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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绝秦书-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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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说犯人宣判之前是不允许会见的,引娃说我不管这些,你只要告诉我人关在哪里,我翻墙打洞也要见到他。孔先生笑了,他说你以为监狱是你们乡下的牲口圈,那样不结实?引娃说,那我就天天到他们门口软缠硬磨,他们能把我一个女人家咋样!孔先生说,你就不怕人家把你也抓起来?引娃说那正好,我不就能见到我立功哥了吗?
  引娃的执着让孔先生感动。他羡慕那个周立功有这样重情重义的好妹妹,同时这个女佣一年来在他家的尽职尽责也让他对她颇有好感,再加上孔先生内心深处对那个周立功有一种深重的愧疚,他想为他做点儿事。周立功义无反顾地揭露陕西烟毒真相,让作为资深记者的他脸上发烧,他以及大批长期在陕记者不是没有看到烟祸横行的现状,而是慑于当权者的淫威不敢发言而已。周立功是回陕不久而且涉世不深的热血青年,他不知道陕西的水有多深多浑,初生牛犊不怕虎,愣着劲儿就干了,结果锒铛入狱。他其实是替陕西的新闻记者还债。可他被捕之后,陕西的媒体竟然没有一家为他仗义执言,包括他主持的《新秦日报》。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他们不敢说。这种耻辱让孔先生心如针扎。现在引娃要去见周立功,不知道这个周立功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周立功。万一是,他们兄妹能见面,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安慰。这事要是做成了,孔先生自己心里也好受一些。
  我帮你想办法吧,孔先生对引娃说,让你去见那个周立功。
  引娃喜出望外。她知道孔先生是能人,他出面总会有办法的。要花钱吧?引娃问,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一共五块银圆。
  不用花钱,孔先生说。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你那几个钱够干什么?那是要花大价钱的。孔先生作为一家报纸的主编虽不能说神通广大吧,但一些要紧的门路还是走得通的,可他知道不管什么样的门路都得花钱。他的本事在于花了钱能办事,不像别人,背着猪头找不着庙门。
  在孔先生的协助下,引娃第二天就进入监狱了。当看见眼前这个犯人时,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果然就是她立功哥!
  引娃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眼泪里。
  周立功觉得喜从天降,是老天爷让他绝处逢生!他顾不上怨恨眼前这个女人害得他无家可归,也不问引娃是如何找到他的,更没有耐心听引娃急切的倾诉,他打断引娃说,快!你赶紧去太白县守备营找我哥周立德,叫他立马来救我!
  快!引娃还想说什么,周立功隔着栅栏推了引娃一把说,不要啰唆了,我没时间了,再耽误我就死了!
  引娃没想到她刚一见她立功哥他就轰她走,她连一句囫囵话都没说上呢。可看她立功哥焦急的样子,意识到这事情性命攸关,不能耽搁,只得忍痛离开。引娃恋恋不舍地离开会见室,出门时还回头看了她立功哥一眼。周立功吆喝她,你跑啊,怎么还慢慢腾腾的!
  这次见面前后不过几分钟。从看守所出来,引娃在泡馍馆买了一个箩儿大的锅盔,拿麻绳穿了挂在脖颈,在杂货店买了两双鞋提在手里,双腿抡圆跑出西安城,朝西南方向狂奔。西安离太白五百多里路,引娃三天就赶到了。多亏了她的一双大脚,当她找见周立德时,第三双鞋的鞋底都磨穿了,脖子上拴一截麻绳,瘦得脱了人形。周立德吓了一跳,以为是吊死鬼来缠他。


第三十节
  听了引娃的诉说,周立德知道了他兄弟闯了大祸。他在军队里面,知道大烟对军队的重要,前一阵子他们还勒逼土匪的烟款弥补军饷呢。在全国一片禁烟的呼声中,他兄弟揭了陕西的老底,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吗?人家不收拾他才怪呢!周立德心急如焚,略一思索,立即从军营牵出两匹马,直驰西安。引娃不会骑马,周立德抱着她,两匹马交替驮人,一天一夜就赶到了西安。
  咋救他兄弟,周立德在马背上已经想出了一个大概,这办法灵不灵,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他知道这案子非同一般,要捞人得花大价钱,可这大价钱也要送给对路的人,弄不好钱打了水漂不说,还要耽搁人命。他决定直接去找省政府主席宋哲元。虽说陕西标榜司法独立,可周立德知道那是骗人的,要是真那样,花豹子早被太白县枪毙了!陕西的大小事情,没有宋哲元管不了的。
  见到宋哲元对周立德来说并不是难事。毕竟他是宋哲元的老部下,屡立战功,虽然在花豹子的事情上可能有些不愉快,可现在他正辅佐着宋哲元的亲戚呢,宋哲元这点儿面子还会给的。
  宋哲元问周立德,你不在太白县好好驻守,跑省城来干什么?
  周立德说,我是到西安出差的,顺便给总指挥带了一点儿土特产。他依然沿用老称呼,为的是唤起宋哲元的袍泽之情,从战场滚出来的人都念这个。山货是他离开太白县时匆忙带上的,他知道这东西能派上用场。虽然它不咋值钱,不能指望它办大事,可它却是登堂入室的由头。山里来的人嘛,送山货理所当然,这叫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不过宋哲元不太相信周立德的说法。因为他对这个部下是了解的,他从来不做这种吹吹拍拍的事,于是说,你不会光为了给我送几斤山货吧?
  周立德笑着说,总指挥火眼金睛啊,部下当然不敢拿几斤山货打扰总指挥。我为的是另一件事。近日我在太白县的旧货摊上淘换了一件东西,摊主说是宝物,我不识货,总指挥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斗胆请总指挥掌掌眼。说着周立德从身上掏出一个红色绸缎布包,打开取出一件圆盘形的青铜器,递给宋哲元。
  宋哲元一见这东西,眼睛立即发亮。周立德说得没错,宋哲元确实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从小饱读诗书,后又喜欢金石学,投笔从戎之后有了金钱和实力,又好收藏。攻打凤翔之所以一定要置党拐子于死地,有人说宋哲元就是为了谋取党拐子的宝贝。
  这件东西恰好正是党拐子的,只不过他当时没有带在身边,由老婆单独保管着。他老婆就是周立德救出的那个小脚女人,她把它送给了周立德,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当然周立德当时并不知道那女人的身份,他是过后才猜出来的。她送东西给周立德时说这不是给他的,而是叫他卖了它抚恤凤翔死难者。不过双方都明白这话的意思,它只是让大家的脸上都好看一些而已,送的人不是买命,收的人不是贪墨,不可认真的。
  周立德当然没有把它拿出去抚恤。收拾战争残局那是政府的事,与他一介百姓何干?不过这东西毕竟得来的渠道不正,他不敢轻易示人,除了春娥见过一面外,他连他爹也瞒着。他太了解他爹的为人了,一旦知道这东西来路不正,一定骂死他。
  这东西是啥,周立德虽然不认识,但他猜得到一定是值钱的宝贝,要不党拐子那么多宝贝,唯独让老婆把这件带在身上?后来周立德在秦岭张良庙碰到了一个学识渊博的道士,把这件宝贝让他看了。道士连连惊呼,了不得,了不得,这大概是久已失传的阳燧,古籍上只有记载,没有人见过实物,我算是开眼界了!
  周立德尝试拿这个宝贝在宋哲元身上打开缺口。
  宋哲元把这东西拿在手中,立即取来放大镜仔细研究,他翻过来倒过去,一会儿拿到太阳底下瞄,一会儿拿手电照,完全忘记了周立德的存在。周立德见状心喜,悄悄地退出去走了。
  他知道宋哲元一定还会找他。
  果然,第二天下午宋哲元传来话,让周立德去见他。见了周立德,宋哲元满脸笑容,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周立德说,不就一块锈铁疙瘩吗?锈铁疙瘩?宋哲元说,锈铁疙瘩你愿意卖给我吗?周立德说,就这玩意儿还说卖?总指挥不嫌硌手就留下玩儿吧。宋哲元说,我这么留下就是欺你不识货了,这不但是宝贝,还是大宝贝,国宝!周立德问,啥玩意儿嘛还是国宝?宋哲元说,阳燧,古人利用阳光生火的器具!
  周立德说,我不懂,反正现在生火也不用这玩意儿了。宋哲元说,这是文物,文物是没有实用价值的。周立德说,那就对了,这东西留给我,最多就是一个砸核桃的铁器。总指挥认识它,那就是它跟总指挥有缘,俗话说,宝马送勇士,宝剑配英雄,这东西在总指挥这里才有价值。宋哲元问,你买这东西花了多少钱?周立德说,就几块银圆的事,我还敢跟总指挥要这几个钱?说完周立德就向宋哲元告辞,说他还有公务在身,不能久留,日后有机会再来看望总指挥。
  周立德还没有走出客厅,宋哲元一声断喝,你给我站住!你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以为我看不出?你有什么事,直接说!
  周立德等的就是宋哲元这句话,求人的事最好不要自己说出口,要对方来问,这样既避免了求人者的尴尬,也满足了施援者的优越心理。他知道宋哲元聪明过人,不会看不出他的心机。
  周立德赶紧啪地给宋哲元行一个军礼,诚惶诚恐地站在他面前,低头说,总指挥火眼金睛,属下确实有事相求。
  讲!宋哲元板着脸说。
  周立德于是说了周立功的事。说完了痛骂他兄弟年轻不懂事,也自责他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
  宋哲元没有想到这人真是周立德的兄弟。他说,我当时就有点儿奇怪,觉得这个犯人的名字眼熟,跟谁有点儿像,现在看来我的奇怪不是没来由的嘛。
  周立德见宋哲元说话的口气比较和缓,觉得这事有些眉目。没想到宋哲元忽然严厉起来,他说,你兄弟简直是胡闹,现在大烟哪里没有?那些口口声声喊叫禁烟的,哪个不是种烟的?北洋那面就不说了,他们禁烟令颁布了几十条,有一条管用的吗?直隶和东北哪块地不种烟?就说广东革命政府吧,北伐的军费大头是从烟税里面来的,南京政府颁布的禁烟令也是分三年禁绝,为什么呢?打仗需要钱,大家都在种!你兄弟却偏偏盯住咱陕西,这不是有意找碴儿是干什么!现在北伐尚未结束,东征战事正酣,陕西地薄民穷,不靠大烟靠什么支应前线?你兄弟这时候拆陕西的台,怪不得人家说他是北洋探子!
  周立德赶紧说,我兄弟是无知,是硬充好汉,是鼠目寸光,他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利害,体谅不了政府的良苦用心。可他绝不是北洋探子,这一点总指挥火眼金睛,一定能看出来的。
  是不是北洋探子,我说了不算,他自己说了才算。宋哲元说,你叫他写一份悔过书,就说他前面对陕西的描绘完全是胡编乱造,登在《申报》上,给陕西消除影响。陕西的法官看了,念他悔罪心切,或许轻判他。
  不过,我只是一个建议。宋哲元继续说,看在你战功卓著,又为国家献宝的面子上,我给你出了这个主意,管用不管用,一要看你兄弟悔罪的程度,二要看法官的量刑判决。现在司法独立,我做不了主。
  周立德听了这话,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庆幸自己赌赢了。周立德赶紧回话,我保证他彻底悔罪,完全悔罪。
  宋哲元说,你今天献的宝贝是顶级国宝,打它主意的人太多了,一定要保守秘密。一旦泄密,国宝被盗或者被抢,我们会成为国家罪人的。
  周立德双脚一磕,啪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朗声说,请总指挥放心,保守秘密是军人的天职,这事情只会烂在属下肚子里,随棺材埋进地下。
  看着正步走出客厅的周立德,宋哲元心里笑了。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换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这生意值!像周立功这样耍笔杆子的文人,讲究的是气节,顾忌的是脸面,你撕他们的脸面比要他们的命更难受。对一个悔罪了的人轻饶了还能体现陕西施政者的仁慈。况且,周立德这样的干才他还是要用的,目前他正在太白辅佐他亲戚,这面子卖给他,不愁他不对自己死心塌地。这是一石几鸟的买卖,反正生杀予夺的权力都在他手里,他不做白不做。
  《申报》登出悔罪书的第二天,周立功就出狱了。周立德和引娃去接他。出了监狱大门,周立功抱住哥哥放声大哭,引娃看到这情景也流下了眼泪。周立德拍着他的肩膀劝说他,都过去了,不要难过了。
  周立德把兄弟接到同盛祥泡馍馆,这既是给兄弟接风,也是给自己饯行。他已经在省城盘桓十几天了,人捞出来了,他得立即赶回去。临行前向营长请了十天假,现在已经超期了,身为军人,他受军纪约束。席间周立功又伤心落泪,他抓住周立德的手问道,哥,你说我错了吗?周立德说,你不是已经写了悔过书了吗?周立功默然无语。过了一阵他又说,我满腔热情,想为社会做点儿事,可怎么总是四处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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