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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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炮是直接架在城墙上向下轰击,射程比起在城下自然是要远一些的,胡静水忍不住伸出头去望,却看到火炮的目标并不是已经逼到壕沟之旁的像,而是远处的敌阵!
因为所有的火炮都增加了照门,而炮手又是由俞大海操练出来的,因此二十门火炮齐发之下,整个大地震剧烈颤抖起来。至少有三枚炮弹,准确轰入阮氏军阵之中,在阮氏军中犁出三道血肉之沟!
阮福溪大惊:“明人也会用炮!”
他初时以为,帮助阮福渶的明人,不过是些海盗无赖,可现在看来,对方不仅会用炮,射击的准确性还不差,这让他意识到,此次会安之战,只怕难以善了!
战像此时也到了壕沟之前,那些驱赶战像的像兵,催促着战像进入壕沟。壕沟里积着水,战像才一下去,便纷纷发出凄厉的叫声,原来那水下,竟然埋着无数尖锐的钢矛!
新襄别的没有,可钢铁之精致,可谓甲于天下,故此钢矛之坚锐,足以刺穿大像的脚掌。而大像体重极重,又不会跳跃,根本无法淌过这水下的钢矛阵!
即使跟在大像身后的步卒这个时候想要替大像将水中的钢矛尽数清除,可等待着他们的,是城头上密集的火铳弹子!
阮福溪派来进攻的,除了三十头战像之外,还有近千名兵卒,他原以为凭借三十头战像,一轮冲锋即使不能破防,也可以在试探出城中虚实后撤回,便是略有伤亡,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但是,城头上少说有三百枝火枪在喷射着死亡火焰!
俞国振得了路易斯?加西亚的帮助,以每枝五十两银子的价格,进口了五百枝苏尔火绳枪,这些火绳枪,恰恰就是从会安偷偷运入新襄的。这种苏尔火绳枪,不仅枪身较短、重量减轻,更重要的是,它能配发纸包子弹,这样就极大地加快了火枪的装填速度,使得短时间内射击的次数激增!
因此,密密麻麻的弹幕,让城下的壕沟很快就变成了一条血沟。
“该死,先撤,先撤!”
阮福溪看到这一幕,不得不大叫着道。
他为时已晚,他依为主力的像兵,只撤回来了三头,其余尽数困在了壕沟之中,成了城头的活靶子。而跟在像步之后的步卒,同样损失惨重,在密集的弹幕之下,他们连用火铳弓箭反击的余力都没有,就扔下了几百名伤员和尸体!
“敌军士气已经动摇,小官人,家卫请求出城追击!”
罗九河在城头向俞国振行礼请示,神情倒是甚为正式,不再是平时的嬉皮笑脸。旁边的胡静水心中一动,正想劝说不必追击,却看到俞国振点了点头:“去吧!”
守城战获胜,并不能彻底打消敌人的其余念头,唯有野战正面将敌人击垮击溃,才能让这些贪婪的家伙意识到,他们面对的并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对手!
罗九河自己并未出城,随着他的命令,城门大开,一队队明人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城头的火炮第二度怒吼,这一次有了校正,射击的精确度更增,阮福溪的部下才聚拢在一起,就又被一顿炮弹击乱。逃回去的三头大像,也有一头倒楣地被炮弹直接轰中,虽然火枪枪子未必能轰破这大像的厚皮,可是炮弹则足以砸得它脑袋开火了。
那大像惨叫着倒地,而另外两头大像,这个时候也被吓得不听控制,开始发了疯一般的乱窜。虽然它们并没有冲入阮福溪的阵列中,却也已经脱离了战场,转眼间就不知去向了。
而这个时候,出了城的卫兵,架起了板桥,跨过壕沟,在会安城墙下列起了阵!
第五卷二五四、漫看南国血如花(二)
阮福溪原本准备退走了。
他现在看出来,控制会安的明人,绝对不是乌合之众,他们不仅装备精良,而且士气高昂训练有素。
若不是他们身着的服饰不对,阮福溪甚至要以为,这就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
即使如此,他还是怀疑,自己面对的是大明哪位边军悍将的家丁。若是对普通海寇,他还有希望付出大量伤亡后夺下会安,但若是大明边军悍将的家丁,他觉得自己只有退走以待日后。
反正安南这边的气候,大明将士呆久了必生疾病,到时候自己再来捡便宜就是。现在关键在于,要去抢占一块地盘,好稳住阵脚。
但这个时候,城中守卫出来列阵,这让阮福溪陷入两难。
不战而逃,不仅仅对士气会产生极大影响,他手下人很有可能就此逃散,而且从明人敢出城而战来看,他们是不会放弃追击的机会的!
“必须一战,但不能在会安城下,城头的火炮太过危险!”
想到这里,阮福溪下令列阵稍退,为了能够保持阵型,他甚至放弃了自己原本准备用来攻城的炮车,而是以火枪兵殿后,缓缓后撤。
城头又连着放了两轮火炮,第一轮又给阮福溪造成不小伤亡,但第二轮便全部落空。此时出城的守卫也开始向前进逼,城上的火炮便尽数停下。
“这个阮福溪,倒不是个蠢蛋。”在城上,俞国振看到这一幕,笑着说道。
罗九河点了点头,神情微微有些紧张。这一战,俞国振对于指挥上,可是一言未发,几乎全部交给他了。
而他其实也远离了一线,在城头靠着各色令旗和传令兵,指挥着数千人作战。
俞国振端坐不动,身后侍立的胡静水却忍不住探头探脑,微带着忧色:“我军既有获胜,穷寇则勿追啊。”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作沽名学霸王。”俞国振听得他说到“穷寇未追”,忍不住就吟了一句。
罗九河没有什么反应,胡静水多少读了两听书,听得之后面色变了变,竖起大拇指狠狠地拍着马屁。俞国振听他吹捧了几句,失声笑了起来:“这可不是我的原创,不过是听别人写的……啊,开战了。”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又转移到战场之上,如俞国振所言,双方又开始开战了。
出城邀战的是二团团正张正,他行事冷厉严正,在他督促下,与他同出的一千二百名守卫,列成四排,第一排为三百名火枪兵,他们排队前进,面色坚毅,直逼阮福溪本阵。
阮福溪看着这四排敌军整齐划一地逼近,虽然人数并没有他的多,但那气势却仿佛是十倍于他一样,他心中再度动摇。
不仅是他,阮军整个都不安起来,要知道刚刚在会安城下,阮军还损失惨重,足足死伤数百人,近乎十分之一的人手和全部战像都折损了,此时还能保持不溃散,已经是阮福溪治军有方。但新挫之后,又面对着气势高昂的敌军,以这种极具气势的方式进军,他们不由得想着方才的败阵,士气也因之大沮。
双方相距还有五十丈,阮军中便有人沉不住气,砰砰地开始搂火,火枪射出的弹丸,自然不知飞到了哪儿去了。
而守卫这边,虽然有人忍不住举起了火枪,可是在附近的伙长、棚正的喝斥下,还是醒悟过来。
双方相距三十丈,这个时候,连阮福溪都开始忍不住,高喝着示意部下预备。
在海边作战,弓箭因为海水湿气沾弦的缘故,其射程往往不远,威力也差强人意,因此阮军中主要的远程武器,也是火枪。随着阮福溪的命令,也有几百枝火枪举了起来。只不过阮军的火枪有些类似于此前俞国振在安庐大战时的火枪,各种各样的都有,不像如今俞国振的火枪,完全是清一色的苏尔火绳枪。
面对对方的火枪,张正没有犹豫,仍然下令前进。在口哨声中,守卫匀步向前,而此时,就看到阮军阵列中突然冒起一片白烟,紧接着,才听到枪响。
三十丈不到的距离,已经在火铳的伤害范围之内,阮福溪脸上微微松了一下,自己这方抢先射击,倒是占了一个先机。这一排枪轰下,对方至少要倒下几十人吧。
但己阵中烟雾散去之后,他再看对面的守卫,仅仅有数人倒在地上,其余人等,仍然继续前进,只是小心避开了地上的同伴!
“这怎么可能?”阮福溪讶然,然后才注意到,敌军前一列的火枪兵头上,个个都戴着古怪的头盔,而衣裳之下也是鼓鼓囊囊的,看上去似乎着了重甲!
“明人身上都有上好甲胄!”阮福溪想了会儿,终于明白这一点。他犹豫了一下,如今已经是二十丈的距离,只要再近一些,火枪甚至有可能穿透甲胄。
就这一犹豫,他听得对面的守卫中传来尖锐的长哨声,紧接着,对方的火枪兵端起了火枪,又向前五步左右,将火枪架上了支架。
随着哨声再响,对方战阵之上也升腾起了白烟。
不过与方才阮军开火不同,如今双方的距离只有二十丈不到,而且阮军中几乎都没有着甲,因此这密集的弹雨浇过,阮军中倒下一大排,那数量足有上百!
“冲,冲!”阮福溪高声喝令,可这个时候,阮军已经陷入混乱之中了。
己方的射击对对方不能造成多大的损伤,而对方却可以轻易大量杀伤己方,这种绝望的战斗,稍有些头脑的人,都应该知道如何去选择。更何况安南人向来贪残自私,又喜欢玩弄些小聪明,这个时候,还有谁愿意冲出去送死?
便是有那么几个傻货,也在数息之后,被守卫的第二轮射击轰成了筛子,而阮军之中,也又留下了近百具尸体!
若是以射中率来看,守卫也只是有三分之一的射中率,可在这个时代,如此高的命中率,已经极为惊人。第二轮射击与第一轮又只是相隔数息,苏尔火绳枪发射频率较快的优势,也为阮军所察觉,发现自己两次射击之间,对方就可以完成三次射击,成了摧毁阮军斗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正敏锐地发觉了这一点,敌军旗帜倒垂,将士瑟缩,人人动作僵硬。他知道对方已经没有了斗志,这个时候只要轻轻推一把即可。
因此他对身边的司号下令:“吹冲锋号!”
司号将胸前的锁呐举起,鼓足腮帮,用力吹响。尖锐凄厉的锁呐声,顿时响彻云霄!
城头的罗九河听到这声音,扶着城垛向前微微倾了倾身体,而俞国振也有些讶然地站了起来。
只见在火枪手之后的守卫们,突然间抢步向前,从火枪手之间插了过去。一片呐喊声中,他们挺矛突击,像是一排海浪,扑向了阮军。
阮福溪这个时候也没有了斗志,他当先调转马头,也不顾其余,驱马就逃。
他身后,一半左右的阮军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丢下武器调头就逃,剩余的一半也很快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们当中,一部分人干脆跪下投降,少数试图反抗者,则立刻被冲上来的守卫们刺成肉串。
更多的则是追随着先走一步的同伴,开始了溃逃。
在任何一个局部,守卫们都形成了以多打少的局面,胆敢顽抗者,会被毫不犹豫地击杀,然后他们就风一样掠过跪降的安南人,向着奔逃的敌人追去。
“胜了。”俞国振在城头嘟囔了一声,然后笑着向胡静水道:“胡先生,恭喜你,这会安市长之位,可算是坐稳了。”
胡静水拱着手:“还是要恭喜公子根基草创,今后天高海阔了!”
俞国振深吸了口气,用力点了点头。确实,今后至少是在南海范围之内,他是天高海阔了,甚至就连大明朝廷,都再也无奈他何。有了会安这个产粮基地和贸易中心,他可以在此广辟粮田,移民屯垦,既为他提供粮食,也为他提供兵源;他可以将新襄生产的工业产品,尽情地拿到这里来贸易,既能获取利润,又可收得商税。
“小官人,我再遣人出去打扫战场?”罗九河又向俞国振请示,打断了俞国振的思绪。
俞国振点了点头,虽然他联络了郑家,偷偷将五千劳工运到了会安,但是劳力他不会嫌少,特别是这些俘虏的安南人,他们虽然既蠢且懒,但俞国振相信,皮鞭和饥饿再加上适当的恩赏,会将他们教得乖一些的。
罗九河又带了五百人出城打扫战场,而城中则还剩余五百卫兵控制着局势。即使是在大胜之后,俞国振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张正率领追击部队回到了会安,随他们来的,尚有数百俘虏,再加上罗九河打扫战场时俘获的,俘虏总数超过了一千人,而杀死、杀伤的阮军数量,也差不多近千人。阮福溪拼凑出来的五千士兵去了一半,剩余人等,也竭力南逃,不敢回望。
战俘被押解入城时,经过一幢宅院,在那幢宅院里,一双眼睛通过门缝不停地张望,小声地计算着人数。当算到一千时,那人再也计算不下去,而是回过头来,沮丧地对着身后一群人道:“诸君,看来……明国人真的要统治会安了,我建议诸君还是早做准备吧,明国人可不是安南人,没有那么好糊弄!”
“弥次郎兵卫,你的意思,咱们就看着明国人从此控制会安?”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那个先前的倭人叹了口气:“你们难道没有看到这位明国将军的士兵么?”
“那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