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玉计-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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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薄情而狠辣,最是容不得忤逆之事,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断不会心慈手软。
二皇子已被收监,其党羽也被清查,圣上虽未下杀令,但其既已失足,就不可能再爬得起来——即便皇帝不杀,兄弟也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
帝王家的厮杀总是无情而残酷。
田蜜摇摇头,收回思绪。
袁华已许久不曾听田蜜说过这类的话了,今日听着,倍觉窝心,不由笑道:“如此时刻,多的是闭门不出之人,姑娘不必担心,我避不见客就是。”
他看着楼下森森兵甲,喟叹道:“但愿这次大动之后,能彻底太平下来吧,世道乱,生意就不好做。”
“二皇子这一倒,三皇子便是独树一帜了。”田蜜支着下颚,说到:“孤掌难鸣,想来,朝中会安定一段时间了。”
袁华听言,静默了一下,他摆手让静候的仆从退出去,见田蜜疑惑看向他,他斟酌道:“我听说……三皇子不久前那一伤。似乎伤到了……伤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朝中知晓的大臣都对此讳莫如深,看表情似有难言之隐。”
田蜜闻言,并没有多惊讶,反而想到,袁华连这个都知道,看来他的消息真是满灵通。这事。她还是听丞相说的。绝大多数人都被蒙在鼓里。
田蜜不准备在此事上多言,只轻描淡写的道:“朝堂上的事,谁说得清呢。”
袁华点点头。室内一时沉静了下来。
田蜜心中有事,手便下意识的轻敲着白瓷茶杯,她抬眼看了袁华数次,看得袁华禁不住开口问:“姑娘可是有事?你我之间何须顾忌?什么话直说便是。”
四下里空无一人。田蜜静静的抿着清茶,过了一会儿。她看向袁华,说道:“说起来,相识如此久,有一件事。我却未曾关心过呢——袁华,你可有心仪之人?”
那双大而澄透的眸子清楚的映着他的神情,纤毫毕现。仿佛有一丝变化,都逃不过那双眼睛。
干净清透的。容不下丝毫谎言,仿若初见时一般。
握杯的五指紧了紧,但再紧,也只是徒劳,他知道,对方已经看穿了。
她不是一个爱过问别人私事之人,她开口,绝非是闲聊,而是,觉得有那个必要。
这个姑娘,做什么都像算账一般,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人生是难以清除计算的啊?他也不想被当做问题一般解决。只是,即便暗藏了如此之久,也终究是藏不住了。
娘一直催着他成婚,先前,他以事业为重拖着,如今再没有理由拖下去了,他又久滞京都不归,娘自然是急了,想必,是娘说了什么吧?反正,他的心思,旁观者都能看清,只有她未曾在意,而现在……
鼻翼微张,他似是笑了一笑,仿佛认命般的道:“姑娘知道了。”
袁华竟没有反驳,他亲口承认,田蜜还是有些惊讶的,她低声呐呐道:“真的,是这样吗?”
“是。”袁华紧握着杯子,长久练就的定力让他不至于太过难堪,还能承担,还能继续道:“一直都是。”
田蜜是第一次从这双浓黑的眼里看见炙热与坚毅,那是除了梦想外,对感情的热诚,炙热的发红。
白瓷杯被扣的更紧了,田蜜静默良久,看着他,轻声道:“袁华,感情是自己的事,即便你真的喜欢我,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继续或者放弃,那是你的自由。”
袁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她没有直言她早已心有所属,让他死心,逼他放弃,告诉他知心妄想,她说了句几乎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却让他怔忡了。
田蜜顿了顿,看着他道:“袁华,我的事情,你知道的很清楚。”
这时候说的事情,自然是感情的事情,是有关另一个男人的事情,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袁华抿紧了唇,五指紧扣着茶杯,紧咬着牙,下颚骨骼凸起,近乎有些绝强的道:“我没妄想过与他相争,我一直都知道,我总是迟了一步。”
赤红的眼睛有些发热,他自嘲的笑了笑,略低了低头,艰涩道:“每次都是。”
在富华时,看着她坐在王凤仙的队伍里远去,在德庄略有小成时,看着她已站在耀眼的位置,之后,他的每一个机遇,几乎都是她的引领,他一直追逐,但始终落后一步,终于功成名就时,她身边的位置却已有了人。
就是这样,这样,而已。
笑容愈加苦涩,他摇头笑着,唇却紧抿着。
田蜜嘴唇动了动,压制住心中涌动的情绪,抿了抿茶,润了干涩了喉咙,开口道:“袁华,我觉得,你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机会?”声音低沉却尖锐,他浓眉微皱,苦笑道:“姑娘是想说天下何处无芳草吗?”
田蜜没有羞囧,澄透的眸子仍然平和,她温声道:“袁华,别把自己关在死胡同里。你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定然知道,未必每次都能买到最让自己称心如意的东西。这个时候,求不得,难道就不求了吗?不退而求其次,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其次,并非是不好,只是没被发现好的地方,发现了,你未必不会喜欢,不会满意,不会感激上苍。”
“当一份感情已经没有希望时,不要让它成为你的负担,你只是喜欢了那个人一阵子,没必要负担她一辈子。”
“你是为自己而活的,所以,你要为自己而活,要努力让自己幸福、快乐。”
“袁华,我说,倘若你喜欢的人给不了你这些,那么,不妨‘自私’一点。割舍很痛苦,长出新皮肉的过程也很痛苦,但若是成功,一切就都值得。”
“袁华,我只是希望你可给自己一个机会,不是逼你,也不是要你马上实行,更没有觉得被你喜欢如何如何,唔,其实有人喜欢,真的挺开心的。”
琥珀般莹润的眸子笑眯起来,唇角扬起,颊边浅浅的梨涡显现,乐呵的有些傻乎,只是,说出的话,却是认真的,她认真的道:“袁华,对我来说,你也是很重要的人,因为很重要,所以希望,你可以,很幸福很幸福,幸福的要溢出来。”
“我很想分享你这样的幸福,所以,不希望,阻碍它的人,是我。”
“就这样,这就是我想说,也仅仅是我想说的。”
说完了全部想说的,她大大的松了口气,神色并没有纠结,笑看着袁华,不好意思的道:“你别怪我把感情比作商品,你知道,我的痹症是习惯把所有东西物化再价值化,职业习惯,见谅。”
袁华摇摇头,他眼中激烈已散,面上看不出表情,紧抿的嘴唇启开,哑声道:“我知道。”
她的意思,他听懂了,她的心意,他也明白。
他早知道,这份感情见光便死,但是,钝痛来的没有想象中强烈,或许是因为她并没有逼迫他厌弃他,又或许是因为她言语里真切的关怀。
她从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会费这么多口舌,是因为真的在乎,虽然,并非是他所期许的那个在乎。
她说了很多,他听了很久,周围很空荡,亦如胸腔一般。
过了许久,袁华抿了抿唇,忽而道:“谢谢你,田姑娘。”
田姑娘三字,在舌尖一转,渐渐消散。
田蜜静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笑,澄透的眼睛看着他,也道:“也谢谢你,袁华。”
两人相对笑着,笑容不同,却坦诚明朗。
这一次见面后,两人的相处还似往常,该见面见面,该说话也说话,谁也没疏远谁,也并未感觉到尴尬。
仿佛一切没变,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松动,但值得庆幸的是,应该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田蜜的感觉是这样。
二皇子一事爆发后,京都很是风声鹤唳了一阵,这危机,随着二皇子暴毙在牢房,画上了终止符号。
二皇子去后,三皇子独树一帜,孤掌难鸣,朝堂终于消停了下来。
京都的百姓也是见惯了风雨,来的时候迅捷而猛烈,散去后,又是天蓝地阔,该干啥干啥,茶余话后还能拿出来谈一谈吹一吹牛。
这平静,一直持续了半年有余,一直持续到大军兵临东楚王城,这时,丞相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这半年来,田蜜过得相当称心如意,一场风波淘汰了京都不少钱庄,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在京都彻底站住了脚跟,拥有了一定影响力。
这半年来,她与宣衡的书信不曾断过,专门放信的盒子里,已经堆了厚厚一叠,里面,还放着一些顺寄来的物品,以及,咧嘴笑着的,十分喜庆的,小糖人儿。
这一日,田蜜刚下马车,便听到街上议论纷纷,消息灵通的京都百姓们,正满脸愁绪的谈着什么,表情激烈得很。L
☆、第两百五十七章 谋定而后动
田蜜正疑惑的看着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热论着什么的人群,管事的眼尖,瞧见她就快步迎上来,躬身行礼,急切的道:“姑娘您可算来了,楼上贵宾久候多时了。”
贵宾?谁啊?这么早?田蜜微有些愕然,却也没多惊讶,她看了眼纷纷扰扰的街巷,转身跟着管事进了百信。
二楼贵宾厅里,倚窗而坐的,正是当朝丞相。
田蜜行了一礼,疑惑唤道:“丞相大人。”
崔希衍回过神来,伸手笑道:“姑娘快请坐,一大早便来打扰,还望见谅。”
崔希衍虽在笑,但笑容里满含愁绪,神情也有些疲惫,显然是遇到困扰了。
说起来,丞相从没在她面前掩饰过情绪,不,准确的说是愁绪,从刚见面起,他对她就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半分咨询费没给,倒是压榨了她不少脑细胞,一点没不好意思,比奸商还奸商。
只不过,今日的丞相,较往日任何一次,都要凝重,整个人跟从水里捞起来的似得,沉甸甸的。
“不妨事。”田蜜见案上只有清茶,想着管事说他是久候多时,想必是下了早朝直接来此,她便让人上了些糕点,又让仆从都退下。
“多谢。”崔希衍看了眼糕点,苦笑道:“只是,目前真吃不下。”
田蜜也不在意,只是看着他,等着他后话。
崔希衍冷不丁的道:“姑娘可知道,今日早朝,有好些人,差点就回不来了。”
这么严重?田蜜秀眉轻皱,眸光微凝。
崔希衍补充道:“其中。尤以潜御史为胜。”
“阿潜?”田蜜失声问:“他怎么了?”
“他顶撞圣上,圣上龙颜大怒,差点当庭将他杖毙。”崔希衍声音凝重,仿佛将大殿上的肃杀之气带到了这里,他道:“事实上,反驳圣上的,并不止他一人。”
田蜜眉头皱得更深了。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姑娘可还记得。半年前,我曾担忧过后续军需?”见田蜜点头,面露惊讶与恍然。他道:“它终于成真了。”
“大军已突破所有壁垒,一路高歌猛进,如今只剩东楚王城没破。”他道:“东楚王室是根难啃的硬骨头,即便只剩最后一城。他们仍孤守着。在敌军最后一道防线,我军遇到了有史以来最顽强的抵御。我方久攻不下。军需却已告急。”
我方军需告急,但敌方只剩下最后一层屏障,倘若不是国库空虚,这绝对是大好的、千载难逢的、不容错过的机会!
可问题就是。目前昌国的财力,并不足以支持庞大的野心。
田蜜完全能想到,就这个问题。朝堂上会吵成什么样。
打啊,谁不想打?但是。拿什么来打?
但若不打,别说执念深厚的皇帝,就连底下的老百姓都会觉得可惜。
“陛下是绝不会甘心就此放弃的。”田蜜相扣的十指紧了紧,澄透的眸子看着丞相,问道:“钱呢,他准备怎么办?”
“还能如何?”崔希衍苦笑连连,摇头道:“国库早已空虚,朝廷也早就倡导开源节流,不说下方官员,便是陛下与后妃,也早节省到了一定地步,但那又如何?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上次增税倒是撑了一段时间,这一次,还不是只能旧技重施?不然,还能盼着靠捐赠过活不成?”
“不可能。”田蜜断然道:“青州的大旱到现在才刚缓过点劲来,上次集资,已是尽了最大的力,谁也没有多余的钱来接济别人了,陛下总不能要求国民大公无私到完全不顾自己死活的地步吧?”
“是啊,陛下也知道老百姓不可能大公无私到那个地步。”崔希衍笑容愈见嘲讽,幽幽说道:“所以,他才以再次增税的形式,强制老百姓上纳啊。”
田蜜死皱着眉头,胸口禁不住大力起伏着,神情近乎绝强的道:“上次增税就已让许多百姓不堪重负弃地而逃,差点酿成大祸,这刚缓过一口气,又要增税,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亲身经历过增税引起的一系列事件,田蜜对此简直深恶痛绝,她大得出奇的眼睛血丝都渗出来了,忍不住怒道:“圣上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