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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金闺玉计-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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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踏入大堂,见着客席上那道单薄人影,脚步不由加快,随手脱下外袍披在那人肩上,温声嗔道:“这么晚了,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
    田蜜顺手紧了紧衣服,并没在意这个,只是看着他道:“宣衡,你马上派人去杨柳村查一个妇人,这个妇人的丈夫曾在阮天德的别院里做过长工。”
    宣衡万万没想到,田蜜深夜到此,竟是来告诉他这事。
    见宣衡震愣不动,田蜜不由扯了扯他宽大的袖摆,看着他急切的道:“我听那妇人说过,说她丈夫知道阮府的一些腌臜事,你快派人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即便不是那本账册,若是有其他罪证,对你也是有利的啊。”
    账册?宣衡不由看向田川,见田川微微垂了头,宣衡面上并没有其他神情,只是对他道:“既如此,小川你马上去宗卷房通知吕良,与他共同商议此事。”
    “是。”田川对事那是十二万分的认真,应声后,立即去办。
    大堂里顿时只剩下两人,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虫鸣蛙叫。
    田蜜直到此时才觉得有些别扭,她看了眼宣衡,才惊觉自己披着的外袍上还有对方淡淡余温,她不由更不自在了,边垂头躲避着对方的目光,边低声道:“那个,也没别的事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就想绕过他往外冲。
    宣衡下意识的移了一步,胸口被撞了下,他及时伸手揽住被反弹着往后退倒的人。
    “宣、宣衡……”田蜜呼吸一窒,双肩微缩,睁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近在眼前的人。
    她才发现,宣衡头发半湿,只随意用银簪斜斜束起了一些,其他的披散在后背,一些散落肩头,几缕滑至身前,在她眼前轻轻漂浮着,柔柔软软的。
    发质真好,怎么保养的?田蜜被晃的有些失神。
    宣衡淡红的唇轻轻抿开,眉眼温软,微笑着看着她。
    这双清晰的映着他容颜的眼睛,当真是澄澈无垢。
    她必然是一得知这消息,便急忙赶来告知他了。
    她是将他的事情,放在重之又重的位置,生怕慢待一分,误了他事。
    可是,她同样也该知道,事情办得越快,他便会越早离开。
    你是希望我走呢?还是,只是想尽全力帮我呢?
    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搅合在一起,倒叫他不知是喜是忧了。
    其实,倘若再进一步,将心意告知她,便可确切地得知她的心意了,但是,依着她的性子,若是求不成,怕就是完全疏远了。
    这风险太大,便是他,也没做好承担的准备,惟有“拖”字一决。
    “宣衡。”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清脆糯软的声音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宣衡回过神来,一笑,道:“我送你回家吧。”
    顺手扶她起来,手一滑,拉住她小而柔软的手,转身往外走。
    这一番动作流畅自然,然而刚才那一下,他心中是有点紧张的,可还好,她没有甩开。
    又骑马?田蜜看着宣衡牵了马来,不由看了眼自家好端端地停在一旁的马车,她缓缓的眨了眨眼后,并没有过多犹豫,便伸手握住那人递来的宽大手掌,稳稳靠坐在熟悉的怀抱里。
    这怀里,还有几分湿气,伴着说不清的清晰味道。
    田蜜头枕着温厚的胸膛,闭上眼睛,想到:好像,这辈子又是作死的节奏。
    而宣衡却以为,她已经困着睡着了,于是,本来就慢的马速更慢了,他一手稳拉着缰绳,另一只环着她腰的手紧了紧,下颚搭在她颈窝里,舒服的蹭了蹭,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番动作,让田蜜更不敢睁眼了,僵硬的死撑着。
    一直撑到家,假装悠悠转醒,才算是解脱了。
    只是,一口气刚松,另一口气又提起来了。
    “娘……”田蜜看着提着气死风灯,站在堂屋门口的那妇人,又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宣衡,一番张口预言手足无措后,深深的垂下了脑袋。
    完了,这回避无可避了。
    上回她能坦然的让她娘去跟宣衡谈人生,那是因为她心中坦荡,宣衡也同样坦荡,而现在……
    田蜜秀气的眉头蹙了半饷,终究深吸一口气,大义凌然的踏入了堂屋里。
    宣衡本也随着田蜜,但谭氏却道:“宣公子请回,家事。”
    声音虽柔和温软,却不可抗拒。
    宣衡看了眼田蜜后,敛身一礼,道了声安,老实转身离去。
    谭氏前去关了院门,进屋后,她将灯放在桌上,在田蜜身旁坐下。
    “球球不是个糊涂蛋,自你清醒后,万事皆了然于心,宣公子的事,娘也相信你心中自有分寸,所以,娘不过问太多。”谭氏摇摇头,眸光中尽是温柔。
    只是,她微微笑了会儿后,笑容逐渐隐退,烛火下,秋水般潋滟的眸子,因久久不动,凝聚出几分血光来,她低缓轻柔的开口道:“娘要跟你说的,是应该告诉你,却一直没敢告诉你的。”L

☆、第两百一十七章 田蜜身世

她螓首微抬,眼里有薄薄泪光,抿着嘴,艰难的道:“不是娘不想说,而是娘不敢说,许多事,难以启齿。”
    “娘……”田蜜糯糯叫了声,伸手握住谭氏放在桌上不住微颤的手,双目莹莹地看着她。
    “没事,娘挺得住,都挺了如此之久了。”在女儿面前,谭氏努力笑着,她拍拍田蜜肉乎的手,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眼眸中的泪光与悲意,极力稳住声音,以正常的语调问道:“球球了解昌史吗?”
    田蜜不知道谭氏为何说起这个,她想了想,她所知道的,不过是昌国立国多少年历经几朝如今社会经济状况如何而已,再多的,却是不清楚了。是以,她摇了摇脑袋。
    谭氏看着不断燃烧的烛火,仿佛从跳动的灯火中看到了憧憧人影,她失神的道:“一百六十年前,昌国开国大帝率兵攻陷前朝王都,推到了暴君统治,建立了如今的昌国。当时,追随他的贤能智士不计其数,其中之最,一要数骁勇善战的宣家,二要数富甲天下的田家,良将,钱财,民心,乃是历代王朝建立的基础。”
    谭氏从不是无知妇人,她只是生的柔弱了些,性子也过于良善了点,其他的,却是该会的都会,该懂的都懂,且明其意,但听她道:“始皇建国后,例行封赏,有从龙之功的股肱之臣不少都封候拜相,那当时,昌国出现了许多异性王侯,只可惜好景不长,后来……”
    历史从来相似,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一朝翻身的人待天下安稳后未必肯一直安稳,高位上的人也忌惮他们的权势地位,一番明潮暗涌后,近乎诛伐殆尽。
    谭氏并没在女儿面前说那些阴谋阳谋勾心斗角,只道:“本朝世袭爵位由来顺级递减,且只可继承三代。是以。那些不争气的世家大族。至如今,也不比一般的富贵人家好多少,便是当初身为圣上左膀右臂的田家。也是因祖上多次捐助国难,才得以保存。”
    谭氏眨了下纤长的睫毛,眼珠动也不动,眼里的烛光化成了火光。咬唇硬声道:“就在一年前,田家老侯爷病故。恰逢江东发大水,淹没良田县镇无数,田家娟了近乎半数家产,为天下百姓祈福。今上感念,在其子继承爵位之时加了一爵,维持住了六等郡候之位。”
    说到这里。她紧握的手又忍不住颤抖起来,向来柔和的唇边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讽刺笑容。秋水般的眸子里,红光一片。
    为了不让女儿看见自己的失态,她垂下头来,闭上眼睛,少顷方稳住声音道:“倒是宣家,历代子弟都十分出色,且因着领国东楚常年来犯,武将多为历代帝王重视,于是,即便是建国后,宣家也不乏建功立业之机,这爵位才一直保持下来,至今是昌国唯一的异性王。”
    谭氏轻叹一声,说到这一段,个人的情绪少了许多,她眸光柔和的道:“说起来,唯有宣家这荣耀,世人虽钦羡,却无一会嫉恨。昌国的安稳,哪一次不是用宣家人的血换来的?宣家男儿,百年以来,战死沙场的不计其数,这累世功勋,便是如山的尸骨堆积而成的。”
    “这整个昌国,没有哪一户人家,能与之比肩。”
    “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皇家在昌国百姓中的地位,怕是都不及宣家。”谭氏略有些失神的说完,顿时惊觉逾越,她下意识地慌忙的看了眼四周,在见到自家女儿那双镇静澄透的眸子后,又安下心来,只是不敢再在此事上多言。
    田蜜其实也有些失神,宣家,原是如此吗?那人一生武功深不可测,子尚且如此,其父必然更不差吧?而祖上,亦可想象了。一门英烈,且能传承百年,其中艰难,便是外人亦能想象。
    这些话,其实已经说远了,不过是因为涉及宣家,谭氏才说给女儿听的,其实与自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干系。
    宣家门庭显赫,在朝中本该地位超然,但如先前所言——宣氏一门声望实在太高,且又手握重兵,如此,不得不为当权者忌惮,所以,事实上,在朝堂之上,宣家一直处于一个十分敏感的地位,若不是因为最大的敌人东楚在旁窥视,只怕……
    即便如此,这天子的心,也最是似海深了。
    谭氏看着自家失神的女儿,暗叹口气。
    经此一劫,她并不求自家女儿此生能有多富贵,所以,女儿与宣衡……宣衡乃是宣家长子,要承担宣家所有重任,不说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单说今上野心勃勃,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对东楚动兵,战事若起,宣家首当其冲,古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她真担心……
    但自家女儿,偏生是个主意大的,如今这个家,都是女儿一人在撑着,她无力帮助便也罢了,若是再生生隔断她感情,那她这个娘亲……
    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东西了,即不愿被女儿疏远,也不愿女儿遭遇不测,她没有聪明绝顶,想不到别的办法,能做的,不过是不插手罢了。
    “宣家便是如此。而田家……”说起田家,谭氏唇边溢出一丝比哭还苦的笑来,她眸光悠远,声音悠长悠长,“田家现任郡候田永,承袭丰平侯位,从三品品阶,食邑千户,又有田家从商百年积蓄,其家产不计其数……”
    谭氏说着,眼里笑出了泪花,目光却是哀的,她近乎有些神经质的看着空荡荡黑漆漆的一处,喃喃道:“世人皆以为如此。”
    她摇摇头,又怅然道:“可是啊可是,再多的家产,也经不住后人挥霍,从来财多祸也多,没点真本事,要守住祖宗家产,也是不容易的。”
    她道:“与从小就把子孙往校场上丢的宣家不同。田家家产丰硕,家教又并不严,长辈宠溺过度,就常出纨绔子弟,每每惹出事来,都是舍钱免灾——倒是想仗势欺人,被人暗地一算计。也就焉了。况且京都之地。是非最是多,像田家这种在朝中并无要职,只空有封号的人家。腰板并不那么直,守着祖宗基业已是艰难,若是闹大了事被御史参上一本……”
    “田家子弟虽多有不济,但能维持至今。每代也有那么一两个出挑的。”谭氏目光怔怔,缓缓道:“这一代。便有田易。”
    “只是……”谭氏摇摇头,且将要飘远的思绪拴住,她唇边带笑,眸光却有些悲凉。轻嘲道:“田家的爵位、品级、食邑,倒都是实打实的,唯独那号称可抵半壁江山的家产……呵。百年以来,宣家还是那个宣家。田家却已不是那个田家了。钱帛招人眼,比鬼还会迷人心窍,田家分分合合无数次,哪一次不是为了分家产?至如今,还在郡候手中的,十之有三?”
    “或许吧。”她没细数过,摇摇头,又道:“便是这十之有三,也尽去大半——老侯爷逝世时,长子田易正好在江东之地视察产业,得知噩耗后,他连夜回赶,路途中,见受灾百姓流离失所,实在可怜,又亲眼见到千亩良田被淹没,无数村庄被毁……”
    明明说的是灾情,谭氏眼里却盛满了柔情,那柔情多到快化成泪水落下来。她抿了抿嘴,看着田蜜,带着些许哭腔道:“老侯爷逝世,他心中本就悲痛,再看着如斯惨景,就更是感同身受,当即休书一封,决议娟出田家半数家产救治灾民,今上得知后,大喜过望,当即下旨让他承袭丰平候之爵位,并特赐不减爵承袭的殊荣。”
    谭氏眼里的光在最盛之时忽而落下,眼角有晶莹泪水滑落,她突然呜咽出声,捂脸大哭道:“可惜他并没有回来。”
    “说好要为父亲守孝,说好不日便归,说好带了江东织绣给我,说好要好好教养儿女,说好了的……”谭氏泣不成声,不住摇头,哽咽道:“哪里想到回来的,竟是一具棺木?白发人刚走,黑发人又去,徒留我们孤儿寡母。”
    “娘……”田蜜哑声唤道,她坐过身来,紧紧拥着谭氏,忍不住也湿了眼眶。
    谭氏紧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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