刻,如果不是看到他本人,宝鼎根本想不起来家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威名显赫的家老。

宝鼎小跑了起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公孙豹,激动地叫道,“老爹……”

现在他可以肯定,死去那位兄弟的剑术、射术都是来自于这位家老的传授,或许是因为这位家老过于严厉,导致那位兄弟对其十分不满,所以记忆中的印象并不深刻。

公孙豹稍显错愣,眼睛里更是露出一丝疑惑,旋即他紧紧抱住了宝鼎,用力拍拍宝鼎的后背,“不错,这次干的不错,没有丢你祖宗的脸。”说着一把推开宝鼎,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叫我什么?”

“老爹。”宝鼎意识到公孙豹可能发现自己和过去不一样了,有心给他一个惊喜,于是微微一笑,“老爹,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教授我的剑术,我这次肯定死在代北了。”

公孙豹霎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宝鼎。站在他身后的司马断和白公差也是满脸惊讶,难以置信。

“老爹,我的病好了一点,比过去好多了。”

公孙豹痴呆呆地望着宝鼎,犹如中邪一般。这是做梦吗?公子的痴病竟然好了?

“两位表兄,一路辛苦。”

宝鼎一边抓住公孙豹的双手轻轻摇着,一边对司马断和白公差颔首致意。

那两位也傻了,和公孙豹一样,痴呆呆地望着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老爹,我母亲还好吗?她是不是非常担心我?”宝鼎笑道,“我在代北的惊天一刺,有没有传到乌氏?”

巨大的惊喜猛烈撞击着公孙豹的心,撞得太猛了,以致于他头晕目眩,眼前都有些发黑。

“你好了?你真的好了?”公孙豹颤抖着声音问道。

“还有一点。”宝鼎说道,“当我要动武的时候,如果手上有武器,我就会陷入疯狂。还有,我对痛疼的感觉非常迟钝。”

“天啦,你真的好了,你竟然恢复了。”公孙豹突然激动地叫起来,跟着一把抱起宝鼎,抱着他用力转了起来,“武安君,天啦,你看看,你睁开眼睛看看,宝鼎他好了。”



注释:

兜鍪,古代战士打仗时戴的保护头部的帽子。先秦时称呼“胄”(zhou),到战国时称为“兜鍪(móu)”,北宋时称“头鍪”,宋以后又多称“盔”。





第一卷 崛起 第七十四章 昂昂虎烈

公孙豹太激动了。老泪纵横,这些年的苦难终于感动了上苍,昔年它曾残忍地夺走了三姓五氏的希望,今天他终于开恩眷顾了,把希望又还给了三姓五氏,还给了老秦人。

宝鼎从公孙豹的眼泪里看到了深埋在他心里的苦痛,那种苦痛刻骨铭心,让人感同身受。武安君,都是因为武安君的冤屈,老秦人心里的阴霾越来越浓,渐渐已遮蔽了他们曾经火热的心,冷却了他们曾经沸腾的热血。一定要为武安君翻案,要让金色的太阳驱散老秦人心上的阴霾,让他们的心再热烈地跳起来,让他们的热血再沸腾起来,让他们用自已的生命和鲜血支撑起帝国的天空。

宝鼎在心中呐喊,我用自己的生命发誓,翻案,一定要翻案,一定不让自己的亲人失望。

“老爹……”宝鼎的泪水流了出来,他紧紧挽住公孙豹的手臂。替他擦拭脸颊上的泪水,“老爹,我已经回来了,我的病也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我会重返咸阳,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替武安君昭雪沉冤。”

“好,好……”公孙豹用力拍打着宝鼎的后背,蓦地仰天长啸,啸声激荡,仿佛要把郁积心中的悲痛全部发泄出来。啸声毕,公孙豹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他一把擦干了眼泪,伸手揽住宝鼎的肩膀,“走,去看看你的虎兵豹卒,这是武安君和司马上将军留给你的,也是虎率唯一留给你的传承,这是老秦人的武魂,是老秦人的力量之源。”

司马断和白公差一直目不转晴地望着宝鼎,唯恐自己看错了,最终他们认定奇迹果真发生了,武安君在天之灵终于伸出了援助之手。两人惊喜交加,心潮激荡,难以自持。眼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看到宝鼎走近,两人双双躬身为礼。

“表兄……”宝鼎与两人一一拥抱。

司马断大约三十多一点,高大俊伟,矜持中透出一股威严,气势逼人。白公差要年轻一点,长相敦厚,稳重中透出一股强大自信。

“中!”司马断赞道,“大家都很高兴,非常高兴,你给了我们一个惊天之喜。”说到这里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不得不停下来控制一下。过了片刻,他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何时发现自己的病好了?怎么好的?”

“说来话长,晚上我们细谈。”宝鼎笑道,“不过我还没有完全复原,过去的事还是一无所知。”

“好,好。”司马断高兴地说道,“公子,谢谢你,谢谢你带给我们的惊喜。”

宝鼎正要说话,却被白公差兴奋的叫声打断了。“公子,我叫什么?”

“白公差。”

“那他呢?”白公差手指司马断问道。

宝鼎笑着又说了。

“我父亲叫什么?”

“不知道。”宝鼎老老实实地回道。

“滚一边去。”公孙豹一把推开白公差,“快,十万火急报送乌氏,告诉主母,公子的病好了,彻底好了。”

“对,对,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一定要第一个告诉小姑母,我这就去。”白公差撒腿就跑,跑了两步又停下了,冲着一头雾水的暴龙忿然骂道,“直娘贼,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们?你藏着掖着啥意思?”

暴龙张口结舌,哑然无语。啥意思?我还想不明白呢。天啦,先前公子竟然真是个痴儿,那他为什么突然好了?太奇怪了,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公孙豹带着宝鼎走到了黑鹰锐士面前。十六位黑鹰锐士站成两排,躬身行礼。

宝鼎望着他们,想到十几年来他们忠心耿耿、无怨无悔地守护着自己,心里不禁涌出万分感激。他俯下身去,一躬到底,久久不见直起。

黑鹰锐士急忙还礼,心里也是波澜起伏。十几年了,苦难的日子终于到头了,终于守到了云开雾散的一天。曝布眼含热泪,上前一把扶起了宝鼎。

宝鼎已是泪流满面。他真的感动了,不仅仅因为他们一直守护着那位死去的好兄弟。更因为他们矢志不渝的忠诚,这种忠诚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尤其对今日的宝鼎来说,那更是他实现抱负的基石。宝鼎的泪水不是为自己而流,而是为帝国未来的命运而流,帝国的未来能否得以改变,不在于军队有多少,国力有多强,而在于军队对帝国的忠诚,黎民对帝国的忠诚。

宝鼎的泪水感动了这些黑鹰锐士,他们再一次躬身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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