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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绝秦书-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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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山魁赶紧把他扶住,然后摁着他坐下,说,你甭急么,咱们再想想办法。
  你有办法?周立功像回光返照一样,眼睛立即亮了。他拽住秦山魁的双手,就像溺水的拽住了捞人的,他急切地说,快说说你的办法!
  秦山魁说,我知道老弟的家里是很富有的,你为啥不找家里帮忙呢?
  周立功觉得奇怪了,这西安城的生意人咋知道他的家底呢?不过他既然是大哥的朋友,保不住大哥告诉过他。我找过家里,周立功说,我爹原先也答应的,可昨天他忽然改口了。
  这是咋回事呢?秦山魁问道,你说说,我看还能不能想想办法。
  周立功把事情原委告诉了秦山魁。秦山魁在心里感慨道,这就是秀才哥!还是那么爱管闲事,爱出风头!可他觉得这事并非扭不回来,毕竟这边是他儿子,他儿子重要还是那些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饥民重要?再说了,他儿子是给家里办大事呢。他知道秀才哥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发家致富,他们父子的目标是一致的。秦山魁说,这事你不能靠写信,你得回去见你爹,跟他当面谈。
  你觉得那能成吗?周立功问。他知道他爹是很犟的,认起死理来不拐弯。
  行不行你得去试,秦山魁说,有些道理信上是说不清楚的,见面才能谈得透。再说了,秦山魁给周立功出主意,你还可以吓吓你爹,装着跳井上吊抹脖子啥的,看你爹还犟不犟。
  周立功觉得有道理。还是年纪大的人谋事周密,特别是要挟他爹的主意,这会管用,他爹多疼他啊。姜还是老的辣,周立功表扬秦山魁,他说,我决定了,回去找我爹去。
  这就对了!不过秦山魁忽然又问,你办厂的事你哥知道不?
  当然知道!周立功为了笼络住秦山魁,只能撒谎说,我们兄弟商量好的。
  那我得告诉你,秦山魁说,我估计你家里现在存的是粮食不是钱。你爹是不会轻易卖粮的,他一定是在等待好行情。不过,乡下的粮价再涨都涨不过城市的,越是大城市,粮价就越高。昨天我出去,街上的粮价已经涨到一碗麦子一碗银圆的份上了!你老家的粮食应该拉到西安来卖,这就赚大了!
  周立功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多亏秦山魁提醒,他说,那我们就西粮东运吧。
  可现在路上不安全啊,老弟,秦山魁说,土匪打劫,饥民哄抢。
  那咋办呢?周立功问。
  秦山魁说,我有个朋友,是道儿上的,我去他那里借一些弟兄,让他们当保镖,事成后给他们一些赏钱就行了。
  那太谢谢了!周立功真是打心眼里感谢秦山魁。
  俩人商量停当,秦山魁送走周立功后就立即奔向太白山。他哪里是去借保镖,人马都是现成的,他回老窝招呼他的兄弟去了。秦山魁的想法是,既然开工厂是周立功和周立德商量好的,那无论是他自己发财还是巴结周立德,这事情都应该不遗余力地去促成。所以他一定要陪着周立功回老家,为啥呢?这是押了双保险:周立功见他爹,谈成了当然好,万一谈不成,那就该他出手了。他来硬的,抢!只要不伤人,粮食运到西安了,工厂办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堆在秀才哥面前了,那时他回过神,一定会感谢他的。说到底,这是给他家做好事呢!
  秦山魁想得很美。
  同一天的上午,引娃领石猴来到悦来茶馆。一路上引娃已经给石猴叮嘱好了,说带他去讨债,这笔债分两次偿还,她因为有事,要他代她来收债。收完后把它转交给秦川纺织厂的经理周立功。她把地址告诉石猴,完了还不放心地问,那地方你知道吗?石猴说,知道,整个西安城都在我心里装着呢。不过他很想问这里边的细节,引娃现在做啥大生意了,别人还会欠她那么多钱?可引娃马上就看穿他了,她说,石猴哥,你啥都不要问,按我说的做就行了。石猴很听话,不再多问。
  来到茶馆,伙计把他们领进一个叫琼楼玉宇的雅间,那个秃顶老板就在里面等着。他一见石猴,就知道是咋回事了。他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抖了抖,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然后把银圆倒在茶桌上,招呼石猴说,数一数。
  石猴望了一眼引娃,引娃点头示意。石猴一块一块数,一块一块撞响搁在耳边听。
  秃顶笑了,朝引娃说,你真会找人嘛。
  我哥,引娃说。
  秃顶把数过的钱又装进荷包里,一起交给石猴说,记住,五天后还在这里,我等你。
  石猴点点头,对引娃说,妹子,咱们走。
  秃顶说,你妹子不走了,我们还有事。
  石猴愕然地望着引娃。引娃笑了一下说,哥,你先走。
  石猴不肯走。秃顶看着引娃,引娃对石猴说,哥,你放心,没事的。她说着把石猴往外推。
  石猴退到了雅间门口。他最后一眼看见引娃时,引娃还是笑着的,可那笑容只贴在脸蛋上,眼睛里却是红红的。
  拿了定金的当天下午,按照秃顶的安排,引娃在墙上磕破脑袋,被送进一家医院救治。医生把引娃整个头全部包扎了,只留出一双眼睛。她出了诊室走进医院的厕所里,在一个隔间蹲下来。恰在这时,一个同样包扎着脑袋的女人也走进这个隔间。引娃知道她要替换的就是这个人,她叫玉堂春,死刑犯。她们在隔间里快速换了衣服,引娃穿着囚服走了出来,被等在外面的狱警押回了监狱里。
  这个玉堂春就是窑子玉堂春里的头牌。一年前一个富家公子死在了她的房间里,她说他是吸毒过量猝死的,他家里不认,把她告到了警察局,说他是被她毒死的,谋财害命。证据是死者口鼻出血,是中毒的征兆,而且他身上的劳力士金表和猫眼戒指都不知去向。这案子当时轰动一时,报纸都登了。不久丢失的金表和戒指都被警察在寄卖所找到了,抓获的卖货人说是玉堂春委托他们变卖的,而玉堂春大呼冤枉,说她根本就不认识他。这案子有点儿啰唆,说没有证据吧肯定不对,说有证据吧又不过硬,拖拖拉拉一年多,最终富家使了钱,法院判了玉堂春死刑。
  玉堂春的老板觉得这姑娘可怜,她绝对是被冤枉的,加之她给他挣过那么多钱,以后还能给他挣更多的钱,就有心救她。后来那个公子哥的家庭因经商需要举家南迁广州,这个案子也就没有人死盯了。这给了秃顶老板机会,他琢磨出一个狸猫换太子的调包计。这计策要成功,关键取决于那个替死鬼。他一直认真物色着,终于碰到了合适的。
  至于监狱那边,这不是难事。那里的头儿是妓院的常客,他熟识他们,只要愿意花钱就能买通。这钱他愿意花,反正不是花他的,早就有一个富商贪恋玉堂春的美色,一直想纳她为妾,他已经跟他联系好,只要能捞出人,一切费用算富商的,外加一笔丰厚的酬谢费。这个人捞出来后当然就不叫玉堂春了,也不会在西安城里出现,富商已经在杭州西湖边上买了别墅等着金屋藏娇呢。
  在关进监狱的第四天,引娃被行刑队押到了城郊外的沣河岸边,那里是一片乱坟岗。那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蓝得跟青石板一样,一队队大雁嘎嘎地鸣叫着从头顶飞过,越过秦岭奔赴远方了。沣河的河床早就干涸了,淤泥裂成不规则的方块,晒得翘起边角。
  就在引娃脚下,一个土坑已经挖好了。警察把她推到坑前,喝令她跪下。引娃想起孔先生的话,他告诉过她,人站起来顶天立地,跪下去一摊烂泥,下跪就是不把自己当人看。引娃不肯跪下去,那个警察在引娃的腿窝子上踹了一脚,引娃撑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在跪下的一瞬间,引娃忽然发现她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坟墓有点儿眼熟,土包子顶上有一块黑色鹅卵石。啊,这不是她儿子的坟墓吗?那块石头是她第一次给儿子上坟时栽在坟头的,做一个记号,怕以后记不住。埋他时这里空荡荡的,现在他已经被挤得几乎看不见了。
  引娃眼泪唰啦一下迸了出来。她竟然在这里跟她儿子见面了!她母子俩是多可怜的人啊,生不能相见,只能死在一起了。她儿子的坟墓她还记得,可她的坟墓有谁记得呢?她想求他们也在她的坟墓上放一块黑色鹅卵石,说不定以后会有人找了来。
  引娃挣扎着想站起来,她要把这个愿望告诉给她收尸的秃顶老板。可就在她拱起身子的这一刻,枪响了。引娃记得她喊了一声立功哥!可她的嘴巴被包着,没有人听见她最后的呼唤……
  第五天秦山魁从太白山回来了,他带来二十个弟兄。周立功正准备出门跟他们会合,一个瘦里吧唧的男人找到了他。在确认他就是秦川纺织厂经理周立功后,这人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说是引娃交给他的。
  引娃?周立功吃惊地问。
  对方点点头。
  你是她的什么人?周立功有点儿怀疑。
  她朋友,一起卖水的。那人说。
  周立功把荷包解开,里面全是银圆。引娃还真去找钱了!
  三十块。那人说,你数数。
  周立功没有数,就这点儿钱够干吗?他看见荷包里掉出了一张折叠着的纸,他打开,上面画着一个人,男人。周立功奇怪,这是谁呢?这人有点面熟,又想不起来。
  这是你吧?周立功指着画像问那个瘦男人。‘w‘r‘s‘h‘u‘。‘c‘o‘m‘
  瘦男人看了看画像,又瞄了一眼周立功说,我的脸有那么圆吗?是你。
  到底是谁,周立功弄不清楚。这纸张已经揉得陈旧了,他翻过画像,背面有一行新鲜的字:二哥,钱不多,只够你吃油泼面,引娃没有了。
  啊?引娃没有了!这是什么意思?
  引娃呢?周立功问。
  我也不知道。那人说。
  引娃没有了?这到底是啥意思嘛。两个男人都在琢磨,他们走出门,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第四十四节
  周立言打开门,把那个娃娃小心翼翼地抱出来,又放在门前的麦草垛下。这已经是连续四天了。
  四天前的傍晚,周立言跟伙计们正在烧坊吃饭,门外忽然传来娃娃哭声,哭得那么恓惶。周立言知道又是这事了,出门一看,果然看见门口的麦草垛下放着一个包袱疙瘩,哭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周立言揭开包袱,里面是一个三拃长的男娃娃,瘦得跟老鼠一样,哭得嘴唇乌青。最近总有一些养不起娃娃的人故意把他们放在烧坊门前,希望周立言捡了去。
  这已经是第五个了。周立言把这娃娃抱回来,让伙计给他灌一些麦面糊汤。那娃娃一有吃的,立即就不哭了。周立言让他晚上在烧坊过夜,天亮了依旧把他放到麦草垛下。他不能收留这娃娃,不是他养不起,是不能开这个先例。年馑里收养一个,后面就有一百个!他是开烧坊的,不是办孤儿院,况且这些娃娃一般都不是孤儿,他们的父母说不定就在周围看着他呢。
  前面四个都已经被家长抱回去了,他希望这娃娃的父母今天就把他抱走了,因为他今天就要回老家了,没有人再来照顾这小家伙了。
  昨天他爹派伙计传话来了,要他把油坊所有的粮食都运回老家,他们要在绛帐镇放饭了。周立言是最听他爹话的,况且年馑里喝酒的人少了,烧坊的生意也不好,粮食全堆在这里他也不放心,怕万一遭抢。
  放置好娃娃,周立言还向四周望了望,看有没有关注这娃娃的人。现在还看不出来,他就离开麦草垛往闹市去了。晚上就要起运粮食,还差一些麻袋,他要去杂货铺买。
  一路上的情景让他揪心。到处都是讨饭的,凡是卖吃货的地方都围了一层层的难民,胆小的在外层流口水,胆大的挤在里面,乘人不备冲上去抓一个蒸馍锅盔就跑。卖家也够狠心的,穷追不舍,追不上了自认倒霉,一旦追上就往死里打。反正这年头死人太多了,到底咋死的没人管。
  更让周立言看不下去的是卖儿卖女的。有一个卖女儿的父亲在那里高声吆喝,快买了,不要钱领走也行,要不我就把她弄死了!周立言看那姑娘就七八岁的样子,她爹掐着她脖子像捏着一只鸡,女娃哆哆嗦嗦的,脸色青紫。还有这样卖人的,这不是要挟吗?
  周立言以为那人是开玩笑,谁知道他等了一阵见无人问津,竟然用力一扭女儿脖子,那女娃声也没吭一下就软倒在地上。行人纷纷侧目而视,那人嘿嘿一笑,说你们都是证人,我杀人了,快找警察去!把我关进监狱去!他疯了一样喊,我想进监狱!他喊着喊着却哭起来了,撕心裂肺地哭,蹲在女儿的尸体边哭得直不起身。
  这事情路人见多了,没人去找警察,即使找警察,警察也不管。这时节监狱是福地,有饭吃有衣穿,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警察收钱才会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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