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旗袍-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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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树林哪里肯听,猛地一推,孔宝橱被推了个趔趄,门也大开了,孔树林迈着大步走了进去。孔宝橱拦不住,追着嚷嚷:“你这人咋这样?急也要等俺收拾完,没见俺忙着拾掇吗?”
“俺就是来帮忙的。”孔树林笑着,说话间进了屋,一看之下变了脸,质问说:“宝橱,你这是拾掇,还是祸害?你要拆房子呢!”
“你管不着,这房子还没成你的呢!”孔宝橱抬杠说。
孔宝橱和胡桂花点着洋油灯,恨不得变只老鼠会打洞,扒墙角,掏炕洞,翻地皮,把屋子里找了个遍。折腾了一晚上,筋疲力尽,希望却更加膨胀,总觉得距离宝贝越来越近了,这关键时候,孔树林掺合进来,难怪不受欢迎。
胡桂花花着脸,蓬着头,拿着一个火钩,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用火钩在炕洞里乱掏,见孔树林进来,忙站起来,站成了一个巡海夜叉,恨恨地用眼剜孔树林。
“你们这是找啥呢?”孔树林看出了些门道。
“啥也没找。”胡桂花抢着硬梆梆的回答。
“跟俺说说,俺帮着找。”他们越遮遮掩掩,孔树林越好奇,眼睛四下里乱扫。
“都说了没啥,你走吧,别碍着俺们收拾屋子。”孔宝橱往外推孔树林。
孔树林抓住门框,嘴里乱叫:“宝橱,别知不道好歹,俺是真想帮忙。”
“你快走就算帮忙了,快走,快走!”宝橱是一刻也不想让孔树林在这里多呆。
一个往外赶人,一个赖着不走,胡桂花围着他们转,嘴里诈诈唬唬,为丈夫助威。忙碌了一晚上,累得上火,她的喉咙有些嘶哑。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也凑成了一幕热热闹闹的小戏。
孔树林家的五个儿子,三个儿媳妇,闹闹哄哄地涌了进来,看到这种光景,七嘴八舌地吆喝:“这是咋的了?咋的了?”
老五性急,三步两步窜过来,伸手就薅孔宝橱的衣领。胡桂花仿佛蝎子蜇了屁股,尖着声叫:“打人了!打人了!”冲过去搂住老五的腰,往后拖。
孔树林对着老五喝道:“撒开你宝橱哥,俺爷俩是闹着玩呢!”
宝橱撒了孔树林的胳膊,老五撒了孔宝橱的衣领,胡桂花撒了老五的腰。孔宝橱干笑说:“是闹着玩,闹着玩呢。”
孔树林家老大问:“爹,家具拉过来了,卸不卸车?”
“当然要卸。”孔树林说,“可不能错过了好时辰。”
孔宝橱一听,阻拦说:“树林叔你也太心急了些,今天说啥你也不能搬进来。”
孔树林瞅瞅孔宝橱,笑着说:“老五、老大媳妇,你们俩扶着你们哥哥嫂子,家具不长眼睛,千万别让他们磕着碰着。”
老五和老大媳妇果真笑嘻嘻地过来扶宝橱两口子,把他们连推带搡地弄到不碍事的地方。宝橱和胡桂花打又打不过,骂又不敢骂,只能不轻不重的嚷嚷:“树林叔,你这是干啥?牛不吃草强按头啊!”
孔树林笑嘻嘻的,也不答话,指挥着儿子儿媳往里搬家具。
摆好了家具,屋门院门上的锁都换了,孔树林走到宝橱跟前,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露出一大把五元、两元、一元的票子来,数出了几张,把剩余的递给孔宝橱。孔宝橱接过票子,手指沾上点唾沫,一五一十地数,数了一遍是四十,便又数了一遍,还是四十,便说:“不对呀这,要不,树林叔你自己数数?”
“你数了多少?”
“四十。”
“那就没错。”
“错了,错了。”孔宝橱发急,“咱们说好了五十的。”
“没错。可是你把家弄得乱七八糟的,俺还得费劲拾掇,就扣掉十块。”孔树林慢条斯理地说。
“那可不行,你耍赖,房子俺不卖了。”孔宝橱这下真急了。
“反正俺也搬进来了,要四十现在就拿着钱回家,想要五十,等猴年马月俺凑齐了,一块给你送过去。”孔树林劈手夺过纸包,笑眯眯地看孔宝橱。
胡桂花插嘴说:“三他爹,五十咱就要,四十咱不要。”
“随你们,要不你们两口子回家商量商量再说?”孔树林说着,就要把纸包装进口袋。
孔宝橱想了想,伸手说:“不用商量,拿来吧。”
“窝囊废,由着人家欺负!”胡桂花气得一拍大腿,跺跺脚,一阵风似的去了。
孔宝橱接过钱,掖进怀里,心有不甘地说:“树林叔,你记住,欠俺一个大人情。”
孔树林心满意足,笑骂:“滚你个球的,咱这是买卖,有啥人情?”
孔宝橱敢怒不敢言,灰溜溜地走了。人走了,心却舍不得离开,宅子里藏着的财宝,就像炎炎夏日生的湿热疹子,时不时要痒起来,让孔宝橱抓不得放不得。
这一天风和日丽,正是刷机的好天气。每年春天,村里的女人都要把纺了一冬天的棉线上色,缠到籰子上,然后将各色籰子根据花色搭配排列,由一人牵引着,把线汇在一起,绕在木桩上,村里人称为牵机。牵机以后,选一个好天气,熬一锅糨子,为棉线上浆,然后用综子撑开,用刷子轻轻地刷匀,晾干,缠到一个木辊子上,村里人称为刷机。刷机后的棉线装到织布机上,人坐在织布机上,梭来梭往,咯咯噔噔,这便是织机了。
大街上,五六个女人正在刷机。这挂机是孔怀玉家的,玉翠是干这个的行家里手,也被请了来。女人们多了,就像一窝子老鸹,说个不停,笑个不住。
胡桂花怪模怪样的经过,她们都停下来,哄笑着看笑话。有嘴快的和胡桂花打招呼,胡桂花却目不斜视,不理不睬地过去了。
哄笑刚歇了,玉翠接好一根断线头,一抬头,正巧看见宝橱挂着一张鬼脸走了过来,便打趣说:“宝橱,今们儿你们两口子唱哪一出啊?是牛郎追不上织女,还是薛丁山打了樊梨花?”
“刷你的机吧,咸吃萝卜淡操心!”宝橱没好气地说。
“一大早吃屎了你,咋一副狗吃屎的腔口?”玉翠岂能白吃他的言语,立马反击了一句。
“好男不和女斗,懒得搭理你。”宝橱无心恋战,迈着大步扬长而去。
孔怀玉家的诧异地说:“这两口子,不是打架了吧?”
“狗咬狗,一嘴毛。”玉翠咬着牙说:“这两口子一点儿良心也没有,只会挤兑他寡妇嫂子,这不,看他嫂子回来了,上赶着把人家的宅子卖给了孔树林家,逼得白老师打算去住场院屋子。”
“那场院屋子,孤零零的,隔着村子老远,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吃屎的孩子,咋能住?春宝她娘,你回去跟白老师说先别急,俺跟俺那口子说说,让他想想办法。”孔怀玉家的是一副热心肠,喜欢揽事儿。
什么风也快不过枕边风,下午,孔怀玉就去动员曹老师,让他把房子让出来,搬到场院屋子去。曹老师心里不是味,说话便带刺儿:“别说让我住场院屋子,就是不让我教书了也行,这还不是书记一句话?!”
“我是和你商量呢,没强迫的意思。你想啊,人家白老师是吃公粮的,而你是一个代课的,人家是一个娘们,你是一个爷们,人家能自愿来咱村做贡献,咱就不能觉悟觉悟?动不动撂挑子可不是爷们该干的事。”
孔怀玉和风里夹着冷雨,曹老师只有乖乖就范的份,不敢再说什么,毕竟他舍不得这个轻生饭碗。
曹老师名叫曹子安,老家就在孔家屋子西二里的曹家庄。解放前,他家家境殷实,他又喜欢读书,便一路读到了省城,毕业后在省城里教书,把一个水灵灵的女学生连哄带骗,拐了家去做老婆。曹子安原名叫曹富贵,是他爷爷给他起的,在省城上学的时候,他嫌这个名字又土又俗,便改成了现在的名字,取才比子建,貌比潘安的意思。虽然他貌属平常,才属中庸,并不妨碍他顾影自怜,以风liu人物自居。自古才子多风liu,他的才高不过四斗,风liu却是高过八斗。正因为经常弄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雅韵,被组织上定为乱搞男女关系,打回了原籍,老婆也义无反顾地和他离了婚。曹老师没去住场院屋子,而是搬回了老家曹家村,二里路,抬抬腿就能到,并不算远。
等曹子安见到白香衣,他满腹的委屈便烟消云散了。傍晚,玉翠陪着白香衣来学校。学校几乎没有变化,还是门洞里没有大门,五间房子和一个空落落的大天井。白香衣见到曹子安,落落大方,带着歉意说:“曹老师,真不好意思,害得你没地方住。”
曹老师眼睛直了,身子也僵了,玉翠连声假咳嗽,才让他魂魄归位。“没事,没事,咱们以后是同事,就应该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离开学校,玉翠叮嘱白香衣:“以后防着点儿姓曹的,那人花花肠子多着呢,听说他和村西孔来庆家的二妮子热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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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抢坟头
更新时间2009…1…4 10:41:11 字数:4323
19抢坟头
白香衣刚在学校安顿下来了,曹子安就像只辛勤的蜜蜂,围着她殷勤的嘤嘤嗡嗡。白香衣虽然不胜其烦,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冠冕堂皇地为她介绍学校的情况。因为曹子安讲得过于详细,甚至连男厕所在左女厕所在右都介绍到了,白香衣忍无可忍,抛出了个软钉子:“曹老师,我十年前就在这里教过学,一些情况还是熟悉的。”
曹子安最大的优点就是迎难而上,锲而不舍,脸皮厚,嘴皮子勤快。“噢,原来白老师也是老教育工作者了,以后可要多帮帮我。”曹子安比白香衣年纪大出一大截,竟言语恳切,像个渴望得到老师教诲的好学生。
白香衣脸一红:“曹老师墨水喝得多,我哪敢班门弄斧?”
“咱们就别互相谦虚了,虽然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但也要防止矫枉过正,谦虚过了头就不好了。以后这学校就是咱们俩的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开诚布公一点?少一些虚伪,多一些诚实,团结得紧密一些。”
曹子安正打算长篇大论,以他无与伦比的才华俘获白香衣的芳心,搅局的人就出现了,胡桂花很不合时宜地跨进了门槛。
胡桂花和白香衣说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后,见曹子安没有出去的意思,就说:“曹老师,你别赖在这里了,俺听人说,二妮想你了,你还不去看看人家?”
“开什么国际玩笑?”曹子安有些恼怒,摆出一副受到污蔑的表情,抬腿走人。
胡桂花撇着嘴轻声说:“嫂子,你别理那王八羔子,见了女人就挪不动步,墙上的蚰蜒窝,他都想戳戳。”
白香衣笑道:“我知道,玉翠嫂子早告诉我了。”
胡桂花这才慢悠悠地伸开紧紧攥着的右手,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来。
“嫂子,这是卖咱家老宅子的钱,总共二十元钱。去年小三娶媳妇欠了帐,那十元填了窟窿,现在只剩十元了。”
白香衣又好气又好笑,没有接。
胡桂花就更加慌张,连忙解释:“嫂子你也知道的,老宅子很破了,卖不出好价钱的。俺和他叔商量了,欠的那十元钱,早晚会还嫂子的。”
宝橱夫妇这两天被老宅子里的财宝牵挂得寝食难安,合计来合计去,决定舍小图大,拱手送给白香衣十元钱,堵住她的嘴。以后真要从老宅子里起出财宝来,也好赖上一份。
白香衣忽然就笑了,说:“说好了给你们的,卖多少钱也是你们的。快收起来,别叫外人看见笑话。”
胡桂花见好就收,赶紧把钞票攥回了拳头。“嫂子,你没把啥东西忘在老宅子里吧?好好想想,俺和你一块去拿。”
这突如其来的热心周到,让白香衣有点儿受宠若惊,她欣然说:“啥也没有啊?就是有记不起来的,也是些不值钱的。”
胡桂花暗暗恼她吃独食,瞒得滴水不露。回到家里跟宝橱说白香衣不要卖宅子的钱,宝橱老谋深算地说:“她是嫌少哩。”
“嫌多嫌少没关系,反正她说了不要。”
宝橱就啐了她一口,说:“猪脑子!哪有不希罕钱的?这事不会这么简单,你瞧着就是。”
“咋办呢?总不能把四十元钱都便宜了她?再说那宅子里的银钱,还在镜子里。”
“当然不能。这事还得俺想个办法,让那宅子里的银钱,跑不了咱的一份子。”宝橱拍打自己的脑袋,好像要拍得灵光一些。
重返孔家屋子的白香衣和当年一样引人注目,她的儿子孔春晖得到的关注也不亚于她。孔春晖生来胆小怕人,本来就懒得出门,乍到一个生地方,总被人指指点点的,羞得他更愿意腻歪在家里了。
白香衣有个毛病,见不得儿子像小鸡雏一样围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