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天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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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大兵都聚在了李清的周围,"校尉,您下令,老子们干他妈的,这气老子受够了."一时群情汹涌,虽然是溃兵,但毕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这时聚在一齐,声势大涨,都期待地看着李清,只要李清一声令下,便要动手,难民虽然人多,但真要和这些聚在一起的战兵打起来,一见血,只怕难民便要一轰而散.那时便如虎驱羊群了.
一个小个子溃兵不声不响地从靴筒里摸出一把短刀,刀刃贴在小臂上,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角,眼里凶光四射,四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似是在寻找下手的目标.这家伙叫冯国,也不知原先是干什么的,但看他握刀的手法,便知是个杀人的好手。
这些大兵的鼓噪声让聚在他们四周不远的难民都警觉起来,看到这群眼中凶光四射的溃兵,难民不由胆怯起来,不由自主地向后缓缓退去,片刻功夫,本来吵闹的大路居然安静了下来.
李清猛地拔出战刀,众溃兵不由眼露喜色,姜奎更是抬脚便想奔向自己的战马.
"都住嘴!"李清一声怒喝,在众溃兵惊愕的神色中,李清扬起战刀,道:"这些人骂得不错,我们吃粮当兵,本就是要保护他们的,我们打败了,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有理由恨我们.谁敢伤害这些难民,老子劈了他.都给我老实点."
众人默然不语,姜奎沮丧地收回了脚,他们都是多年老兵,常年在军营之中,军队里森严的等级已浸透了他们的血脉,虽然李清与他们不相统属,但按照战场纪律,溃兵,散兵必须接受所有他能遇到的比自己军职高的军官的统一指挥,否则,斩首无论.更何况这些天与李清相处下来,众人也都被他的胆略所折服,一路逃下来,居然被他们弄死了几十个落单的蛮子。
李清将战刀刷地插回到刀鞘,心里却是庆幸不已,还好,这些溃兵还有那么一点点纪律和羞耻感,也幸好自己还是一个校尉,不然,今天就不好收场了,自己受了伤,而王启年等人却是好端端的,看他们几人的身板,真要单挑的话,自己不见得就是对手.
看到这伙溃兵又偃旗息鼓,周围的咒骂声又响了起来,看着周围几人不断变化的神色,李清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场面,不禁对周围的难民也痛恨起来,妈的,你们能欺负一个溃兵,可这里有十几个,且都是见过血的,真要打起来,你们值个屁啊.
"走吧,今天我们在这里受过的屈辱,来日找蛮兵讨回来."李清拄着长矛,向着定州方向走去,十几个溃兵变步亦趋地跟着他.
此时的定州,已是全城戒严,草甸兵败,三万边军覆灭,让繁华的定州直接暴露在蛮族的兵锋之下,而定州,已有数十年未见战火了.本来繁华的城市显得死气沉沉,居民关门闭户,商铺歇业,街道上除了不时一队队跑过的军队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烟.
"马鸣凤,你这个王八蛋."定州大营,一声怒吼远远地传了出去,定州军军主,萧远山气得发疯,整整两协六营,加上四座要塞,三万士兵,就这样葬送了,定州门户大开,自己多年殚精竭虑,苦心维持的对蛮族的战略优势就此葬送,自今日起,定州攻守易位.
大楚军制,一军三协,一协三营,一营三翼,一翼三哨,一哨三果,定州军在萧远山五年的苦心经营之下,战力提高极快,但这一次作战却是情非得已,本来左协中协六营,加上四座军寨的驻军,三万人齐头并进,但左协偏将马鸣凤不听号令,率本部轻军而出,与萧远山的中协离得太远,被蛮族大单于抓住战机穿插包围击败,自己为了救他,又不得不将中协倾巢而出,这才中了蛮子的埋伏,大败亏输,这一仗,可说是输掉了自己五年来苦心经营的一点本钱,由不得萧远山不怒,"将军请息怒,马将军兵败,下落不明,当务之急是要确保定州不失,才能论及其它啊."萧远山的首席幕僚沈明臣忧心忡忡.看着丢盔弃甲逃回来的萧远山,劝道。
"马鸣凤,我要剐了你!"萧远山咬牙切齿,拔剑乱砍案几,几剑下去,已是将虎案剁得稀乱,余怒未消,扬手便将剑狠狠地投掷出去,擦着一名刚刚踏进大门的亲兵的头顶飞出去,将头盔击得不知飞到了那个旮旯.
那亲兵吓得呆了,张大嘴巴看着萧远山,嘴唇开合,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什么事慌里慌张?"萧远山向那亲兵怒吼道.
这一声怒吼总算将那亲兵的魂叫了回来,"将军,知州大人请将军过衙议事."
正文 第三章:营旗
此时的大楚王朝,早已非立国之初的大楚了,皇室已没有了当初的绝对权威,数百年来积累了无数的矛盾,也造就了无数的世家豪门,像定州将军萧远山,便出身于齐国公府,而知州方文山却又是来自豪族方家,眼下大楚各州基本把持在各世家之手,由皇室直接有效控制的州府屈指可数,可谓政令难出京城百里之外,许多州府里,百姓识得世家之命,却不知皇室之威,大楚已显暮色。
定州兵败,会对萧家和方家造成什么影响?方文山不得不虑,其它世家会不会趁此机会发难呢?但现在的方文山显然是有更让他挠心的事,眼前的事已将他愁得将一丛美须扯断了数根,鬓旁凭添了数根白发,定州已成了战场前哨,但有二万定州军在此,守住定州料想不是问题,但已汹涌向定州城涌来的难民才是真正令人头痛的问题.
蛮族在定州外围烧杀抢掠,这些难民来到定州城,不能闭门不纳,否则朝廷的御史一本参上,即便自己仗着深厚的背景,不见得能将他拉下马来,但灰头土脸却是必然,但将这十几二十万的难民放进城,如何安置他们却是极大的问题,不说别的,就是吃的,这么多人就是喝粥一天总也得几万斤粮,定州的义仓支持不了多长时间.
已经陆续有难民抵达定州,想必就在明天,大股的难民潮就将涌来,方文山已将所有的手下都派了出去,设置难民营,粥棚,所有的衙役都上街,预防骚乱发生.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的方文山虽然又眼红肿,精疲力竭,但仍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与定州将军萧远山商议定州的防守问题.
全身披挂的萧远山走进方文山的议事厅的时候,他刚将一名属吏打发出去,看到萧远山走进来,方文山迎上几步,"萧兄,未曾远迎,尚请不要怪罪,这几天我这里太忙了."萧远山拱拱手,"方老弟,你我之间就甭客气了."
大楚豪门之间在当朝,矛盾已开始激化,相互之间经常拆台,但萧方两家却是一个例外,一是因为两家本是姻亲关系,二是两家萧家势大,方家势弱,一直是萧规方随,像定州,便是二大世家共同把持,是以两人倒是合作良好,一文一武,倒也将定州经营得井井有条,要不是这一次的大败,二人倒也称得上是文辅武弼,相得益彰。
落座之后,方文山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问道:"萧将军,你一向用兵甚是稳重,这一次为何出了这么大的纰露?"
萧远山苦笑一声,"方大人,你是知我的,但这一次却让马鸣凤害苦了,此次我让马副将作我偏师,与我齐头并进,那料得他居然如此狂枉,以左协三营兵力就妄想偷袭蛮族大营,轻骑而出,与我失去了倚伥,料敌不明,狂妄自大,让蛮族大单于集结主力击破,这才到致草甸大败."
"马鸣凤?"方文山手一抖,又扯下了几根须子,
萧远山愤愤地一捶大腿,"就是他,现在他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假如死了,那也一了百了,但若活着回来,我定不饶他.我真是瞎了眼,挑了这么一个人作我的副将。"
方文山沉思片刻,道:"萧兄,此事容后再说,文山今日请将军来,却是想问,以两万兵守定州,可有恙否?"
萧远山点点头,"大人但可放心,两万定州军虽然野战不足,但守城却是绰绰有余,定州军镇,城高墙厚,险峻异常,想要攻克定州,即便蛮兵有十万之众,也难攻下,何况,哼哼,蛮兵从那里变出十万战兵来?蛮族举族动员,恐也只有十万战兵,却又要守老巢,又要防备他葱岭关外的室韦人,能有五万战兵来攻定州就不错了."
"那我就放心了."方文山吁了一口气,虽然心中有所料定,但亲耳听到萧远山这员老将如此说,这才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如此我就只需安置好进城的难民就好了."
萧远山点点头:"方兄放心,守城就由我来做,你只需让我后方无虞就好,草甸大败后,我已将分驻各处的部队集结到了定州,这些天,又陆续收拢了前方逃出来的一些溃兵,整编成了一个营,现在定州城内有二万三千余战兵,定可保定州无事."
"如此,就有劳将军!"方文山站起抱拳一揖,"值此危难,文山与将军共担之."
萧远山举手行了个军礼,"方兄放心."
看到萧远山匆匆离去的背影,方文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到案边,沉思片刻,提起笔来.
人潮滚滚,看到定州城那高大的城廓出现在眼前,李清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安全了,三天来,他一直提心吊胆,如果在回到定州之前碰上大队蛮兵,那除了被宰掉,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出路.腿上的伤早已结了疤,走路已是无碍,相比头上那依然肿起的大包,李清却更担心自己被野狗咬伤的腿,该不会得疯狗病吧,貌似这病是有很长的潜伏期的.
城上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士兵肃立于秋风之中,装上利箭的八牛弩闪着寒光自城垛间探出头来,巨大的床弩让人望而生畏,一叠叠的圆木垒于城墙之上,如果开战,那些擂木滚下来,收割得将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定州城门大开,两排士兵肃立,正在声嘶立竭地维持着入城秩序.
"难民到城西难民营入住,士兵到城隍庙收容营报到."
听到喊声,李清带着十几名溃兵,一路行向城隍庙.那里,一顶顶的帐蓬已支起,从战场上逃得性命的溃兵们正无精打采的在临时营帐前登记.
"姓名,职条."一名军官提前笔,看也不看这些神色惨淡的士兵,喝问道.
"李清,定州军左协常胜营三翼一哨校尉."
常胜营?军官一惊,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你是常胜营的?”
“是啊,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常胜营到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啊!”李清一惊,一营数千人,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回来了,猛地想起战场上那纵横交错的尸体,眼眶不由红了,“我也是从死人堆里好不容易爬出来的。”
军官点点头道:"好,回来就好,李校尉,你命真大啊,现在你到新建选锋营报到.
李清一愕,"大人,我是常胜营军官."
军官瞟了一眼李清,"李校尉,你是军官,难道不知大楚军制条例,常胜营已是全营覆灭,又丢失了营旗,依制,取消常胜营,永不再建,常胜营,已不存在了.速去选锋营报到."
"营旗?"李清一愕,忽地想起自己怀中的那面旗帜/
李清站得笔直,伸手从怀里掏出那面破乱溜丢的旗帜,一抖展开,大声道:"回禀大人,常胜营军旗在此,军旗在,依大楚军制,常胜营将重建,我是常胜营军官."
四周忽地响起一片惊讶声,一直跟随着李清的王启年与姜奎也是愕然,想不到这个李校尉居然将常胜营的营旗带了回来.
登记军官霍地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李清,他也是经历了草旬大战的,只不过他是定州主将萧帅的中军营,而据他所知,长胜营是奉命断后的,这些天,各营的溃兵都有,但就是没有长胜营的兵,想必已是全军覆灭,刚刚听到这人是常胜营的,已是让他惊讶,而现在,居然看到这人将营旗也带了回来,便更是震惊了,一般来说,营旗所在是敌方攻击的重点,也是敌方必要抢夺的战利品,全营覆灭之下,依然保存了营旗,在军中是很罕见的事情.
"李校尉,请稍等."登记军官向身边的一名士兵低语几句,看着那个士兵飞奔而去,这才转身道"兹事体大,我无权作主."
正文 第四章:升官
定州军大营,将旗已移驻定州城内,征辟了一家富户的大宅,原来的大厅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便成了萧远山的议事厅,此时,萧远山与一众将官正神色复杂地看众厅前站着的这名低级军官.
三万大军溃败,长胜营奉命断后,虽然死战不退,但全军覆灭,丢失营旗,这将成为定州军军史上无法磨灭的耻辱,大楚立朝数百年,但在战时被成建制地消灭,将营旗丢失的事情也只发生过五次,而这五次的主角虽然日后都是战功累累,但终其一生,也未得封候拜公,究其缘由,便是因为在战时丢失了自己的军旗,即便日后定州军灭了蛮族,这仍然是一个污点将被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