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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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受宠若惊。
酒后,我久久地佇立在知青点的院落里。
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满地银冰,但我却忘记了这些,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张生动的脸和一段段生动的往事。
我所在的生产队知青现在已经成了生产主力,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插队的经历,哪怕是再激进的知青,也已经过了最初的兴奋期,面对生存的现实,他们开始了正常人的思维:何时才能与亲人团聚?什么才是安居乐业的生活?还有没有希望完成学业和事业?……
尽管有人上学、参军、招工、转点……似乎改变了个人的命运,就像我一样。但在那个历史背景下,这种半吊子的改变总会或多或少留下一些遗憾。
只有这依然还留在偏远乡村和边境上的知青群体,与大都市还在如火如荼的**运动渐行渐远,他们就像被抛在茫茫沙漠中,有迷惑,有哭泣,有怨恨,但却一路走着,一路从沙漠里捡起金子珍藏,等待着沧海桑田。
朦胧的夜色中,清真寺的轮廓清晰,而镰刀似的月亮,紧紧地钩着我们盖的女知青的新房子、钩着我们刚刚竖起的男知青的房架子。
我在孤寂的月亮下释然一笑,所有的人,包括我都应该明白:无论上一代人构成了什么样的社会现状,热爱生活,追求美好,永远都是下一代年轻人的天性。
(上半部完,2013年2月4日,上海)
(修改于2014年1月23日,上海)
正文 101、毕业待命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45 本章字数:1992
一年半后……
我从黑河师范毕业,在县文教科等待分配。
五十多名来自各个学校的毕业生,两天后,只留下三名待分配,其余都分到农村各中小学去了。
留下待分配的三人中,一个是齐师院的,其父曾任过地委委员;一位是哈师院的,其父是省教育厅办公室主任;还有一个就是我。
我交了一份回生产队务农的书面申请。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可能性不大。”
科里让我们三人先分头跟着领导下农村搞教育调查。刘科长带我去了四加子、西岗子、爱辉三个公社。
到爱辉时,我特地把刘科长请到曾插队的知青点,让他听听知青对我要回生产队的反映是什么。我不知道他听到了些什么,但从知青点出来后,刘科长对我说:“我理解你了。”
回到县里,我写好农村教育的调查报告,交给刘科长。第二天一早,他对我说:“写得很好。你已经跑了爱辉、西岗子、四加子三个公社,我想过两天再让你跟搞业余教育的何老师去上马厂、张地营子两个公社,那么你就跑了我们县70%的地方了,对你了解全面情况很有好处。”
跟何老师走的具体时间还没定,下午没事,科里让我抄一份材料。
边上有两个工作人员正在整理今年推荐大学的知青名单,口里不断念着:“某某大学、某某中专……”
大概是整理得累了,他们停下来说了几句闲话:“你看,我们的手这么一划拉,就能定下来谁上大学,谁上中专,谁回上海,谁在黑河。这轻轻一点,让他们有了天壤之别!”
“什么天壤之别?我看有些上大学的水平还不如上中专的!”另一个搭话,说完还看了看我。
我和他对了一下眼,淡淡地一笑。
自从1973年“张铁生白卷”事件后,推荐工农兵大学生不再进行文化考试,官员走后门的现象开始出现,看来他们整理的名单中也有不少走后门的,这让工作人员颇有微词。
我抄完材料,正觉得无聊,忽听高朗、肖明、云龙等几个知青叫着我的名字上楼。
大车店就在县教育科大楼的对面,顾名思义,这是赶大车人住的旅馆,也是县城里最廉价的旅馆,我以前来县城一般都夜宿于此。
几个人在大车店一放下行李,就到对面的县教育科找我。听他们喉咙声很大,怕影响别人,我赶紧把他们引到我住的房间里。
见我一个人住一间房,肖明一边说“灵格么!”一边问我一月工资有多少?然后又把县里所有的饭店都臭骂了一顿,因为他们今天在街里没吃着肉。
等他们安静下来,我才问清楚,他们是来送高朗回上海的。
中央对“一片红”的做法有了些许松动,出现了一些“人性化”的措施。
首先,上海插队干部全部返沪安排了工作。其次,所有插队知青发了探亲证,每两年享受一次路费报销。手续是这样的,先由队委批准同意回上海探亲并开出介绍信;知青拿着这张介绍信到公社,如果公社也同意就再开一份介绍信;然后拿着这两份介绍信到县知青办去领取火车票。从上海回来的路费先由知青自己垫付,回来后在五天内去县知青办报销,如超过五天就算作废。回去探亲的还有100斤全国粮票,假期是3个月。
最关键的,是在1973年和1974年,中央连续下来两个政策:独生子女和特困家庭的知青可以回城。
而在这之前,除了推荐上学招工当兵的外,最早自寻出路离开边境的知青,是一些当官的子女,用的是军队内部征兵的方式。蟹有蟹路,虾有虾路,一部分知青利用老家的关系也开始向南方农村转点。什么关系也没有的,就只好继续在边境“留守”。
截止到1974年6月,我们这个知青点原有的53名知青,除了死亡1个,结婚嫁到外队1个,推荐上学3个,征兵1个,招工1个;内部征兵2个,自行转点6个,独生子女1个,特困家庭1个,共计走了17个,还剩下来36个知青。
以上走的人中,高朗是最后一个。
他属于特困家庭:母亲在西部三线支内,上海只有父亲一人带着两个身有残疾的妹妹。
高朗多才多艺,歌唱得好,口琴吹得好,字也写得好,但他为人低调,做事认真,从不抱怨。下乡四年多一直做食堂后勤,喂了四年多的猪,挑了四年多的水。
第二天一早,黑河长途客运站,在送行知青的羡慕中,高郎用一双裂缝中嵌满了黑泥而无法洗净的手,提着行李登上长途汽车。
回头跟大家摆手时,他一脸的幸福。
从客运站出来,肖明、云龙等问我:什么时候回队里?
我说,正在启动。
我希望我的回归,多少能让部分插兄们在目睹身边战友一个个离去的凄凉中,得到一点快乐。
正文 102、兑现承诺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45 本章字数:2020
我提笔在一本新的日记本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扉页上知青的签名引起我一道道回想,仿佛飘起了一条欢乐和鲜艳的彩带,彩带上翻飞着一幅幅画卷:
有雷雨闪电,有雨后长虹,有夜读灯火,有晨起挑水,有激怒,有欢笑,有严肃,有可笑,有对膝谈心,有无情批评,有和蔼可亲,有争吵戏闹……
彩带将我们联系在一起,读书的黑河师范离生产队只有30公里,一年多来,每逢五一国庆暑假甚至有时周日,我都要回爱辉知青点。
曾有同学忍不住问我:“在爱辉是不是有女朋友?”
我说:“在爱辉是有朋友,但不是什么女朋友。”他们不理解,觉得很神秘,觉得我深藏不露,以至于在黑河师范一年半的时间里,我能够过着没有情感纷扰而全心全意读书的日子。
这种误解成全了我的学习,各项学习成绩都不错,还当上了校学生会学习部长。毕业时学校对要不要让我留校当老师还进行过讨论。
但我喜欢知青点的生活,重回生产队是上学前的承诺,现在要兑现了。
我觉得这是我个人选择的历史。
从我懂事的那天起,就不断地听到“完成!完成!……”、“开始!开始!……”
似乎一切都有头有尾,但又无头无尾。每一次都在开始中结束,又从结束中开始。
谁也得不到老天的恩赐和优待,能够让纪元从他开始,能够让世界以他为终结。
我的历史也应该是这样,在不断地完成中,又不断地开始,似乎是重复,实际是新生,从而永远不停地前进。
我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够完成心中理想的大学教育。
黑河师范有一位张老师,是东北大学毕业的,那天他和我回忆自己的大学生活。
我问张老师:“一个人应该完成的最基本学业是什么?”
张老师笑而不答,沉默了许久,他说:“大学本科。”
还有一位王老师,是教古文的,那天他抖着手中的古文说:“这东西非得我讲不行,你们讲不了。”
我问王老师:“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超过老师?”
王老师有点生气,迅速地回答:“我讲的东西,你们能理解十分之一就算不错了,你们别好高骛远,你们就是再学也赶不上我的水平。”在他的眼中,大学毕业的他与读中专的我们永远不能相提并论。
其实,我自己对中专的学历也没当回事。
不过,三个留在县教育科的毕业生,却偏偏留下了我一个中专生,那两个大学生已经被分配到县里的中学当老师去了。
县教育科不同意我回生产队,分配我到业余教育股工作。
刘科长对我说:“作为分配就这么定了,但你的申请我们也交到了县委,最后听县委的吧。”
原以为回生产队是十拿九稳的事,现在很有点“黄”的危险。
我又在县教育科待了两个月,等上面的回音。
这期间看了一些书:《希思首相》、《约翰逊回忆录》、《白轮船》、《普隆恰托夫经理的故事》、《第三帝国的覆灭》等书。
同时,在来来回回往返各个乡镇搞农民业余教育时,还认识了几个人。
在爱辉到黑河的船上,我曾碰到一个上海医疗队女护士。她是川沙县城人,68届初中生,在当地下乡两年后,被抽调到市六医院学护士,毕业后到黑龙江巡回医疗。
她看上去很腼腆,实际却很健谈。她同我谈了一些最近在上海发生的事,最后说:“上海真的老烦的,一会儿批林批孔,一会评法批儒,阿拉又不懂的。我喜欢出来巡回医疗,外头山清水秀老安静的。”
在张地营子旅馆里,我曾碰到一个北京来出差的干部子弟,十分忧国忧民。他谈到干部子女的两极分化:一种是口称“子承父志”,靠父母功劳走后门,调回城市。一种是热爱工农,深入基层,靠自己的一双手改天换地。
那晚谈着谈着就半夜12点了,他一看时间太晚,赶紧煞车,说:“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将来会怎么样,现在还很难说呀。”
我想我既没有享受安静的福分和超脱,也没有思虑深远的忧愁和大志。
我只是在不能完成大学学业的无奈下,回到了下乡前最初的梦:当一个农民作家。
这总比什么也不是的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要好。
终于,在国庆前,刘科长正式通知我:“县委通过讨论,根据1974年工农兵学员招生提纲上对学生去向有‘或上山下乡参加农村社会主义建设’这一条,所以,回生产队也是在允许的范围之内,已经同意你的要求。”
县文教科搞了一个欢送仪式。刘科长说:“不管怎么说,在这里拿过三个月的工资,就算是从这里回爱辉的了。”
从心里说,算哪里回去的,对我来说重要吗?
正文 103、转点争论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45 本章字数:2369
1974年10月8日,我打起铺盖回到了知青点。
就在当天晚上,知青点食堂里发生了一场争论。
争论是从仲志疆转点回南方老家插队的事引起的。
王根生说:“说老实话,她这样走就等于逃。”
王晓雁一听非常气,就问他:“逃的性质是什么?”
王根生一时语塞,就说:“别人怎么能呆下去,她怎么就呆不下去了?”
王晓晗说:“你没有了解就没有发言权,她是有正常手续,经过各层批准才走的,怎么能和‘逃’联系起来呢?”
王根生被呛得面子上下不来,说了一句:“不和你说了,跟你这样的人说不通。”气呼呼地走了。
王晓雁追着他的背影说:“说得通说不通要看你说的什么理,你想用歪理把人家说通是不可能的。你想用职权来压服人家更是办不到的!”
食堂里一屋子人都笑了,觉得是不该用“逃”字去说转点离开的知青。
自从那年知青拿下稻田后,这些年逐步挑起了生产的大梁,在今年队长选举时,王根生又被选上了队长,这生产队就由知青当家了。不过,上海插队干部老孙调回上海后,王根生没人指导,暴露了一些弱点,威信骤降。
我转移话题,对蔡景行、昊宇说:“吃好饭一起拉小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