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玉计-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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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碧茜在云子桑印象里,不,应该说在所有德庄人印象里,从来都是一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模样,而此时此刻,云子桑分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真不愧是她学生。”云子桑怔怔的看着她。不禁说了如此一句话,而后在卢碧茜坦然的目光中,冷静追问道:“话虽如此。可证据呢?”
以上只能败坏那姑娘声名,要想置她于死地,还需要真凭实据。
卢碧茜自来聪慧,自然也不会打没把握的仗。她既来找她,必然有所依仗。
果然。卢碧茜看着她,定定的道:“得隆每月上交给税务司的账册,便是铁证!仙子若是能从税务司拿到得隆近期的纳税凭证,一切便可见分晓。得隆的各项税额。按她的算法算出来没有任何,但若对比得隆往月纳税数额,再对比其他同类作坊纳税税额。便可轻易看出,自田姑娘到得隆后。得隆纳税额度大减,且减幅明显。”
“作坊支出的税额减少,便意味着国家收到的税额会相对减少,如此,便是在盗取国家的钱财,如何能轻饶?”卢碧茜神情冷漠,声音冰冷,她道:“漏税漏税的定罪,不止要看其数额,还要看其性质,若是性质严重,按我国律法,终身监禁亦或处以绞刑都不是不可能。”
说到此处,她灰暗的眸子平视着云子桑,目光笔直的像是能穿透白纱直投入云子桑眼里般,她看着她,低低沉沉的道:“田姑娘作为德庄各界的楷模,行事却如此目无法纪,若不严惩,如何能正视听、儆效尤?且她知法犯法,更该罪加一等。”
卢碧茜平淡无情的说完,定定看着卢碧茜,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不怕她不服罪。便是钦史大人在又如何?他身为朝廷命官,难道还能枉顾朝廷法纪吗?”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道:“再则说,强龙难压地头蛇,真铁了心了要一较高下,还怕与他对上?据我所知,德庄各位高官,从一开始便与他不对付吧?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不敢轻举妄动罢了。而这一回,有理有据的,是我们这方。是我们,给他们创造了机会。”
卢东阳死后,卢碧茜是化作妖魔了吗?何以句句话都如此在情在理,如此的诱惑。
云子桑丰盈修长的五指无意识的揪紧袖摆,卢碧茜音落良久,她都怔楞着,然后,她忽而俯身撑着栏杆,身子开始颤动。
云子桑咬紧牙关,压住过于急促的呼吸,硬硬的从齿缝里透出几个字来,“你说的不错。”
“此一举,不止要叫她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更要叫她以命相抵。”云子桑五指紧扣着木栏,咬牙冷声道:“毕竟,入了大牢,生死便由不得她了。管她是利用了律法的空白也好,漏洞也好,王法不可亵渎,但有罪证,便要叫她付出血的代价!”
她倏然起身,对卢碧茜道:“碧茜,你先下去休息,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并报。”
卢碧茜听着,没有多言,深深福身一礼后,漫步而去,步子不急不缓,镇定而平稳。
那份平淡如常,一点不像是刚说了那番话的人。
云子桑看着游廊上远去的那道素白身影,幂篱下的目光,凝重而幽深。
宁静端庄的卢小姐,跟着那人久了,也练就了如此利齿,那人也真是了得。
可再了得,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眯了眯眼,暗道,田蜜,真要感谢你教了一个如此好的学生,她可是学到了你的精华。
以你之矛,攻你之盾,结果会如何呢?
当然,这个答案也不那么重要了。
有卢碧茜提供的罪证,便足够了,她要的,不过是个动手的由头而已。
今日,他们送了她如此大的一份礼,她要还份更大的才是。
等着吧。
事不宜迟,云子桑转身便要往外走,然而她刚转身,便见管家飞快的跑来,到了她面前,匆忙递上一份信件,急急的道:“仙子。加急密函。”
云子桑伸手接过,迅速拆开,她将信纸纳入幂篱中展开,一目十行的瞟过后,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握住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那信纸上,白纸黑字。分明写着:双龙夺珠。东楚内乱。
东楚,内乱,这是。时机到了。
云子桑极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她深吸口气,将那信件又装回去,递给管家。严声吩咐道:“打上三道加急密令,快马加鞭。即刻送往京城。”
说罢,暂且不再过问此事,快步往外走去。
白纱浮动,裙裾翻飞。步伐迅捷而急切。
云子桑先是去了趟税务司,会见过柳长青后,又马不停蹄的上了阮府。
到阮府时。已是傍晚时分。
花园凉亭中,阮天德与云子桑相对而坐。婢女送来茶水后,默默退下。
阮天德饮了口茶,放下后,问云子桑道:“仙子如此急切的来找本官,不知所谓何事?”
云子桑将带来的一叠资料推到他面前,只道:“大人看看就知道了。”
阮天德见她如此笃定,便放下茶杯,拿起那叠东西来,他大略的翻了翻,翻完,皱了皱眉,道:“仙子怎把得隆药坊的纳税资料带来了?”
语气里,有几分不满。想他堂堂一个税监,哪有闲情来管一个药坊的事情?云子桑如此风风火火的寻来,害他还以为出什么事大事了,结果竟是如此。
云子桑见他看过后便将东西放下,心中不由一嗤。
这人,根本看不出这堆整理好的资料里有什么问题,即便那问题略一分析便能明白。
阮天德在做税监前不过是宫里一个公公罢了,奴颜屈膝他得心应手,这账务上的事情,他还真未必精通。只不过此人为人奸猾,又心狠手辣,让人抓不着把柄。
这些年来,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怕都托了阿潜的福吧?
有幂篱挡着,她面上的神情分毫露不出来,即便将对面的人从头到脚贬了一番,出口的声音亦是平稳无常,“得隆药坊,乃是田姑娘曾经的雇主。大人面前的这摞东西,便是税务司所出具的,有关得隆做假账、偷漏税的证据。”
阮天德闻言,不由倾了倾身,他再度拿起这摞东西,仔细的看了看,看过后,神情终于严肃了起来。
他将东西放下,锐利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云子桑,问道:“仙子需要老夫做些什么?”
“大人真是明白人。”云子桑不咸不淡的夸了一句,见他笑,便也笑道:“大人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同我一起,将此事大白于天下。”
阮天德乃是德庄税监,他开口说出的话,分量自是足足的。
阮天德再是一笑,他眼眸虽浑浊,但透出的目光却精明,他看着满腹算计的云子桑,又笑问道:“仙子想要如何昭告天下?”
云子桑沙哑的声音低低地道:“我听说,田姑娘在富华县衙时,曾于堂上三告皆准,告得人无路可退。这一次,不妨让她故地重游,看看她还有何能耐脱身。”
阮天德闻言,笑了一笑,却道:“仙子别忘了,现如今卢大人不在了,暂时接管他职位的,可是钦史大人,钦史大人,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大人不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吗?”云子桑对钦史二字毫无畏惧,她甚至哼笑一声,幽幽的道:“让钦史大人亲自压田蜜入狱,那场面,想必很是有趣。”
说着,她已经掩嘴低笑了起来,好像那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阮天德看不到云子桑的眼睛,但他能从这阴冷的话中揣测出,云子桑此刻的神情,必然是十分狠毒的。不过,既然她的目标不是他,也就无妨了,他还乐见其成。
“钦史吗……”尖细的声音微低,阮天德松弛的面皮扯了扯,他目光阴沉,饶有兴趣道:“不知仙子打算何时动手,都有哪些人?”
云子桑抬头看了看天,隔着白纱,见远处夕阳普照,晚霞千里,美不胜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金乌陨落,夜晚来临,我喜欢这个时间。”她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眸光凌厉而果断,微眯了眯道:“便是现在。”
听她如此说,阮天德并没有丝毫意外,反而笑着点头道:“今日即已如此精彩,那就不妨再加把火吧,也让大伙儿瞧热闹瞧个够。”
说着,他袖袍一挥,猛地起身唤道:“来人,即刻通知狱中的人,今晚送进大牢之人,绝对不能让她见到明天的太阳!”
“另外,马上通知督审司潜大人前往府衙。”说罢,他对着云子桑深深拱手,肃容沉声道:“能为仙子效劳,下官甚感荣幸。仙子,请。”
云子桑坦然受了这一礼,从他面前走过时,淡淡的道:“税务司长史与商会会长,已在马车中候着了。”
阮天德闻言,面上并没有意外,反倒是冷冷勾了勾唇角,眼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阮府门前,三驾马车整装待发,待云子桑一声令下,便在夕阳中疾驰而去,那庞大的护卫队和马车上闪亮的徽章,让路人慌忙退让后,又快速聚在一起,霎时间,无数猜测顿生。
而在之后,得知他们的目标是府衙后,闻者更是愕然。
这架势,完全像是去逼宫啊,这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街面上的事情,睡得死死的田蜜毫不知情。
自我修复能力超强的她,睡了一觉,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她醒来时,窗外一片灰麻,已是傍晚了。
睡了个好觉,幸福感倍增,她满足的伸了大大的一个懒腰后,下床出了门。
她径自向谭氏的房间走去,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后,见谭氏在床上躺着,却并没有睡着,眼睛睁着,怔怔看着房顶。
田蜜并没有打扰她,又小心的拉拢了门,退了出来。
两兄弟都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院中魁树下说着话,见她出来,便止了声,关切的问道:“娘还好吧?”
“夫人还好吧?”
田蜜点了点头,微笑着道:“还好。饿了吧?娘今天有点累,就让她歇着吧,你们兄弟两去酒楼买点吃食带回来就是。”
“那还用你说。”田川和阳笑对视了一眼,不无骄傲的道:“姐你去厨房看看,早就买好了。”
不止买好了,还考虑的很周全,有干饭有稀粥,菜色也都很清淡,很适合心事重重的人吃。
干饭自然是正在长身体的三姐弟吃的,谭氏只夹了几口素菜喝了一些粥。
吃完后,谭氏又回房躺下了,田蜜本来也想回房,但田川叫住了她。
“姐,你也坐下吧。”田川在桌边坐下,他剪了灯芯,让灯火燃烧的更旺。
田蜜眨了眨眼,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依言坐下,轻声问道:“怎么了?”L
☆、第两百零八章 我们约好
毫无预兆的,田川忽而问到:“姐,你信宣大哥吗?”
田蜜觉得,今晚的田川有些奇怪。她心中虽有些疑惑,却还是微微一笑,点头道:“信啊。”
烛光跳跃在田川乌黑的瞳孔里,莫名的,有几分幽深阴凉,他看着对面没有丝毫犹豫的姑娘,俊秀的眉头皱了一皱,薄唇紧抿片刻后,看着她道:“倘若,他只是在利用你呢?”
田蜜闻言一震,身体紧绷了片刻后,复又放松下来,她缓缓的眨着眼睛,频率始终如一,待平复了瞬间提起的心跳后,她仔细思考了下,而后笑着道:“这说明我有用啊。”
“就算真是被人利用,也好过什么用处都没有吧?”澄透莹亮的眸子含笑看着闻言黑了脸的田川,她脑袋一歪,笑眯眯的道:“不是吗?”
看在田川眼里,她这幅表情简直是傻极了,他嫌弃的皱着眉头,一点不掩饰的唾弃道:“难怪人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以为你变聪明了,结果傻得更彻底了,就你这样的,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哪有那么夸张?又不是是个人都跟人走。”田蜜理所当然的反驳道,她顺手倒了杯茶,边喝着,边从杯口睁大眼看向对面的田川,道:“小川你今晚好奇怪,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说什么?他不是已经说了吗?挑拨离间都听不出来啊?
田川很生气,他气极的看了自家傻姐姐一眼,胸口伏了伏,正准备开口,却见旁边静得出奇的阳笑突然抬起头来。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看向院外,道:“来了。”
来了?田蜜疑惑的看着两人,却见两人同时看向院中,她随之看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什么异常,但正当她想细问的时候。便听到了兵甲和脚步摩擦发出的声音。
马蹄声夹杂着脚步声。多而不乱,金属碰撞声不断。
暗黑里,沿街的院子里传来接连地犬吠。
田蜜站起身来。她看了兄弟两一眼,眼里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却让两兄弟有些发毛。
然而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因为院门已被人拍的砰砰响。有人沉声喊道:“官府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