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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明末风暴-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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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之兄救我,密之兄救我!”

他正自觉威风凛凛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唤他,侧过脸看去,是城中某家豪族奴仆,绰刀拎枪,将一个书生逼到了墙边上。

“你是谁?”看到这鼻青脸肿外貌变形的书生,方以智愣了愣,这人因为嘴都被抽肿了的缘故,所以说话的声音也无法听出他是谁来。

“汪兆、汪兆麟。”书生泪眼汪汪:“密之兄,救我,救我,他们要杀我!”方以智跳下马,跟着他的数十名方家家丁顿时也围了上来,那几个豪族奴仆慌忙陪着笑道:“方公子,奉家主之命,上街拿贼,恰好遇着这个贼人的从犯,家主人说了,别的贼人可以暂且不顾,此人是一定要拿着的,他唆使家主人去买什么代皇免火旗,可是花家主人八千两银子!”“对,对,我家主人也花了三千两!”另一伙豪奴大声道,说起银子,众人可都是恨恨的。

“分明是你们自愿的……当初贼势大,若不交银子,贼人纵火劫掠,你们主人连性命都保不住!”汪兆麟放声痛哭:“我自家也出了五千两,如今是血本无归,还被你们打成这般模样!”

“那是你汪举人的事情,你这两日上蹿下跳,为了贼人奔走,你敢说你不是贼人一伙?若不是方老爷设计,请来了无为幼虎俞公子,你这厮没准就要从贼!”

“我……我也出了力啊,若不是我出力,贼首哪会上当!密之兄,你为我作证,我是不是也立有微功?”听到这话,汪兆麟是真心恐惧了,他这两天里为了不让三个贼首寻他清算旧账,确实为三个贼首收刮钱粮做了些事情,若是严格追究“从贼”二字是跑不脱的。

因此,他必须抓住机会洗白自己,不求有功,但求不让人追究,否则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想到这,他也不知哪来的气力,挣开了那些豪奴家丁,扑过来一把抱住方以智的腿,跪着声泪俱下:“密之,密之,你是知道的,这几日若不是学生出力维护,那些贼人贪心一起,不知城中多少善良人家要遭贼人劫掠烧杀,包括今日,若不是学生出面将贼首邀来,方老爷之计也没那么容易成功学生不求有功劳,但求一点苦劳,请密之念在学生出了力的份上,拉学生一把!”

他也是悲摧,平日里出来总得有三五个伴当僮仆,今日出来时原本也是有的,可是五印寺里一乱,他急着脱身,也没有等自己的伴当僮仆,一个人想逃回家去,结果被半途拦住。

“汪举人,你可有功名在身,如何能这般模样,当真是有辱斯文!”方以智被他抱着腿,心中不快,挣了挣没挣脱,便又道:“快起来,若不起来,今日之事我方某绝对不管了!”

听他言下有相助之意,汪兆麟顿时欢喜起来,暗暗松了口气:“学生就知道,方老爷海内大家,乃是当今卧龙一般的人物,密之兄家学渊源,自然不会看着学生白白受这冤屈……”

“行了,行了,废话恁多!”方以智心中对其人其实甚为鄙视,可对方既然求上门来,加上此时方以智正觉得意,便开口对那些僮仆道:“此人虽有不检点之处,可是确实是迫不得已,况且今日能破贼,此人也出了些气力,诸位就请回禀主人,只说……”说到这,方以智微微皱了皱眉,突然间发觉,自己似乎是将一个麻烦弄在了身上。若只是一些颜面的事情,他出面调停,城中缙绅都会给方家面子,可是这是银子,而且是十多万两银子!

想到这,他心中恍然大悟,为何父亲方孔烟为不自己出面让诸家交银子,而是由着这汪兆麟打方家旗号,只说方家都出了八千两欲买比皇免火旗!

就算是如此,城中缙绅少不得也要埋怨方家,分明将无为幼虎俞国振请来了,为何还要给贼人银子!

“咳咳,只说此时银子下落尚不可知,反正这位汪举人家宅府邸都在城中,一时半会是走不脱的,大家乡里乡亲,不要摧折过急。”方以智虽年轻不够狡猾,却绝对不少智慧,一想到其中涉及的关联,便改了口,不再大包大揽。那些僮仆却想不到这么远,只是觉得方公子说的有礼,况且今日之事已经传出来了,方家召来无为幼虎这才大破贼人,有些人甚至说无为幼虎乃是方家姑爷,谁敢得罪方以智!

“既然是方公子说情,暂时放过这措大,去听听主人如何分说的。”诸僮仆一散而去。

汪兆麟心有余悸,不停地向方以智道谢,方以智勉强应了两句,便上了马又向五印寺方向行去。沿途之中:各家各族的管家带着家丁奴仆纷纷上街,既有杀贼泄愤之意,也是想着自家被收刮的银子能否夺回来。其中也有些家族胆壮的年轻子弟,一个个鲜衣怒马擎剑跨弓,看上去倒很有那么几分模样。

不一会儿,便与俞国振迎面相遇,他看到俞国振带着少年家卫整军而出,不由奇道:“济民,你这是做什么?”

“贼首黄文鼎带着一千五百人去袭我细柳别院,如今桐城贼首已经杀了,我必须立刻赶回襄安。”俞国振面有忧色:“密之兄,伯父那儿,替我谢罪。”

此语一出,方以智和周围的桐城缙绅都是大为感动,确实,俞国振在明知贼人去袭细柳别院的情形下,却仍然先解了桐城之急,然后才回头追击,这等心胸,让人不得不生出敬仰来。

“这如何使得,你初一傍晚得到消息便带人来了,一日一夜赶了一百二十里路,方才又血战一场,如今就走,要对付的又是贼人中最狡黠多智的黄文鼎!”方以智感佩之余,却又是极为担忧:“不可,绝对不可,孙子兵法有云,五十里而争利,必蹶上将军,何况这百余里地!”“就是,俞公子歇息一夜再走!”

“密之兄说得对,莫说俞公子不是真的老虎,就是真老虎跑了两百里打了一场大仗,也无力再战了!”

俞国振苦笑拱手:“各位盛情,在下十分感佩,但襄安为国振乡梓之地,见到桐城之状,国振实是担忧家园亦会如此各位若是真想助国振一臂之力,请借十辆大车与两日两百人的粮草与我”

“这算什么借,贼人在我们桐城两天三夜就刮走了近二十万两银子,若不是俞公子,咱们家家都要倾家荡产!”人群中一人激愤地道:“我们蒋家不才,原献三腔猪与五只羊与俞公子,至于米粮,管够!”

“你们蒋家莫要独占了,我们沈家也要……”

“我们黄家也要……”

俞国振要的东西真不算什么,n辆大车、一些粮食,现在正值过年,哪个大户人家不杀猪宰羊准备了许多的!

“都不要与我争,济民是我们方家的姑爷,他济民的表字还是家父所起,些许粮食,哪里轮得到你们来!”方以智听到此处也急了,若不是为了方家,俞国振如何会来桐城,就算来,又怎么会赶得这么急,以至于弄得现在的尴尬局面!

听他说出俞国振与方家的关系,周围一片哄然,然后众人都不作声了。

“济民,下午时我偷窥了贼人出城之势,他们走得东倒西歪,速度必然不快,我估计此时最多离城四十里,而且贼人夜间不可能行军,国振,你真不必如此着急!”俞国振沉吟了会儿,然后笑道:“密之兄长说的是,我是关心则乱了……既是如此,我们便在桐城借宿一夜,明日大早便出发!”于是各家纷纷力邀俞国振带少年家卫去他们家中暂住,俞国振拱手道:“各位盛情,在下感激不尽,不过我俞家家卫,不敢扰民”

“此话说的,若非俞公子来救援,我们想被扰都想不到。”有人大叫道:“俞公子,咱们桐城人最是知礼的,俞公子既然是方家姑爷,也是小半个桐城人,总不希望别人戮着我们桐城人脊粱骨骂不知好歹吧?”最后是俞国振带着教导队去了方家,罗九河的甲字队、叶武崖的乙字队,则宿在周围的几户人家。

至于城墙上的守卫,则交给了由各家家丁组成的民壮乡勇,若是贼人再度啸聚而来,他们只要舱起个示警的作用即可。

到了方家,方孔烟先是招俞国振来问了问战况,见他一脸疲倦,也没有细谈便打发他去休息。俞国振被带到了专为待客而辟出的一座跨院,正准备铺床休息,有个小使女端着碗热粥走了进来:“姑牟,这是小姐熬的。”

这小使女俞国振依稀认得,正是方子仪身边的,他道了声谢,也不避着那小使女,便将粥喝了,小使女见他如此承情,眉开眼笑地收了碗便跑了回去。

方以智似笑非笑地看了俞国振一眼:“自你下午出去后,子仪可就带着家中仆妇在煮肉熬粥,你这碗是她亲手煮的,你的家丁们也各自有热粥可食呢。”俞国振闻言一愣,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他挑中方子仪,果然没有挑错呢。

第二卷九六、虎贲尽是封侯将

崇祯七年大年初三,当晨光从东方露出的时候,桐城的百姓惊讶地发觉,阴沉了数日的天空,竟然放晴了。

想到这三夜三日里的惊心动魄,不少人还觉得恍然若梦。而这个时候,外头的号子与歌声,却惊破了他们的迷惘。

“那是什么声音?”

寓居于桐城的道人癸泉子懒洋洋地问道,这几天城里乱糟糟地扰人清梦,但他一个道人,倒没有什么人来骚扰。

“师傅,是俞家家丁出操。”

回应的小道人眉目清秀,浅笑之时还有两个酒窝,癸泉子唱了一曲道藏,小道人服侍他穿好衣裳,他笑眯眯地道:“思乙,那个俞幼虎俊不俊?”

“师傅说什么啊!”小道人双颊顿时飞红,露出了形迹,竟然是一位女冠。

“思乙随我游走天下,不就是在观那些才子英雄么,俞幼虎在庐州、安庆好大的名头,是不是英雄,你看得出么?”

“弟子只想着学得红线、隐娘那般本领。”沉默了一会儿,被称为思乙的女冠幽幽地道:“英雄不英雄的,弟子不曾想过。”

“哈哈,咱们此次去见王征南,他也是我道家一脉,或者他那儿有这种本领……”癸泉子谑笑了起来:“且不说这个,你与我一起去看看,那俞幼虎究竟是怎么一般人物。”

二人出了寄宿的道观,慢悠悠晃上了牧爱街,只见城中街道上已经有许多人聚拢了。有些认识两个道人的向他们行礼打招呼,“仙长”、“仙长”叫个不停,癸泉子笑眯眯地一一回礼。看上去倒是道貌岸然。

“咦。这不是段老爷么,亲自到这街上来送俞幼虎?”不经意间,他看到一个缙绅模样的人,忙上前行礼。这可是一位大施主,不能等人家来招呼自己。

段老爷回过头来看到是他,念了声“天尊”:“道长无碍老朽就放心了,这几日兵荒马乱的,老朽未曾去听道长讲道。失敬了。”

“呵呵,段老爷还记得此前贫道说过的么,小有危难,必遇贵人,转运而安。”

“唉呀,道长一说,老朽想起来了,可不就是么!乱贼之中,颇有几个也与老朽有仇的,若不是俞幼虎来得快。我家与那几家就一般无二了!”

“贫道术法不精,只能算得到段老爷会有一险,却不知道这一险竟然是应在贼乱上。”癸泉子叹息道:“可惜,可惜。若是贫道术法再精通些,段老爷就连这点小险都不会有了。”

那段姓缙绅连连摇头:“道长已经是神机妙算了,天机深沉,能算到道长这一地步,老朽也是仅见……道长还挂单在白云观?待明日,老朽再去向道长求教!”

癸泉子笑着应了。旁边的女冠不为人知地撇了一下嘴,自己师傅这套含含糊糊胡弄人的把戏,她可是见多了。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山崩一样的呼响,那是欢呼声。紧接着,鞭炮声音齐鸣,锣鼓也开始喧嚣起来。

女冠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热闹上来。她伸长脖子向那边望去,过了会儿,便看到了两列人从街道中走了过来。

这种夹道欢呼的场面,少年家卫也是第一次遇到,他们脸上带着喜色,可长久以来的纪律约束,让他们还不至于忘形。

罗九河队走在最前,他极是骄傲,据说新科的进士要披彩夸街,可他觉得自己现在比起新科进士还要风光了。

不仅是他,他身后的家卫少年们同样如同。不过这些自尊心被培养出来的少年们,越是骄傲,反而越发矜持,一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两边为他们欢呼的人群。

对他们来说,这是人生中第一次无比光荣的时刻,长时间艰苦地训练,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

这支沉默行军的队伍,展示出了强大的气势,看到这一幕,癸泉子眼前一亮。

他本以为俞幼虎是靠着勇武与狡黠取胜,现在看来,俞幼虎在练兵一事上,也有常人难及之处!

他吸了口气,靠近那位姓段的缙绅一些:“段老爷,那位行在最前、看上去精明强干的,便是俞幼虎?”

“道长这次眼光可差了,那是罗九河,昨日登城破门者就是他,也是了不得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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