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入冬前,知青点5头小母猪一共下了28头“僵饽饽”,虽然被农民笑话了一阵子,但知青反而都觉得是件好事。
猪虽说是太小了,但架不住数量多,有知青算了一笔账:先从当年的猪杀起,此后每个月都能吃上肉,再加上那些猪下水,汤里菜里的,辇腥油水可以不断了。
但汪永德嘴里吃着肉,心里却十分不满意,指责知青点后勤在管理上是“一塌糊涂”。
汪永德也是上大罕公路修路的,有病提前先回到了队里。
他一回来,就给知青讲了很多在大罕公路的故事。
有些故事的片断永远留在了知青的脑海里:
知青在工地上喝得是山沟水,水里带着蚊子的孑孓,细长的身体在水里一屈一伸,平时看着都恶心。但在山上,放炮炸树根、挖土堆地基,都是重活,口渴得连尿都想喝下去,还管得了那么多?只顾眼睛一闭,咕咚咕咚地喝着这种颜色略黄带着孑孓的山水。
夏天大暑,知青喝了肮脏的山沟水,都得了痢疾。为了完成修建国家战备公路的任务,他们拖着时冷时烧的病体,坚持在工地上。最难受的是拉肚子,少的一天拉十多次,多的一天拉二十多次。一开始拉肚子还避开大家,到旁边树林里解决,后来大家都拉,嫌麻烦、嫌耽误活,所有知青干脆都脱了裤子,光屁股干活,要拉了就地蹲下解决,完事了拿树叶一擦,继续干活,反正山上也没有女人。
除了这些,汪永德下山的经历也让知青惊叹不已,他因生病下山,孤独一个人曾迷了一段路。到山下大本营有70里山路,本来一天可以走到,但直到天黑才发觉自己仅仅走了一半。为了防狼,汪永德就爬上树,用绳子把自己绑在树上的丫叉里睡了一晚。
他说:“真的有狼,在树上听了一夜狼叫。”
知青点没上山修路的人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黑壮如牛,扁方脸上有两道粗眉,略显凶相的人,原来大家都说他长得像森林里的“拦路土匪”,这下倒越看越像英雄好汉了。
于是他也把自己当作了英雄。
一次生产队开社员大会,他站起来就提意见:“我回来后,发觉队里党团员精神面貌连一般群众都不如;还有,山上再苦每天也要学习,可是队里农活稍微忙点,就顾不上了。这怎么行?”
“哈哈哈!”社员都笑了,因为社员没听他说过大罕公路的故事。在社员眼里,汪永德依然是吊儿浪当的“土匪”,他说的这番话,让大家一下子觉得不习惯,以为他也就是同大伙开个玩笑。
但汪永德如今是山上下来的英雄了,他很认真,大喝了一声:“笑什么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全场更是爆笑。
汪永德骂了一句:“妈的!”只好坐下。他越发觉得身边的人都太差劲了。
生产队老乡没把他当英雄看,他就把注意力放到了把他当英雄看的知青点。
汪永德平时和吴茂财混得挺好,那天,他向知青点班子提出用吴茂财换掉养猪的高朗,说高朗不会喂猪、还限制知青用热水等等。
高朗喂猪挑水大半年,都是一个人,早就感到很孤独很寂寞,一直非常羡慕知青集体到大田里干活的热闹劲,所以也不辩解,顺势提出想换一换活儿。
几天后,知青点班子开会讨论,觉得应该让高朗去大田干干,也好与老乡有接触。但接替高朗喂猪挑水的并不是汪永德提的吴茂财,而是国明。
汪永德翻脸了,他指责知青点班子说:“谁让你们换的?人家犯了什么错误?”
施卫疆对他说:“我们是听了多种意见决定的。”
汪永德:“什么多种意见?你没有能力么,就不要做领导。”
施卫疆脾气太好了,丝毫不计较汪永德对他个人的攻击,依然耐心地向他做解释。
我听不下去,什么也不说。
在大罕公路带队、担任工地排长的王根生看不下去了,对汪永德说:“你这个家伙,在山上怕苦怕累不好好干活,是个狗熊;到山下却来装英雄了?”
汪永德知道王根生是上海下只角虹镇老街里摔跤的一把好手,打架自己可不是对手,一时楞住,不知道如何发作,只好瞪着一双小眼。
王根生见他不说话,就回过头对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你们大罕公路下来的人都好作证明的。”
“呵呵”、“嘿嘿”、“哈哈”,去过大罕公路的知青早就对汪永德回来后的嘚瑟看不惯了,看到他被王根生扒去了英雄的皮,那一脸尴尬的表情真的就像个狗熊样,觉得好玩,发出了不同的笑声。
正文 31、雪地撅豆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30 本章字数:1816
兴安岭深处的金水,9月底就下了雪;而更北的边境线上,直到11月上旬才飘落第一场雪花。
老乡说:“今年雪下得太晚了,黑龙江到现在也没封江。上海知青来了后,天气怎么变热了!”
望着漫天大雪,我希望三九严寒快到来,北国风光,在我的脑海中像一幅美丽的画。
早上出工,道路上积起厚厚的雪,有一只喜鹊翻飞上下,忽然在奔跑的马车前停留了一下,叫了两声,又向前振翅远去。
老乡说:“喜鹊叫,好事到。”
果然,这天收工后大队部通知,我被批准加入武装民兵了。
新加入的武装民兵举行了授枪仪式,我是机枪手,一挺苏式带圆型子弹盘的轻机枪。
所有武装民兵都集中居住在连部。好在连部就紧挨着我们知青点,就如同搬到隔壁屋间一样。
秋收到了最后收关阶段,特别紧张。
我们白天撅黄豆,晚上打场脱谷。有时夜班打场回来,上午睡半天,下午又去撅黄豆,人累得稀里糊涂的。
这是最后一天撅黄豆。
黑龙江的农田活,弯腰撅腚的不多。
撅黄豆是其中之一,你一看那个“撅”字,就知道那是个什么姿势了。
一手戴着手套以握状推着豆杆,一手拿镰刀贴着豆根向前冲,那屁股当然就得撅得高高的了。
起早贪黑,就这样一个姿势,两天下来,腰酸背痛,直起腰来站一会儿,更疼。
已经撅了十多天,腰的弹性好像到了极限。
雪,把黄豆埋了半截,撅豆时,要戴手套插进雪里推豆杆。分不清是手汗还是雪水,浸透了手套,在冰冷的气温下,湿淋淋的手套不一会儿就冻成了握状的冰砣。
我们在雪地里挪动着,雪湿透了袖口、鞋子,天又把它们都冻得定了型。
尤其是裤脚管,冻成“O”型,硬得要命,走起路来“咔嚓咔嚓”地响。
硬绷绷的手套在与同样冻硬的豆杆磨擦后,都是破洞。不小心,镰刀碰在露出破手套的中指上,像吸铁石一样,紧紧粘上了指肚,必须小心拉下来,否则就会扯下一块皮。
中午休息,我吃了两个冻花卷,很硬,像石头。
我在地上抓一把雪,放嘴里融化,再把冻硬的花卷放在口中融化的雪水中慢慢泡软。
咽下这顿午餐,是需要费一点时间的。
下午,撅最后一根垅时,人一下子觉得松了下来,腰比往常都酸,一看别人都在后面,就往地里一躺,看着满天漫舞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那舒服劲呀,难以言表。
等舒服够了,后面的人也都密密麻麻地干上来了,我赶紧翻身起来挥镰向前冲。
等大家全部撅到地头,个个用手撑着腰,蹲在地上,脸上泛起苦笑,叫着:“我们胜利了!”
我把冻成冰砣、磨得四处窟窿的手套向高处一扔,落下时溅起一朵雪花。
乌拉,今年的大田活,终于忙完了!
收工回知青点的路上,施卫疆、邵子昂和我仨人边走边聊天。
谈到如何面对现在的人生经历,我认为一个年轻人应在他20到30这段最有朝气的时期争取多学习,白白过了这个朝气时期,会是一生最遗憾的事。在这个风华正茂时,应该吃人生中最大的苦,经人生中最大的浪,学人生中最大量的知识,经历人生中最复杂的社会。
他们俩笑。
我又说,我需要在这样的经历中结交这样的朋友:在政治上成熟和人品上诚实的,具有像天与海一样高大的志怀,具有像钢和铁一样的硬骨气,具有像金子一样的毅力,具有最大的吃苦精神和牺牲精神;要不怕死有魄力又谦虚,同时,又具有聪明和巧妙的智慧的。
他们俩大笑。
仨人中我最小,他们笑我,我也不在乎。
倒是邵子昂问了一个很实在问题:“我们仨个以后都会去干什么?”
我说:“上学,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邵子昂:“我也是上学,现在大学都停了,但不会永远不办的。”
施卫疆:“我和你们俩不一样,不想读书了。”
“那想干什么?”我俩一起问。
“当兵、招工,都行,反正书是读不进了。”他回答得很实在。
正文 32、代伙食长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30 本章字数:1751
大田收割和打场脱谷都结束了,首批回上海探亲的知青今天上午离开生产队。
他们都是老知青,下乡已经快两年,在他们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有这么久地离开过上海。所以,也从来没有这么激动兴奋地准备回家。
在黑龙江插队的知青不像兵团农场职工每年都有国家规定的一个月探亲假,插队就是农民,自己看着办。不知道是怎么约定俗成的,插队知青一般都两年才回上海探亲一次。
当然,插队知青的探亲时间长短也比较自由,少则两个月,长则三四个月。
王根生也是这次探亲知青之一,他抑止不住回上海探亲的喜悦,却还顾及到留下过冬知青的心情,大声对留守的知青说:“过几个月,我们又要回来的!”
随着一些知青陆陆续续地回上海探亲,知青点的人少了好多,食堂最累的阶段也过去了。
不过,由于汪永德和吴茂财等人在制造麻烦,横加指责和挑剔,食堂成了矛盾冲突的第一线,每天只听到一大堆的意见还有争吵。炊事员换了一个又一个,基本上三天一做就吵架不干了。
也正因为食堂里经常发生争吵,知青班子怕惹麻烦,不敢说话,不敢做事,越怕就事情越多。这又引起其他更多知青对班子的意见。
谁都不愿意再做食堂。
终于,那天炊事员集体罢工,食堂停伙了,午饭是让邻队知青点做好送来的。
知青班子下午开会,讨论谁来做食堂。
施卫疆心事重,在会上灰心地说:“现在有点乱,有些人根本不听招呼,管不了。”
邵子昂则认为只要把政治学习抓好了,吃饭的事也就可以迎刃而解,在会上说:“先要把学习组织起来。”
说来说去的,也没落实明天谁来做饭的事。
最后,大家把眼光投向我。那意思很明确:你能不能来当伙食长?
下乡7个多月,我一直保持着沉默,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无法再躲避下去,于是点点头说:“让我来试试吧。”
晚上,召开全体知青会议,先宣布我来当伙食长,然后,大家苦口婆心地劝说蔡景行和肖明做食堂。
蔡景行心软,经不住大家劝说,同意做食堂。
可是肖明坚决不想干。蔡景行对肖明说:“不要看见知青有的搞‘920’,有的当电工,有的在大田干活,都会受到重视,虽然做食堂不受重视,但没人做食堂,大家吃什么?”
肖明说:“不是我不想做,是有人一天到晚要和食堂捣乱。”
知青班子当场表态:有意见可以向伙食长提,捣乱要坚决制止,相信大家会支持食堂工作的。
肖明不再吱声。大家通过了新的食堂工作人员。
知青会议刚开完,大队书记郭木森把四个小队知青点的头儿都叫到连部,告诉我们:最近大队小队领导都要去县里集中培训,上海干部也都要回上海探亲,要我们不要有依赖思想,要靠自己管好知青点。
我当时有点发懵,怎么没想到当伙食长正好赶上了这个好时候?
当伙食长的前三天,我先代高朗喂猪挑水。大田的活完了后,高朗又回来喂猪挑水了,但他的手被菜刀割了一条很大的口子,要休息三天。
第一天早上,我5点就起炕,先挑水烧炮仗炉子(一种很大的烧热水的炉子),要保证在知青早上洗漱时能用到热水。
然后喂鸡,这是最轻松的活儿。拿了一盆苞米粒,“咯咯咯”一叫,几十只鸡都来抢食了。
喂猪要麻烦些,切菜、点火烧食、挑食到猪圈……
干完这些,也差不多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吃完午饭,又开始挑水烧水。趁烧水的空档,再给猪喂食、赶鸡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