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浮生-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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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涌动,摩肩接踵,花灯璀璨灼目,映在眼中,明晃晃的一片,极为美丽。
紫衣华服男子逆着人海缓缓行走,手上持着一盏描金蓝彩花灯,虽是男子,容颜却是比女子还要妩媚秀丽几分,精致的五官在路畔彩灯的照耀下更是好看,好几个游玩的女子都假装回头觑一眼,而后交头私语,问是哪家的公子。
紫衣男子却是没有发现周围的状况,嘴角是始终噙着一抹笑意,若仔细看去,定能发现男子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前面,而是游离到不知何处。
“哥哥,哥哥,哥哥……”
慕容花溪带着几分恍惚,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耳中尽是众人欢笑声,和乐声,忽然听到了一丝丝近乎消散的呼唤。
“哥哥,哥哥……你看,这个好看么?给我买一个吧!好不好啊!”
衣着湖蓝色的长裙女子,小手上拿着一张神鬼面具,本是狰狞可怖,女子却是喜欢的紧,拿起来就戴在脸上,冲着他直摇头,嘴里发着怪叫,顽皮至极。
“小舞,别闹了!”
慕容花溪脸上露出一个宠溺无奈的笑容,伸手扯住女子的胳膊,轻轻将那张丑陋的面具扯了下来,嘴中说着:“小舞,我们是偷偷出宫的,父王他……”
拿着面具的手陡然顿住,慕容花溪怔怔看着被他扯住的女子,一头长发披散,细长的眼眸,尖尖的下巴,侧着脸看他,眼光中含着几分轻佻戏谑,慕容花溪微微低头,果然看见女子手中还拿着一把白玉骨扇。
这不是记忆中的那个画面,不是。
女子转了个身,放下了手中的面具,伸手抱住慕容花溪的胳膊,笑容轻佻:“嘻嘻,花溪,你又扯着我不放……莫非是真看上我了?”
慕容花溪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原来不是小舞,他还以为是她回来了……快速隐去心中的一抹怅然失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女子,试探道:“你是……隐空?”
女子一听,脸上立时一个笑容,纯粹的喜悦,歪着头道:“呀,想不到你还真记得我啊!”
慕容花溪见她毫不犹豫承认,惊道:“不是吧,你真的是隐空?你不是男子吗?怎么……”
隐空放开缠着男子的手臂,站在他的身前转了个圈,细长的眸子眨了眨,扬着尖尖的下巴,冲着慕容花溪笑道:“怎么,我是女子,不好看吗?”
慕容花溪定定看着她,披散的长发柔顺垂着,不着一饰,简单款式的蓝裙,质地也一般,一双细长的黑眸无论何时去看,都带着几分天生的勾人魅惑,慕容花溪流连欢场已是多年,女子的容貌在他看来,只能勉强说是清秀……只是华灯下,女子笑得眉眼弯弯,不知为何,竟让他看得有些呆愣,嘴中也不由答道:“好看,好看。”
慕容花溪心下一定,原来这人竟然是个女子,当年那一见,她女扮男装。只是他也不曾细想,至今也算是阅人无数,尤其是女子,当年怎么会瞧不出一丁点不对来。
隐空看着他的呆样,不由噗嗤一笑,摇摇头,却道:“走吧,今日这里好生热闹,我们可以边走边谈。哦,对了,我刚才听见你说了小舞,那丫头可是当年总爱偷我的酒的机灵鬼么?”
慕容花溪回神,走在女子的身侧,只是听到女子的问话时,脸上有些烧,半侧着身子没让那女子瞧见,哪是小舞偷喝她的酒,明明是自己嘴馋使唤自家妹妹去窃这人的酒,这样三人才相识,这时只能点头应道:“是,我的妹妹,名字叫慕容舞,你是见过的。”
话罢,隐空挑眉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虽然同初见一般,容颜依旧美丽同女子,让她惊艳难忘,姿态风流不羁,眼中却是含了几分陌生的忧愁和哀色,心思一转,问道:“小舞,她……怎么了?”
慕容花溪的笑容这才淡去,看了看女子关切的神情,心中多了几分亲近,一些不快也终于有个人来倾听了,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觉得,我这个哥哥很没用,连妹妹都保护不了啊。”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这双手,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我前几日特地从凤离岐都赶回来,就是为在这东月的大节日里,趁着举国欢庆,向父王请求不要将小舞嫁给那凤离国的储君凤璟曌。那几日,小舞刚过十四岁的生辰,那么小就将她嫁到别国的王宫,后宫如海,我根本不敢想象,自小天真无邪的妹妹在那里会遭遇什么,也不想仅仅因为一个联姻的名义,就将小舞毁掉。”
“只是……”慕容花溪看着父王那张严厉的面孔,后宫诸妃的冷笑,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的暗嘲……那阴魂不散的一句:这是你们兄妹该还的债!替你们那个恶毒的母妃所种下的恶果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就连他,因着这张酷似母亲的脸,男生女相,最后也落不下什么好下场。那些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隐空凝神静默,却是在脑海中听着男子未说出的话。神情一片平静,心中却是多了几分打算。
慕容花溪不觉有异,自顾说着:“或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呵呵,但压抑在心中许久,它都快发霉了……我的母妃为了争宠,和后宫中的那些女人们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听信小人谗言诡计,用一剂秘药毒害了父王那时很宠爱的一个舞姬,但却不知那舞姬已怀有身孕,据太医传还是皇子……就这样不久,事迹败露后,母妃被赐白绫,这倒也罢,我后来暗中调查此事,发现当年那奸佞小人将此事嫁祸于贤臣叶家,满门被灭。若说我和小舞要替谁还债,付出什么代价,那也应该是为那死去的母子二人和那叶家满门。而不是现在,沦为他们手中的筹码棋子,养在金笼中,时刻被摆布。”
隐空静静听完,并没有插话,过了好一会才道:“我当初见你,是在西蜀。那是你带着个小丫头,倒像个出游的贵介公子,洒脱自在,并不如现在这般忧虑重重。”
慕容花溪露出一抹苦笑,“宫中那些人巴不得我整天游手好闲,一无是处。我喜好美酒,小舞喜欢玩耍,那时的我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与其困死在那金笼中,还不如享受几日自在,呵呵。”
隐空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嘲笑:“现在可是享尽自在,吃到苦头了!”
慕容花溪坦然应道:“我明白,当初若是我放手一搏,花些心思经营,或许也落不到今日这个地步了。只是世上无后悔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隐空嗤笑了声:“谁说无益?你还真以为你那么说我就信?堂堂的东月国前储君慕容仪,八年前也不过是十四五岁,本事可是了得,同凤离国太子意气相投,十分交好。更是同那传闻中的南疆灵族颇有渊源。其孪生妹妹慕容月,小小年纪,得母遗风,计谋出众,野心非凡,常与东月国主图议大政,传闻什么来着,我想想,哦是——每有奏事坐旁语议,宰相也常以事咨之,无有疏漏。一时趋炎附势者,门庭若市。”
“八年前的六国盛会之后,不知为何,慕容仪归国后便请求国君为他和其胞妹赐予新名,并说这是摩罗天算师之言,关乎东月百年间国运。我还知,那慕容仪易名为慕容花溪,而那慕容月易名为慕容舞。是不是啊,慕容公子?”
话罢,隐空嘴角含笑,侧头看他,璀璨华灯下,男子瞬间白了一张脸。
第一百三六章 龙蛇共舞
【是不是有些痛,无关情爱,也会刻骨,生生折磨,不死不休,让你铭心难忘。】
看着男子停下脚步,白了一张脸失魂落魄的模样,隐空心中叹了口气,决定不再逗他玩了,道:“好了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么挑明来说,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帮你解开小舞的封印。”
慕容花溪神色一震,双手猛地擒住女子的两臂,急急问道:“什么!你能解开她的封印?真的?隐空,你没有骗我吧?”
看着男子急切的模样,隐空理解得拍了拍他的肩膀,保证道:“恩,我没有骗你,我能解开她的封印。只是……”
慕容花溪忙点头:“只是什么?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必定竭尽全力去做。”
隐空垂眸,轻笑着问道:“什么条件都可以?”
慕容花溪毫不怀疑回道:“什么条件都可以。”
隐空抬头,定定看着他的双眼,道:“那好,我要你抛弃你如今的富贵生活,离开这个繁华尘世,随我隐居世外,静心清修,你可答应?”
慕容花溪神情怔愣:“你……你说什么?”
女子看见了他眼中的犹豫,心中划过一抹失望,难不成自己这次好不容易动心,还巴巴地追了过来,竟是看走眼了?这事传回去,还不被那伙给笑死……隐空一向最好面子,自尊心也要强,这般想着想着,一时间,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身子动了动,便要离开。
慕容花溪不是瞎子,自是看到了女子神色的转变,一时间也慌了,知她定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怕她后悔,急忙解释道:“隐居世外,静心清修,难道你要我去出家?我……我只是有点太惊讶了,并不是……并不是不答应你啊。”
隐空一听,神色陡然间更难看,细长的眸子简直能冒出火了,冷声道:“出家?谁让你出家当和尚了!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抛下你的人间富贵,逍遥温柔乡,同我在一起隐居生活。换成你们这里人的理解,我大概是在向你表达爱慕求亲了!这还不懂吗?”说罢,隐空愤然甩袖,不再理会慕容花溪,直直往前走去。原来她这次不仅仅是走眼看错了人,还赔了一把顶好的白玉骨扇,这家伙看着好看,想不到脑子竟是不怎么好使,真奇怪这人曾经是怎么当上东月国储君的。
慕容花溪手中的彩蓝花灯终于掉在地上,结结巴巴问道:“求亲?你……跟我……求亲?”
只是女子不再理会他的震惊了,潇洒利落的转身,迈着大步走了老远,毫不留恋。一双手还紧紧得握拳,放在身侧,而慕容花溪并没有看到。
不知心中那突然涌起的喜悦是为何,慕容花溪也不再去深究,只是凭着意愿,立马紧跟上女子的脚步,看着女子的背影,大声道:“隐空,你别走啊,我答应啊我答应啊,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能帮小舞解了封印……哎呀,痛……”
突然脑袋上一下疼痛,被砸得厉害,慕容花溪捂着头龇牙,看了看地上正躺着一把白玉骨扇,立时蹲身捡了起来,讨好得递给拿扇子砸他的那人。
隐空扫了眼周围的人,皆是一脸惊诧外带几分看好戏的神情,心中一赌,气道:“叫什么叫!不嫌丢人啊!”
见女子停下步子,慕容花溪心中一定,讨好地凑了上去,“隐空,忘了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西蜀吗?”
隐空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带着几分隐晦不明,见男子愣住不解的神色,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轻声道:“我在外面已经待得够久了,也有点烦了,想回家了。”抬头,看着身侧走过的人群脸上闪耀着的自在欢喜,如此热闹繁华的场景,落在女子的眼中丝毫不留痕迹。
“挥掷千金,享遍美色,世间繁华也不过如此,没什么乐趣可言了。”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嘲意,似是在怀念什么,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怀念那里的生活,以山林为家,以走兽为伴,自在宁静,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吧。”
隐空看着女子的神色,少见的肃然,也不知该说什么:“那……”只是话还未说,一道凌厉的疾风擦着耳朵闪过,杀气已将他的一缕头发削断。
站在慕容花溪身前的隐空神色一凝,右手疾速在他的背后一伸,五指翻转间,一枚闪着寒光的短箭已被截在指间。
慕容花溪看着那偷袭而至的短箭,心下大骇,他竟然无知无觉,若非暗中那人有杀心,想必他早就成了亡魂了,只是谁要杀他!转身看着四周,却同先前并不无二致,人们并没有发现此处的异状。
—文—只是隐空仔细瞧了瞧手中的短箭,方才一直紧绷的心这才松了下来,将它递给惊魂未定的慕容花溪,笑道:“给,收着吧。以那人的功夫,只是削了你的发,想来是要留你一命了。若是他要杀你,就算再有十个我,也护不了你。”
—人—慕容花溪惊疑:“你是说杀我的人?”连十个隐空都阻挡不了的人物?“可我不曾同谁结过怨啊,竟然惹来杀身之祸……”
—书—隐空嘴角含了几分嘲弄,哼声道:“谁知道啊,你们人总是恩恩怨怨纠缠不清,天知道成天杀了这个杀了那个的报什么仇,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哎,也不晓得,我选了你是对还是错啊……”
—屋—听到女子的嘲讽,似是隔着好远才传来,慕容花溪猛地回过神,只是眼前已不见那个蓝色身影,而女子的最后一句话犹是响在耳畔:“记住了你答应我的事,如今已是八月中旬,九月伊始,六国盛会,风云难测,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