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报仇看电影-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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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并不看重,其中一位,时常埋首在自学考试本科段的教材里(他说他已取得了大专的证书),时刻准备离开,尽管四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走掉。有天我在街上遇到他,几乎没能认出他来,他脱掉了保安服,穿着牛仔裤和浅色的T恤,骑着摩托车,怎么看,都还是一个比较精神的男人,我相信他也懂得美,对美也有需求,但他所得到的,他所分配到的,是丑陋的保安服。
所以我希望他能突破他现在的境况,尽力向上走,当然,突破自己所在的层次,向上走一层,很难,比这更难的,是获取上一层的美感,因为那需要在稍高的层次滞留得够久。
情迷白恤
《世界》二零零四年
《欲望号街车》一九五一年
《飞车党》一九五三年
维多利亚穿着白T恤,搭配昂贵的铂金包,身边是白T恤搭牛仔裤的贝克汉姆,林赛·罗翰、玛莉亚·凯莉穿着白T恤,再罩上一件薄薄的毛线罩衫,乔治亚·阿玛尼则说:“我每天起床第一件穿上的是白T恤,每天夜里最后一件脱下的也是白T恤。”
但七十年前,白T恤还只是海军和工人的衣服。让它成为可以随意穿着的服装的,让它成了时尚的,是电影。
十七世纪码头卸茶叶的工人穿的短袖衬衣,被当做T恤的前身,人们顺手从“Tea”里发展出它的名字。然后是1913年,美国海军用白棉布制作了圆领短袖内衣发给船舰上的水手,为的是遮掩他们胸口的胸毛——那不但有失体统,更被视为引发水手间同性之爱的导火索。1942年,正是二战导致的物资紧张时期,为着节省,英国贸易协会推出“标准化实用服装”,为短袖衣服正名——从此,短袖衣服可以被士兵们当做外套穿了。美国海军则在这一年推出改良后的白色圆领T恤衫,作为海军的制服,同年穿着写有“空军射击学校”的白T恤望着天空。
按照时尚的法则,制服,最终都得成为欲望的制服,从士兵、工人、消防员身上,转移到那些格外需要强调男子气的人们——男同志/男明星身上,然后再向着人群蔓延。白T恤格外适合这条传播链,它一半是内衣——别提这多么富于暗示了,它是紧身的——宽而肥的T恤的出现,是六十年代之后的事了,它以衣服之名,行皮肤之实,在合情和不合理之间,在越界和保守之间,辟出一块暧昧的领地。
上世纪五十年代,白T恤(确切一点说,是紧身白T恤)的地位也比较暧昧,美国设计师汤米·希尔费格曾因穿T恤衫上学而被遣送回家中,理由是“他只穿了一件内衣”。这件轶事让我惊讶,就像在《换子疑云》里看到五十年前美国的司法腐败一样让人惊讶,不过五十年,许多事,已经像是史前的事了。
就在这关头,男明星们率先穿着它在电影中露面了。1950年,约翰·韦恩在《硫磺岛浴血战》中穿出了白T恤。1951年,马龙·白兰度在《欲望号街车》里,也穿着一件紧绷出肌肉线条的白T恤。欧阳应霁这样描绘:“《欲望号街车》电影版,年轻力壮的马龙·白兰度一身肌肉,白T恤裹身,胸口明显有汗,一如压抑不住的南方的潮湿的夜。”
这次加上了大翻领黑色皮夹克、黑手套、水军帽、长靴,以及庞大的凯旋摩托车。然后是1955年,詹姆斯·迪恩在《无因的反抗》里,1961年,保罗·纽曼在《江湖浪子》里,纷纷穿出白T恤。与男演员呼应的,是男歌手,猫王的那些名曲,有许多是身穿白T恤唱出来的。
它从此成为普通人也敢于穿在外面的衣服,甚至成为时尚。整个五十年代,美国的T恤衫产量达到了1。8亿件。
不过,现在看来,白T恤的最佳代言人,仍是马龙·白兰度。他是性感的、粗暴的、阴郁的、轻微淫邪的,正好和白T恤的单纯简单相互映衬。六十年代,三岛由纪夫曾模仿马龙·白兰度在《飞车党》中的装扮,拍摄了一张著名的照片,而2008年的电影《夺宝奇兵4:水晶头骨》中,希安·拉博夫第一次出场时的装扮,同样是在向《飞车党》致敬:白T恤、水军帽、皮革、摩托车。
白T恤,尤其是紧身白T恤,不但是对身材要求异常严格的衣服,而且,也是时代开放度的最好试纸。内地直到九十年代后半期,才遮遮掩掩地出现了紧身白T恤,我在少数几家专卖店看到,简直一惊,一口气买了半打回来。¨wén rén shū wū¨但为了把那些白T恤穿出型来,我先进了健身房,幸好夏装总是提前在春季上市,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锤炼身型。终于穿上紧身白T恤那天,跟朋友去迪厅,一进门,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蓝紫的灯光下,都是穿紧身白T恤的青年,一簇一簇,场面蔚为壮观。
大概正因为这样,1975年的《ELLE》杂志才会发出预言,认为T恤“永不会走出时尚”。只要人还没进化成一缕电波,只要肉身还在,未来的青年们,或许还将在白T恤(包括它那犷悍的代言人)的感召下,前赴后继走进健身房,只为在夏季,在闪动的灯光下,秀出这第二层皮肤。
老板娘
《新龙门客栈》一九九二年
“老板娘,永远的老板娘。老板娘,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老-板-娘: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老。板。娘。”
——如果有人发起一项活动,给电影中的角色写情书,必然有一大批情书是写给众多古装片老板娘们的,金镶玉、佟湘玉、秋若兰。。老板娘,已经成了电影里一个固定的形象框架,在数量和质量上,都远远胜过女护士、空姐、OL等等带有职业色彩的欲望投射对象,完全当得起这样一封《洛丽塔》风格的肉麻情书。
老板娘形象源远流长。但,为古装电影的老板娘形象定妆的,大概要数胡金铨在1973年拍的《迎春阁之风波》,李丽华扮的老板娘“万人迷”,梳发髻、插簪子、穿花衣,噱头十足地率领着四个女跑堂搞个体经营,还勾搭了一个当地官员作为靠山,既长袖善舞,也重情重义,既世事练达,也深明大义,性格十分立体。此后,古装片中的老板娘,从着装到性格,都沿袭这个路数。有了这样一个成功的形象作为标杆之后,别的古装武侠片,或者生生地加入一个老板娘,或者把老板娘的戏份努力放大。
古龙小说《流星·蝴蝶·剑》中,快活林老板娘高老大并不是最重要的角色,一旦改编成电影之后,高老大却升任女主角,胡金铨的《龙门客栈》里,老板本是男性,但徐克的《新龙门客栈》里,却借用“万人迷”形象,缔造出一个金镶玉,至于楚原电影《爱奴》里的春姨,《莲花争霸》里的秋若兰,《武林外传》里的佟湘玉,甚至《三枪拍案惊奇》中的老板娘,基本都是“万人迷”的直系亲属。
令人难忘的老板娘,还有那么多,《风月奇谭》里的瓷器店老板娘,《新白娘子传奇》里的白娘子,《大宅门》中的白文氏。。古装片之外,老板娘也熠熠生辉,《沙家浜》中的阿庆嫂、《雪野》里的方青卓、《生活秀》中的陶红,组成老板娘形象史上的现实主义支流。而电影之外呢?——搜索“老板娘”,首先出现的,是一大批以老板娘为意淫对象的情色小说。
老板娘为什么会成为一种欲望的对象,以及一种固定的文艺形象?大概因为,女性的职业史并不长,几千年来,可供女性选择的工作,范围很窄,始终在女佣、女堂倌、女艺人、妓女这几项里打转,若实在要从这些因为职业原因抛头露面的女人中选择一个欲望投射对象,妓女显然过于直接,艺人又过于凄惨,女仆丫鬟之类,连自由的问题都没有解决,只有老板娘,比那些飘浪之女稳妥,又比普通的良家妇女自由,迎来送往之间,挥洒风情也理直气壮。
更重要的是,她身份属性里的那个“娘”字,最能激发母性的联想。她是温暖的、独立的、能够自己做主的,又是容易摆脱的、有伤自己疗的。老板娘代表了一种世俗的理想女性形象,在所有有她出现的电影里,像一个温暖的巢、一碗暖汤、一个包着绒布的秤砣,给人以安全感。
把老板娘嫁给老板
当电影中用爱或感动,作为一件事的解决办法的时候,说明它在现实中的真身已经难获解决之道了。
电影《电子情书》就是用爱来解决矛盾的。电影中的女主人公凯瑟琳,守着一间母亲留下的、已有四十年历史的“转角”书店,与几个伙计平静度日,但糟糕的是,大型连锁书店却把魔爪伸到了这条街上,并在“转角”附近开了一家庞大的店,低折扣及店堂里舒适的沙发和饮品蛋糕,将“转角”逼上末路,使凯瑟琳最终在店门上挂上了告别的牌子。所幸的是,凯瑟琳与大书店的老板乔,于互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在网络上结识,并且每日互诉衷肠,最后,对手成了情人,在紫罗兰花盛开的公园里见面及拥吻,乔的那条大狗,在一旁嫉妒地扯着主人的衣襟。
《电子情书》屡屡被提起,是因为几个著名的小书店的关张,2008年现,而在此之前,青文书屋已经结业,书籍都被搬到货仓,出事地点,就是那间货仓。随后,是上海的犀牛书店,2007年10月1日开业,2008年9月可惜《电子情书》是十三年前的电影,十三年后的情况又有变化,书业面临的问题,不是大的连锁书店对小书店的压制,而是网络书店对所有传统书店的冲击,以及纸质书的日渐消亡,更大的背景,还有全球经济的衰退。《电子情书》如果在今天拍摄,即便它还有一个梅格·瑞恩那样明丽的女主人公,又能嫁给谁呢?又能以什么方式实现她对书店老板娘(电影中凯瑟琳的网名叫“老板娘”)这一身份的热爱呢?
但我们的面对现实的态度却并没有变化。《电子情书》中,让小书店生存下去的方式,是抗议、上电视、发动舆论攻势,而十年后,小书店的求生之道依然是,上报纸,上电视,反复强调书店作为文化地标的存在意义。其实,自从小书店出现在电影里,并且要把老板娘嫁给大书店的老板的那天起,就已经走上了死亡之路。自从我们要以爱和感动来解决书业的问题的时候,也已经宣判了它在现实中的死亡。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言情电影,在男女身份差异过大的时候,通常安排主人公在紧要关头慷慨陈词,打动所有的反对派,促成他们的姻缘;好莱坞的法庭电影,在无辜者成为被告,并且证据确凿的时候,也让律师打出最后一张牌,用大段煽情的台词感动陪审团,促使他们作出完全不合常理的判决;以明清为背景的电影,在主人公的冤屈已经无法辩白的时候,通常安排一个钦差大臣;《知音》杂志上,歹徒举起屠刀的时候,通常安排一个机智的女大学生。爱或感动或奇迹成为解决之道的时候,说明它们完全没有解决的可能,也没有解决的传统,更没有解决的制度。
在那些关于爱和感动的消息里,有我们世界的真实进展。那些关于白血病儿获得爱心捐款的新闻要告诉我们的其实是:医疗保障制度的完善还十分缓慢。爱被当做了解决的制度。
假若杰克和露丝未曾生别离
《革命之路》二零零八年
当年看《泰坦尼克号》,意犹未尽地想,如果杰克和露丝没有分开,而是最终生活在了一起,会怎样?
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莱奥纳多·迪卡普里奥和凯特·温丝莱特主演的电影《革命之路》在2008年底上映,两人扮演一对上世纪五十年代郊区小区里的年轻夫妻,旁人眼里的他们,是神仙眷侣,是榜样,是洗衣粉广告里牙齿“zeng——”地闪着亮的完美家庭,其实他们整日争吵、互相指责,射向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血滴子,务必取人首级而后快,简直像刘震云小说《一地鸡毛》里的两口子,本来一个是“静静的、眉清目秀的姑娘。打扮不时髦,却很干净。头发长长的”,另一个是曾经挑灯夜读的有志青年。生活在一起没几年,一个变成“爱唠叨、不梳头、还学会夜里滴水偷水的家庭妇女”,另一个成天为调动工作、家乡来人、孩子进幼儿园诸事奔命。当然,电影里的夫妻俩远没有这么寒酸,但杰克和露丝若没分开,下场不外如此。
为什么?因为,当日在泰坦尼克号上,他们中间有个天大的障碍,这个障碍开始是门第差异,是“君知妾有夫”,后来甚至扩大到生与死,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一堆无法逾越的障碍上,全部精力,都用来克服这些麻烦。障碍像外来的病毒,激起了免疫觉醒,爱因此来得格外狂热,这艰辛的过程转移了当事人对彼此的审视,促使本来陌生的当事人迅速结成同盟,克服障碍所付出的劳动,更使得这爱增值,是障碍使他们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