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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明末风暴-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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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官人所言,可是当真?”人群中有人怯怯地问道。

这就显出俞国振身份尴尬来,他只是民壮首领,可不是能有权判定众人罪否的大官。不过这难不住俞国振,他向史可法这边一笑:“我所说,虽未必为真,但这位就是奉命分守四府的史可法史史参议,史参议,请上前来。”

史可法不由自主地听从了俞国振所语,上前来到他身边。

“贼人势大,若不能分贼之势,化贼众为我用,无为定然不守。”俞国振在他耳边低声道:“史参议,如何取舍,尽在于君了。”

史可法看着他,然后抱拳,拱手,一揖,头垂至膝。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上前一步,面对众人,再次拱手:“本官便是史可法。”

这群俘虏自然知道,他们追了许久险些抓到手的朝廷大官,便叫史可法。现在一见,果然是一个有威仪的人物,而且说话谈吐,颇为亲善,对他们并无太大的恶意。

“方才俞壮士所言,便是下官之所想,汝等原是良善,都为朝廷赤子,是贼渠献逆等,迫汝等从贼,今日若能幡然悔悟,反戈一击,朝廷必恕前过,若能破敌立功,本官也不吝为汝等奏赏!”

俞国振退了两步,让史可法站在众人的中心,看到史可法在俘虏中侃侃而谈,他心中也承认,这位东林清流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至少嘴炮的功夫还是极强的。一通讲演,他大约也知道这些从贼的百姓大多没读过太多书,没有怎么引经据典,只是说恕其前过赏其后功,说到动情之处,他声泪俱下,陪着众人哭泣,顿时惹来一片赞声。

“史参议是好官!”

“自然是好官,要不方才那无为幼虎为何都听他的!”

这样的窃窃声自然也传到了俞国振耳中,周围的家卫多有不愤者,却被俞国振一个手势就压制住了。

“济民休怪,名不正则言不顺,史道邻为朝廷分守四府,若不如此,这些从贼的百姓也不会信服。”身后张溥迈步上前道。

俞国振一笑:“天如兄不必解释,我只想做事,至于功名爵禄,却是半点都不在意。”

一个行将灭亡的王朝,它的功名爵禄有什么意义?俞国振将史可法推上前去,自己隐于后面,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自保。他现在只有这三百人,若是朝廷真因为他的功劳,给他一个什么武职,受那些文官的支使和肮脏气儿,那才是最不合算之事。

张溥闻得此言,不觉面有愧色,以他的心性,自然体会不到俞国振的想法,却也不禁觉得,朝廷薄待了俞国振。

而且俞国振越是显得人格伟大,他就越发自惭形秽。

“俞济民真君子。”他挑起大拇指,真心赞道:“我不如也。”

张溥一向自视甚高,他在崇祯四年辛未科中的进士,当时只是三甲头名,可是却敢为书商点评一甲的试卷,弄得他们的考师极为不满。他纠合同道,办复社以壮声势,走的就是后世炒作造势然后入主中枢执掌权柄的道路。因此,他真心实意地当面称赞俞国振,倒是极难得的事情。

俞国振一笑,没有说什么。史可法也好,张溥也好,与他终究不会是一路人,如今相互利用,今后总归是要分道扬镳。

张溥见他也不谦逊,心中又有些着恼,只是现在他可是有求于俞国振,因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俞国振抬起头,开始打量无为城。

在很早之前,甚至在流寇破颖州城之前,俞国振就想过,若是他来守无为,应该如何守法。

无为城高二丈二尺有余,周长一千四百九十一丈三尺有余,这个数字,早被他记在心中。这是一座小城,城中人口过万,不过战时,附近乡镇百姓纷纷逃入城中,人口可能达到三至四万。

这么多人,吃就是一个问题,好在无为还有些存粮,根据贾太基传来的情报,城中有粮一千四百石,足够支撑一段时间。流寇不可能长时间攻无为,俞国振算了一下时间,他们最多能在无为城下呆七到九天,超过这个时间,一来流寇所携粮食未必足用,二来官府调集的援兵也会到达。那时流贼背腹受敌,只怕要作鸟兽攻。

张献忠是极狡猾的,他不会让自己走到这种绝路。

所以,只要坚守七日,最多不超过九日即可!

城中有佛朗机炮六门,只是未必堪用,好在自己缴自贼人中的四门,叶武崖已经检查过,完好无损可以轰击。城中武库里也有些鸟枪,只不过其中能用的,早就被俞国振狸猫换太子换到了自己手中,因此完全不能指望。

城中目前聚集的官兵和民壮,不算自己的家卫,共是六百余人,加上可以征发的城中青壮,能有三千人守城,又新得这一千多俘虏,守城者便是近五千……对于无为这样的一座小城来说,有五千人守城,基本够用,唯一值得担忧的是,城中无论是官兵还是民壮,都没有多少实战经验,而官长也不擅于兵事,守城调度,只怕还得依靠自己。

因此,还得想办法控制住守城的指挥权。好在自己在无为声望足够,便是知州,此际也不得不听从,再加上史可法如今应该也会配合,调度之上,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流寇数量,也已经审问侦知,流寇主要是三股,张献忠、老回回、混天王,张献忠实力最强,拥众有七万,老回回混天王合起也有五六万人,因此,共是十三四万。

五千对十四万,虽然贼人中大半是老弱,但俞国振也知道,守城一方堪用者,可能也只有他的三百人。

俞国振正沉吟之间,史可法已经演说完毕,他径直走到俞国振面前,长揖为礼,沉声道:“无为数万百姓,便托与公了。”

“无为是我乡梓之地,便无嘱托,敢不效力?”俞国振道:“只是不知,史参议可愿将调度之权尽数付我?”

史可法闻言双眉微挑!

第四卷二零四、乌云聚危城(四)

王保宗喝了口热水,冻得发僵的身体,开始觉得有些暖和了。

他看了看四周,与他一般被俘然后反正的,大约有二十余人,被一个少年领着,围着一口大锅。锅中散发出来的米饭香味让他禁不住深深呼吸,虽然墙头寒风凛冽,可王保宗却觉得,心里头热乎乎的。

原本他只是僵硬地随着贼人,现在不同,现在他觉得自己有了奔头。

奔头就是……杀贼!

一想到自己可以在城上杀贼,王保宗就觉得心里热乎。他闭上眼,合什向着自家遇难的亲人在天之灵默祷,不一会儿,就听得带着他们的少年喝道:“饭好了,准备吃饭……咸菜米饭,吃饱了有气力杀贼!”

王保宗跟着众人去打饭,像他们这样,二十五人一小队,每队中都有一名来自细柳别院的家卫充当头目,整个城头足足有四十余队,其中既有如同王保宗一般的反正过来的流寇,也有城中的百姓。

每人都发了一只木碗,还有竹筷,这就是他们的餐具。虽然没有菜,但咸菜够咸,还是很下饭的,王保宗一边吃,一边从城头上向下张望。

他很奇怪,为何除了西门,无为城的其余三门都是洞开,按理说这时就应该紧闭城门,等待流寇逼近才是。

不仅洞开,还不禁人员入内,来自四乡的难民,有拖家契口的,也有孤身的,纷纷涌了进来。王保宗初时只是愣愣地看着,但没过多久,他意识到不对:流贼破城,惯用细作,这些进入无为城中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上千,而且越来越多,安知其中没有流贼细作?

一念及此,他怯生生地伸出手,这是他刚学到的规矩:“棚长!”

他们每二十五人被编为一棚,而那个来自细柳别院的家卫少年,就是棚长。

“何事?”带着他们的那少年问道。

“那些进城之人中……会不会有奸细?”王保宗指着城下涌来的人群。

少年歪头看了看王保宗,脸色微微变了变,然后小跑着到了城墙上一处窝棚,拉着另一个少年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少年匆匆走了过来,他看着王保宗:“你认出献贼部属了?”

“不曾,只是,只是献贼攻城,惯用奸细,他们的奸细都是惯寇,一入城中,便混迹于街巷,只待信号,便骤起发难!”

“很好,很好,你叫王保宗对不?”那少年咧开嘴笑了,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极锐利:“我叫叶武崖,你记住了,有什么事情,便报我的名字。你说的事情,我会转告我们小官人,好生守城。”

叶武崖又赞许地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王保宗惴惴不安的心平静下来,他回到自己那队人的大锅前。

叶武崖并没有去向俞国振禀报此事,因为王保宗所担忧的,原本就是俞国振计划之中。

也有人将相同的担忧传到了史可法那儿,史可法忙唤来张溥商议,张溥听了道:“俞济民必有安排,贼计必不得逞!”

那些入城的难民入城之后,便被兵丁引入城中演武场,初时众人还想分辩,但见引入的官兵都是穷凶极恶模样,一个个都老实了。紧接着,城中让他们自己开口说话,在城内有亲戚熟人的,报亲戚熟人姓名,然后派人去寻来认走。如此这般,渐渐人数便变少,最后便只剩余六百多人。

这六百多人面面相觑,紧接着便是分辨口音,凡不是当地口音者,尽数绑起,也有数人试图反抗,结果自然是被剁死,首绩也被挂起示众。

紧接着便是分割审讯,高二柱尖刻的笑声与上刑时的惨叫声混在一起,没有多久,一颗颗人头便被砍落,足足砍了四百余颗,这才暂时停住。

而剩余的百多人,虽然没有审出尽是奸细,可城中也拒绝收容,直接将他们驱出了城。

史可法一直在关注俞国振如何处置,闻说砍了四百多人,他不禁心中愀然,张溥却劝慰道:“贼在巢县杀戮数千,此前所破城镇,都是鸡犬不留,俞济民虽是杀戮过甚,却正是破贼之举……况且,若是有俞济民如此本领,再爱民如子,只怕朝廷要担心的就不是流贼,而是俞济民了。”

史可法默然。

就在这时,警锣声响起,而且不是来自一门,四门尽数如此。撕心裂肺的警锣,让史可法瞬间忘记了被杀的贼寇细作,他慌慌张张出了衙门,听闻东门贼势大,便直接赶到了东门。

大明崇祯八年正月二十一未时一刻,贼兵至无为城外。

带队的正是张可望,离城尚有两里,他便望去城头挂着的首绩,那全部是他派出的细作。这些首绩仿佛是城中俞国振对他的嘲笑,让他心中怒火沸腾。

不过想到义父对自己的期待,张可望还是忍住了。

“少将军,这便是无为城!”

“我看到了,用不着你罗嗦!”张可望略微有些烦躁,他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暴虐,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等他破了城,将那个屡次坏了父王和他大事的俞国振擒住,定要好生折磨,让他生不如死!

“来人,将那狗官押上去,令他劝降。”他冷冷道。

不一会儿,一个官员被押了过来,却是被俘的巢县赵主事,俞国振复巢县时,他被贼人掳走,故此未被解脱。

贼寇将他连踢带打,推到无为县城之下,相距护城河约有四十丈便停下来。巢县令严觉也上了墙,遥望是赵主事,顿时兔死狐悲,又想起自己家人尽数或遇难或生死不知,更是泪如雨下。

“喊话喊话!”押解的流寇拿枪杆抽打着赵主事。

赵主事扑通跪倒,回望了一眼贼寇,然后放声大叫:“史参议,流寇暴虐,尽是禽兽,宁死勿降啊……”

喊话声到此便戛然而止,身后贼寇一刀劈下了他的头。

那贼寇还不解气,拎起赵主事之头,冲着城中大叫:“史可法之头在此,哈哈哈哈!”

贼寇如此凶恶,城头诸人都是气沮,史可法虽是不惧,却也不禁为赵主事而难过。

俞国振也来到了此处城上,见这模样,冷冷一笑,向着叶武崖道:“武崖,轮着你去了。”

叶武崖最是尖刻,一笑向前,招了招手,立刻有人递来一根长竹竿,长竹竿上悬着一条竖幅,如今卷着看不到是什么字。叶武崖又令人将张进嘉的头颅取来,挂在长竹竿之上,然后在城头一摇,那竖幅便直接垂落,露出上面一排字。

“献贼,张进嘉候汝久矣!”

九个大字,寒风中飘于无为城头,每个字都大如斗,不但城下,城中人也遥望得见,顿时齐齐欢呼。城上原本气势稍沮的守军,也立刻想起,击杀了贼渠二大王张进嘉的俞国振,便在城中!

“该死!”城下张可望见着这一幕,顿时又是暴怒,而他麾下,多为张进嘉旧部,见故主首绩,更是神情惶惶。张可望咬牙切齿,他原是要打击城中守军士气,结果适得其反!

一念至此,他嘴唇微翻,然后下令:“带上来吧!”

城上诸人原是欢声连连,士气复振,见着城下流贼阵型散开,张溥笑着对史可法道:“道邻兄,这等事情,也确实只有俞济民才……”

话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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