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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五义-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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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裤袄,靸鞋,面赛油粉,粗眉大眼,半部刚髯,凶恶之甚。大人问道:“邓车,本院可有什么不到之处?”邓车说:“大人乃大大忠臣,焉有不到之处?罪民久住王府,深知王府的来历,今夜前来,不为伤害大人,情愿弃暗投明,改邪归正。大人恩施格外,小人愿效犬马之劳。”大人问:“王府之事,你可知晓?”四爷在旁说:“问你王府之事,你可说罢。”邓车道:“说,说,说。”大人问道:“白护卫之事,你可知晓?”邓车说:“更知晓了。就皆因追大人印,坠落天宫网,掉在盆底坑,被十八扇铜网罩在当中,一百弓弩手乱弩齐发。”大人站起来,扶着桌子,问道:“乱弩齐发,五老爷怎样?你、你、你、你快些说来。”蒋爷暗地与邓车摆手,邓车错会了意,说:“我说,我全说。一阵弩箭,把五老爷射成大刺猖一般,可叹他老人家那个岁数,为国忘身。”底下的话未曾说完,大人“哎呀”一声,“咕咚”,“咕咚”,“咕咚”,一句话躺下了三个——大人、卢方、韩二义一闻此言,三个人一齐都昏死过去了。邓车一怔,蒋爷真急了,说:“你这个人真糊涂!我这里直摆手,使眼色,你老不明白。你看这可好了,昏死过去了三口。”邓车说:“你叫我把王府事说出,问什么,说什么。”蒋爷说:“去罢,先向我屋中等我去罢。”叫官人带邓车送在四老爷屋中去,复返,将大爷、二爷搀起。大人那里,早有人把大人唤醒过来了。大人放声大哭,数数落落的净哭五弟。大爷、二爷大放悲声,也是哭起五弟来了。蒋爷一瞧真热闹,赶紧搀将出去,说:“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应劝解着大人才是,怎么咱们哭的比大人还恸?”大爷说:“谁像你是铁打的心肠。”蒋爷说:“净哭,要哭得活五弟,哭死我都愿意,就怕哭不活。”大爷说:“你劝大人去罢。”蒋爷说:“别哭了,咱们大家想主意,与五弟报仇才是正理。”
  蒋爷进屋中,口称:“大人,到如今五弟事也就隐瞒不住了。五弟是早死了,大人可得想开些。大人要有舛错,我们大众什么事也就不能办了。若有大人在,我们大众打听铜网阵什么人摆的,五弟的尸骨在什么地方,去盗五弟的尸骨,拿摆阵的人话活祭灵,捉王爷,大人入都复命,这叫三全齐美,又尽了忠,又全了义。那时节,无事时,我与大人说句私话:咱们全与五弟是拜兄弟,磕头时不是说过‘不愿同生,情愿同死’?完了事,咱们全是搭连吊。大人请想如何?”大人被蒋爷说了几句话,反觉甚喜,说:“护卫言之有理。我是文官,与五弟报仇,全在你们众人身上。”蒋爷说:“亏了我三哥未来。他若听见,他是非上铜网那里去不可。”
  焉知晓三爷穿了箭袖袍,登了靴子,戴了帽子,带子没有系好,也没有带刀,往外就跑。到窗外,有许多官人挤住,自己就在窗外撕了个窟窿,往里一看,正是邓车说到“为国忘身”那句话,大家都死了。三爷纳闷说:“五弟死了?他死了,我也不活着了。我向谁打听打听才好。哎呀!他们谁也不肯告诉我。有了,我去问邓大哥去。”又见官人拥护着邓车,上四爷屋内去了。自己也来到四爷屋中,把官人喝将出去,到屋中把两个小童儿也喝出去:“你们若在外面听着,把你们脑袋拧下。”把人全都喝退,三爷这才坐在邓车一旁说:“邓大哥,你好呀!”三爷打听刺客姓邓名叫大哥,他错会了意。邓车打算是称呼他呢。邓车说:“好。”二人就一问一答的说。三爷说:“你才说是五老爷死了?”邓车道:“是五老爷死了。”三爷说:“邓大哥,你知道是怎么死的?”邓车说:“掉在铜网内乱弩攒身,尚且没死;我接过弩匣,一下儿就死了。”三爷说:“邓大哥,你好本势!”邓车说:“本不错。”三爷说:“五老爷埋在那里了?”邓车说:“火化尸身,装在古瓷坛子内,送在君山后身,地名五接松蟠龙岭。”三爷说:“很好。”邓车见三爷满屋中乱转,不知找什么物件。问道:“你找什么哪?”三爷说:“找刀。”邓车说:“何用?”三爷说:“杀你!”邓车打算取笑,焉知三老爷真是找刀。可巧四爷屋内没有刀,三爷要上自己屋中拿刀,又怕有人来了不好办事,不由气往上一冲:“有了,把脑袋拧下来罢。”往上一扑,将邓车按到,一捏脖子,一手就拧。邓车仰面捆着二臂,躺在炕上不能动转,又不能嚷,瞪着二目看着徐庆。三爷拧了多时,拧不下来,皆因邓军也是一身的工夫,再说脖子又粗,如何拧的动?三爷大怒,嚷道:“你还瞪着我哪?有了,把眼睛挖出来便了。”只听见“碰”的一声,三爷二指尖挑定两个血淋淋的一对眼珠子,蹿下炕来。邓车“哎呀”,疼痛难忍,“咕咚”一声,摔于地下,满地乱滚。眼是心之苗,焉有不疼的道理?若问邓车的生死,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挖双睛邓车吸呼死 祭拜弟侠义坠牢笼

  且说徐三爷提了邓车的眼珠子,要奔五接松祭墓。正走在厨房门口,自己一想:“打屋里找一张油纸,将眼珠包上,不然,到坟前岂不干了?”启帘来至厨房,正有一个厨役王三在那里喝酒,见三老爷进去,嚷道:“老爷喝酒。”三老爷说不喝,叫道:“王三,你知道不知道五老爷死了呀?”王三问怎么死的,三爷说:“让王府的人乱弩射死了。”王三听说,大哭道:“可惜老爷那个岁数。但不知埋在那里?”三爷说:“在五接松。我这就是去祭墓。”王三说:“我在厨房与老爷备点祭礼。”三爷说:“有了。”王三说:“什么祭礼?”三爷道:“是眼。”王三问:“是猪的,羊的?”三爷说:“人的。”王三说:“哎呀!我的妈呀!那个人的?”三爷说:“你看,是邓大哥的。你拿点油纸来,我包上。”王三说:“你老自己去取罢,吓的我腿转了筋了。就在那箱子底下呢。”三爷自己去拿,也有绳子,也有油纸。三爷将眼珠包好要走,又怕厨子与四爷送信,不容分说,就把个厨子四马攒蹄捆上,拿过一块搌布把嘴塞上,说:“暂且屈尊屈尊你。”出门去了。
  走在夹道,听屋中有人说笑。到里面,是展爷的两个小童。小童一瞧,说:“三老爷请坐。”三爷说:“找你们老爷去,我在这里等。”那个小童跑去送信展爷。正在大家劝解大人之时,小童进来回话说:“三老爷在咱们屋中,请老爷说话。”展爷说:“我无有工夫。”四爷说:“幸亏我三哥没来请,大弟你就去罢,将他伴住,千万别叫他上来。”展爷点头说:“印可先交给你看着。”四爷说:“是了,你去罢。”
  展爷回到自己屋中,见三爷落坐。三爷说:“大弟,我们老五死了。”展爷一惊,心中说:“他怎么知道咧?”遂问说:“三哥听谁说的?”三爷说:“邓大哥说的。”展爷说:“你知怎么死的?”三爷说:“乱弩箭射死的。”展爷方知徐三爷知道了,不觉泪下,哭道:“五弟呀,五弟!”三爷说:“你别闹这个猫儿哭耗子了。”展爷着急道:“三哥,这时候还说戏言。”三爷说:“本来你是个猫,他是个鼠,岂不是猫哭耗子呢?”展爷说:“五弟一死,焉能不恸?”三爷说:“你要真恸,上坟上哭一场去。”展爷说:“就是五接松坟上么?”三爷说:“是。”展爷说:“去不了。听四哥捞印回来说,坟上有埋伏,若让人拿住,大丈夫死倒不怕,就怕囚起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行,可不是玩的。”三爷说:“我知道你不去。你听见他死,你更愿意了。当初在陷空岛将你囚在通天窟,改名叫闭死猫,差点把你的猫尿没闭出来。你听他死了,更趁了你的愿了,说‘可死了小短命儿’,是不是啊?”展爷气忿忿的说道:“是那个人对你说的?”三爷笑说:“我想着是这样,没有人说,你别着急呀!”展爷听了说:“这就是了,我二人左右护卫,焉有不恸的道理。”三爷说:“同我上坟去,我方信是真交情。”
  展爷被个浑人说的无法,只可点头,暗想:“得与四爷送信去,四爷若知道,准不叫去了。”展爷道:“我备些祭礼前往。”三爷说:“有了。”展爷说:“什么祭礼?”三爷说:“眼。”展爷问:“是猪的,羊的?”三爷说:“人的。”展爷问:“谁的?”三爷道:“邓大哥的。”展爷说:“就是刺客邓车的眼睛?”三爷说:“就是他的。”展爷说:“三哥,你太粗鲁了,四哥还要问他襄阳的事情,你怎么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了?他还肯说吗?”三爷说:“我这就要死了,谁管襄阳不襄阳的哪!”展爷问:“你去死去呀,不回来了?”三爷说:“我不回来了。”展爷说:“我哪?”三爷说:“你别不回来呀,你回来好送信。”展爷说:“使得。”展爷用了一个眼色说,叫童儿好好的看家。小童儿答言说:“是,老爷放心罢。”三爷说:“你二人看家?”童儿说:“是,我们看家。”三爷说:“先捆起来,口中塞物,不然你们与四老爷去送信。”小童儿说:“不敢送信。三老爷捆我们,可受不的。”三爷说:“便宜你们罢,跟我们前去祭墓。”小童儿只得点头答应,想着三老爷一个不留神,就暗地与四老爷送信。焉能知晓,三老爷素常是个浑人,一点细微地方没有,这天他偏留上神咧。他叫小童儿、展老爷在前,他在后面跟着。小童儿不敢抽身,直奔马房,叫马房人备上四匹马。大家乘跨坐骑,仍是徐庆在后,直到城叫开城门。
  主仆出城,天气尚早,城门仍然关闭。三爷放了心了,准知童儿不能回去送信。逢人打听道路,直到晨起望,穿村而过,走锦绣崖、鹰愁涧,到小山口往北,就看见了正东上蟠龙岭,怪石嵯峨,上边有五棵大松树,密密苍苍,枝叶接连。树下有土山子一个,土山子前一个大坟,坟前有石头祭桌,石头五供,有石碣子一个。徐庆不认识字。展爷远远望见石碣上边刻的是“皇宋京都带刀三品护卫大将军讳玉堂白公之墓”。展爷一见,不觉凄然泪下。徐庆说:“别哭,等到坟前再哭不迟。”从盘道上山,道路越走越窄。小童说:“请二位老爷下马,马不能前进了。”大家下马,这小童儿拉定,在此等候。二位上山。
  这蟠龙岭是得绕着弯儿上去,此山就是蟠着一条龙的形象,好个风水所在。行至上边,展爷肝胆欲裂。徐三爷说:“等我摆祭礼。”由怀中取出眼珠儿来,随掏随走。两个人并肩而行,未走到坟前,就觉着足下一软,哎呀不好,“呼泷”一声,两个人一齐坠落下去。你道展爷听蒋四爷说过,怎么会忘了?皆因是一见玉堂之墓,肝肠恸断,一旦间把埋伏就忘了,故此坠落下去。从高处往下一沉,二位爷把双睛一闭,只觉得“噗哧”的一下,类若陷土坑内一般。睁眼一看,哎呀不好了,将二目迷失。原来是钟雄接着古瓷坛,有王爷的话,平地起坟,前头安下埋伏,以作打鱼香饵。钟寨主爱惜五老爷是名扬天下第一条好汉,故此与他找了一块风水的所在,就是五接松下。正巧前面有个山沟,准知必有人前来祭墓,把山沟下面将石灰用水泼了泼,成矿子灰垫在底下,摔不死人。上面蒲席盖好,撒上黄土。行家看得出来。不想展、徐二人坠下去,一抨将矿子灰抨起,迷失二目。幸是矿子灰,若是白石灰,就能把展、徐二位的双睛损坏。
  只听见上边“呛啷啷”一阵锣鸣,来了些挠钩手,把挠钩往下一伸,就将徐庆钩住,一齐用力,就把徐三爷搭将上来,立刻将二臂牢缚。坐在地下,闭目合睛,“哇呀哇呀”的直嚷。回手又把展爷搭将上来,也是如此。这一个不能睁开眼睛,托天的本势也就完了。人凭的是手眼为活,总得眼泪把矿子灰冲出,方能睁开二眸。待了多时,睁眼一看,展南侠的宝剑早教人解下去了。展爷暗暗的叫苦。徐庆也就睁开眼了。面前有二十多喽兵,瞧着他们两个人直笑说:“可惜这么大的英雄,被捉了净哭。”有一个喽兵过来说话道:“朋友别哭了,我告诉你一套言语,我家寨主爷是个大仁大义,不爱杀人,见了他央及央及,多磕几个头,就能把你们放了。”徐庆骂道:“放你娘的屁!小子过来,快给我们解开,好多着的呢。如其不然,可晓的你们的罪名。”喽兵说:“你是谁?”三爷说:“你看那位,是常州府武进县玉杰村的人氏,姓展名昭,字是熊飞,号为南侠,万岁爷赐的御号是御猫,乃是御前带刀四品护卫之职。我乃铁岭卫带刀六品校尉之职,姓徐名庆,外号人称穿山鼠,徐三老爷就是我老人家。你们还不撒开吗?”喽兵听言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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