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帝国-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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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多少?醉成这个样子!”
郭存先笑了,他难得露出这样的笑容,诚实而可爱:“嗨,你跟了我一辈子,什么时候见我喝醉过?”
确实有好多年了,朱雪珍没有见过他喝成今天这个样子,赶紧到外间屋打热水,想让他洗脸。等她端着水盆进来,郭存先却没脱衣服就钻了被窝。
“你还说你没醉,有这样睡觉的吗?”
郭存先又坐起来:“谁说我要睡觉?我不过是想躺下歇一会儿。”
朱雪珍也笑了:“你就是喝醉了,别人也嚼不过你。”
她投出热毛巾想替他擦脸,他不用,硬挺着像没事似的自己洗,脑瓜好像也蛮够用的,该惦记的不会忘了:“传福呐,睡啦?”
“找同学去啦,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该串的都得串到,该说的也得说了。”
“什么好不容易,去县城上学又不是出国,想回来什么时候不能回来?”
这话说得朱雪珍心里还挺热乎,他平时可不管这些事,即便心里有,嘴上也不说,两口子难得说点这些老娘儿们的话。郭存先洗巴完立马又钻进被窝,躺下却又睡不着。有人酒喝多了大睡,他喝多了是不睡。
朱雪珍收拾完,关了灯,挨着他也躺下了,一种对老婆不期而至的愧疚,胀满了郭存先的心,他伸过胳膊抓住雪珍的一只手,在枕头边上嘟囔:“还是我的雪珍好,郭家店有说我坏话的人,却没有人说你不好的。存勇的老婆就不行,太是非,那张臭嘴万人嫌,也就是存勇能受得了,要是别人,不割断她的脖子也得割掉她一块舌头!”
“看你说的,她请你们吃饭倒吃出毛病来了。”雪珍被丈夫酒后的温情感动了,她真后悔,早知如此干嘛不天天晚上都让他喝点酒。现在家里又不难,他想喝什么样的酒都买得起……她用另一只手去胡噜存先的胸口:“挺难受的,是吧?”
“不难受,难受谁还喝呀?凡是想喝酒的都是为了找好受,我现在就挺好受,前三百辈子后三百辈子的事全想起来了,传福的姥爷临咽气的时候我答应过他,决不让你跟着我受屈。这回如果不当书记了,就自己开个工厂,赚点钱,让你后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净等着享清福。”
“我可不想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你没有事,一家子平平安安,就烧香念佛。”
“雪珍呵,雪珍,人家都学坏啦,你怎么就一辈子学不坏呢?”郭存先将女人搂进怀里。他已经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跟光明正大属于自己的女人没有欲望了。两人相安无事的时间太长啦,他对不住她。郭存先被自己的情绪鼓动起来,又有了要压到雪珍身上的欲望,应该尽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和义务,让她满足。她满足了才会相信他,精神才会平稳,这也叫一通百通。雪珍的里面很湿很滑很松快,这是他自己开拓出来的,开始的几下他感觉不错,到后来他怎么也达不到在这种时候应有的美妙和极度的膨胀,因此也就无法把雪珍送上高峰,她顺从地充满希望地还在配合,在等待着他,他却不再从容,不再自信,而是心里越来越紧张,不断地提醒自己,激励自己:千万可不能半途而废呀。他无法想象干不成男人的事怎么有脸从老婆肚子上爬下来?他大脑一紧张,一走神儿,小脑就越发地不灵了,不是越磨越大越硬,而是越蹭越小越软,他强迫自己加大动作,加快冲刺的频率,想靠激烈的机械运动把自己刺激起来。岂料事与愿违,他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在激烈的动作下不仅没有还阳,反而急速萎缩下去,最后无功而返,他的动作再大也只是一种砸夯,毫无意义了。
他恨不得立刻就钻进炕缝儿里去。这是男人最悲惨的失败,他只剩下一个男人的空壳,实质已不再是个真正的男人啦。该怎样下这个台阶呢?他还担心雪珍不相信他是真的不行了,说不定还以为是他在外边胡搞的结果……他从雪珍的身上滚下来,把脸埋在她的胸口上。生平第一次向自己的老婆求饶,认输:“雪珍,我不行了,我完了,我不甘心,我不认头,我还不到五十岁怎么就成废物啦!我没在外边胡来,没碰别的女人,这一个多月你都看见啦,天天不是都在你的眼皮底下嘛。我对不住你,想不到我郭大斧子也会有这一天……”他说着说着哭了,热乎乎的眼泪滴到雪珍的胸口上。
雪珍摸着他的脑袋,把他的脑袋紧紧搂到自己胸口上,这个大男人,这个说一不二的暴君,这个一辈子出头露脸争强好胜的大当家的,这会儿反倒像个孩子。她搂着他就如同搂着自己的儿子,一股强大温厚的情感从心里漫溢出来,把他包得严严的。她感到了他对她的依赖,他需要她的信任,需要她的胸怀,需要她的搂抱,需要她的呵护,她对他变得重要了……这种感觉真好。她只要他这个人,才不在乎他底下行不行呐。他干这种事不行了,心里就会素净了,无法再去沾腥惹骚,别的女人也不会再要他了,从今往后他就只属于自己的家了。她的怀里永远都收留他。她可怜他,像哄孩子一样用手轻轻地拍抚着他的后心。
郭存先最难堪的那一阵儿过去了,觉得口渴,就从热被窝里坐起来,一下子就觉得胃又受不了了,一口酸臭猛地从胃里涌上来,他赶紧对着尿盆就吐。第一口吐出来,后边可就拦不住了,翻肠倒肚,生嗝硬呕,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
满屋子都是腥酸酒臭。
朱雪珍急忙穿衣服下地,不知什么时候串门回来的儿子传福听到动静也过来了,娘儿俩一个给他捶背,一个倒了一碗温水等着让他漱口。
上中学的儿子说话有了大人的口气:“您的心情不好就不该喝酒,这不是自找难受嘛!”
郭存先把该吐的都吐出来了,儿子端了尿盆要去倒,皱着眉头闭住气扫了一眼尿盆,倏地打个愣,险些没有失手摔了:“这是吐的嘛呀?怎么是红的?”
“紫菜头。”郭存先把酒饭都吐出来,心里一下子松快多了,头脑也完全清醒了。“快去倒了吧,你还不嫌味儿!”
“紫菜头哪是这么红,您吐血啦?”这就是小孩子,若是雪珍就不会这么大呼小叫。
一听吐血,朱雪珍先被吓住了,她看看尿盆,看看存先,嘴里在嘟嘟囔囔:“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郭存先心里也慌,也急,粗声粗气地说:“先把它倒了再说。”
传福端着尿盆到大门外倒进粪坑,又用清水将尿盆洗净才回到屋里。
郭存先倚靠着窗台坐着。朱雪珍坐在他脚边,神情古怪,似惊似恐,似疑似信……传福担心母亲受惊吓又要犯病了,他看看父亲,郭存先的眼神告诉他,爷儿俩正担心同一件事。
郭存先已经沉住了气:“雪珍,刚才我前边吐的是酒菜,后边确实吐了两口血。但是没大事,我想是这些天累的,气的,再加上今天晚上酒喝太多了。你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底。”
传福着急:“爸,明天我陪您到城里去检查……”
“不行,记住,这件事你们娘儿俩谁也不许往外说,过了这几天,我下台啦就去检查,不下台也去检查。”
“哎呀,爸,下台不下台都是身外的事,只有身体才是自己的,要是胃里真有麻烦,耽误一天可就多增加一分危险。”
“有什么麻烦?顶大不就是长了个瘤子,得了胃癌,那也没有我眼前身外的麻烦大。”
朱雪珍打断了爷俩的争论:“传福,你爸胃里没长东西,就是有个地方出血了,往后不能再喝酒啦。”这是废话,嘴里大口地吐血,里边自然就有出血的地方。雪珍说话开始着三不着两,那爷儿俩却又不能跟她顶撞,只能顺着哄她。
传福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的。”
“你看见的?”越说越邪乎。
“你出血的地方是块老伤,你刚从外边买零件回来,我一眼就看出你胃里流血了。那会儿我没在意,以为是我头昏眼花了呢。”
这回该轮到郭存先眼睛发直啦,又惊又疑,却什么也不说。
朱雪珍闭上眼睛,现出满脸巫气,口中念念有词。
郭存先毛骨悚然,传福却上前抱住了母亲的脖子,开着玩笑说:“太好了,俺娘跟二爷一样,成了活神仙啦!”
郭存先脸上变颜变色,嘱咐那娘儿俩:“传福,关于你娘的事儿出去一个字也不许露。”
郭存先将肚子里的酒全吐了出来,头脑变得无比清醒,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就推说突然想起一件急事要去化工厂,穿衣下炕,并嘱咐那娘儿俩先睡,别等着他。
实际上他是趁着夜深人静要去拜拜“龙凤合株”,到大树底下一个人静静地清理一下思路……
18死
熬到夜静该睡觉的时候林美棠就躺下了,可心里就是静不下来。烟一根接一根的已经把嘴抽得发苦发木,情绪却越来越躁……下午安景惠来坐了半天,聊大天儿的时候捎带出一些调查组的动态,不知郭存先可知道这些情况,他那里又有了什么新消息?
她知道今天夜里的觉又难睡了,不折腾到下半夜就甭想迷糊。可悲的是这种时候越来越多了,在很大程度上这都怪郭存先不到她这儿来了。他还没有被怎么样就先抛弃了她,这让她看到了自己将来的结局,郭家店或郭存先无论出点什么事情,她总是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想到此心里不免生出许多焦虑和怨怼,这是何苦?她除去怪自己还能怪谁,什么时候是个头?
与其在炕上烙大饼,还不如到外面去走走,反正都是睡不着,躺着立着还不是一样? 她穿衣下炕,拿着手电筒出了门。
月亮胀鼓鼓白净净,带着讪讪笑意,天地间一片清亮,郭家店轮廓鲜明,只在房山背后,犄角旮旯,有着许多阴影暗角,扑朔迷离。晚风很暖,如丝巾般拂着她的脸,却拂不平她的心,她甚至看到夜色竟然这么好心里就气得慌,这夜色不再属于她,反而增加了她的惆怅无助,没人能知道这清亮的温柔和安静下面掩藏着什么,会发生什么?有一年也是在这样一个轻柔的月色下,她躺在河堤下坡的草堆上看月亮,数星星,快快乐乐,无忧无虑。郭存先来给她盖大衣,站在她跟前却不动了,像一片巨大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后来他的大衣没有盖下来,整个身子却压上来了,那一次让她真正体验到了性爱的快乐,她疯了一样大哭大叫,当时她以为他给自己的生命带来了崭新的光明……事后他给她擦着眼泪,对她许愿说了当时他能想到的所有大话,她却什么要求也没有提。其实她心里是有要求的,他许了很多愿就是不许愿娶她,那时她也并不是很想嫁给他,只有月亮证明她确实把自己囫囵个地都给了他……
走着走着她突然一惊,赶紧止住脚步,发觉得自己不知不觉竟来到了郭存先家的门前。这要被人看见传出去,说她深更半夜去找郭存先,那还得了!她匆匆拐进墙根底下的暗影里,离开郭家的门口。原来自己心里怨归怨,气归气,最急急渴渴想见的还是郭存先。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到他的家里去了,她实在怕见朱雪珍,如果朱雪珍再因她的突然闯进而犯病,那可真要遭千人恨万人骂。别人不恨不骂,她自己也会埋怨自己。
她没有目的地向着亮地方走去,那是化工厂,灯火通明,成了郭家店的一景。按郭存先原来的打算,全村致富的第一步棋在这里已经奠定了胜局,对他个人的命运却不知这一招是输是赢?林美棠很想进到厂子里去,跟夜班的工人说说话,或者帮着他们干点活,可天都这般时候了,她不睡觉还满村子乱转悠,人家会怎么想,怎么说?她快走到化工厂的边上了,又急转弯向着村子外边溜达,踏着满地清辉,心中怅怅。
她不急着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去,在外面多消磨点时间,直到累得不行啦,困得不行啦,什么也不用再想,回到屋里倒头就睡觉,岂不更好?
村外的夜色就更清静了,也不必担心会有人看见,惹出诸多的猜忌和闲话,心境便渐渐温软舒阔开来。远处迷迷蒙蒙,浮动着一条银亮的气带,气带把田野、树木都遮住了……
她忽然看见村西的老“龙凤合株”笼罩着一团耀眼的白光,枝丫像银打锡造,高高地伸向夜空,捧住滚圆的月亮,同时又把一个巨大的蘑菇状黑影投向地面。林美棠被“龙凤合株”的光团所吸引,几乎是身不由己地快步走过去,走到近前猛地看见树的黑影里立着半截更黑的东西,她两脚站住,但没有想到要害怕,能够让她害怕的事情都发生在白天,没有一件是晚上发生的,晚上发生的都是好事,温馨而令人难忘的事。她和郭存先的许多次幽会,都是晚上在村外的场边地头。她怕的是人,没有人的地方最安全,哪怕晚上在这开洼野地里,她也会感到有一种自由。如果这时候能有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