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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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使劲瞪着成才,似乎要把成才瞪穿。
袁朗:“分解你的枪械。”
拓永刚分解枪械,放下。袁朗进入他的射击位置:“现在可视条件比刚才稍好,我不想占你便宜,所以背着身来吧。”
他确实是背着身的,背后长了眼一样摸到他需要的零件,组装,然后转身射击,根本看不出他瞄准,用立姿点射打完了一个弹匣。拓永刚有些哑然,成绩还没看到,但对方的气势已经完全不是以往看到的那个小人。
齐桓用步话机和报靶通着话,然后过来。
齐桓:“三十发子弹全部上靶,二百四十四环。”
拓永刚:“我要看靶纸。”
袁朗:“拿过来。”
齐桓犹豫地看他一眼,但袁朗的表情像是铁铸的,齐桓只好拿起话机。
夜色下几个报靶员冲破夜色,拿着靶子而不是靶纸过来。靶子还冒着轻烟,烧炙的弹着点几乎还有余温,所有的弹痕都集中在几个致命位置。
拓永刚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但仍然仔细地看着,并且用手去触摸弹孔。
袁朗:“我特意让他们把靶子拿过来,是怕有造假的歪风邪气,弹孔还有余温吧?”
拓永刚又仔细看了一次,表情可以用见鬼来形容,然后放弃了检查。他看其他人,其他人几乎因他那难看的脸色不忍看他,那是一个被完全击溃之人的神色,懊悔、痛苦,快让那表情扭曲。
拓永刚:“我弃权。”
袁朗没做任何表示就走开,齐桓神情复杂地看着拓永刚的身形佝偻下来。
许三多看着成才。
最后几个在这做课后作业的人也走了,只剩下许三多和成才。成才收拾了一下站起来:“许三多,回屋吧。”许三多低头写着最后几个字:“等等,我有话跟你说。”成才略有些不耐烦,但等着。许三多迅速收拾了东西过来。
“为什么不拉住他?”
“拉住谁?”
“我们不清楚教官的为人,可都知道他的射击。说到用枪这里没人比得过他,他一枪就让你失去做狙击手的勇气。”
成才的表情很怪,干咧了咧嘴:“拉得住吗?”
“拉得住。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谁也不是傻子本来可以做得不那么绝。”
“我没想起来。”
“不是的。咱们俩从来没有不满这里的训练,因为在对抗中都长过见识那压根忘不掉。”
成才苦笑:“我讨厌他,行了吧?”
“讨厌谁?”
“27号。永远居高临下,说话伤人。你会喜欢这种人吗?优越感十足,跟你说句话都像施舍……好吧,你祖宗比我祖宗有出息,又怎么的啦?”
“我不觉得。”
“你当然不觉得,你那么温顺。好了,我不是多好,可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烂人。可以走了吧?”
许三多寸步不让:“我没把你想得怎么样,只是不明白,你讨厌我吗?”
成才笑:“我们都没权利讨厌对方了,两条小命早绑在一块儿了。”
许三多:“不要讨厌人,不好。”
成才:“是的,我错了,现在也知道错了。现在我很同情他,回去会安慰他。而且许三多,你我也知道,他是肯定撑不到最后的,是不是?”
许三多犹豫地点点头,成才觉得很放心地往前走,而许三多仍看着他。
其实真的不是因为讨厌。成才不是无聊的人,讨厌和记恨是真正的无聊,绝不是他会放在心上的东西,是更简单的原因,比这要简单得多的原因。
齐桓又和几个老A在楼下喝酒,但已经不会有人对此有什么反应了。齐桓把手上的酒瓶递给了队友,抹抹嘴,看向宿舍楼。几乎没人在走廊上出入,一个学员在走廊上淡漠地看着他,那眼神像囚犯看狱卒。齐桓看向拓永刚他们的宿舍门,那眼神绝不是没心没肺的。
宿舍里,拓永刚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放在地上,他在等待着走人的时间。三个同寝或站或坐在周围陪着他。
拓永刚说:“反正本来我就不想待了。但是认识你们很高兴,尤其你们俩,41和42,以后这两个数字对我会有特殊的意义了。”
第十八章 第二节
一直沉默的成才显得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拓永刚会提到他。
“真想送点什么东西留念,可那帮家伙已经让我身无长物了。”
“我也是。”吴哲笑了,笑得有点苦涩,“平常心平常心。”
拓永刚:“老喊平常心,可是39,你在他俩面前说平常心就跟骂自己似的。”
听着楼下的停车声,吴哲一向快乐的表情也没了,从门缝里往楼下看。拓永刚站起来:“该走了。别等棺材钉上来给脸子看。”
那几个人也站起来。
拓永刚:“不要。别送……哥几个,头个被轰走不是光彩事,你们不用陪着我丢人。”拓永刚很认真,而且看起来有些可怜,吴哲几个都只好原地站住。
“我说,你们几个得顶住,千万不能放。我弃权,错了,真后悔了……这里人又黑又横,可真有货……他一开枪我就知道错了,那样用枪的人绝不是混饭吃的……而且人家怎么活关你什么事呢?给你添点堵,事情就做不了,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给宠的吗?”
成才好像刚认识拓永刚一样喃喃着:“我们不会放弃的,都不会。”
走廊上的脚步声,那属于齐桓。门开了,齐桓站在门外。几个人看他一眼又低头,等着他给句狠的。齐桓说:“你的行李已经装车了。”然后后退一步,门外等着。
拓永刚:“不要再输了,咱们已经输到底了。”他出去,然后齐桓轻轻把门带上。
三个人看着门,从此后这屋里只剩下三个人。
送拓永刚的车开走了,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车的背影,那是袁朗,也许只有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才能把自己真实的感情放在脸上。
这42个人都是费尽辛苦才弄过来的,拓永刚甚至是铁路亲自挖过来的。但是自己就这么对待他们?他真的很想把他们全留下,也可能一个也不留。很遗憾,但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训练还在继续,仍然是越野车在前边奔驶,训练者在后边吃灰。速度很均匀,没人激动也没人牢骚,只是坚持,再恶劣的环境也有个习惯的时候。拓永刚走了后日子似乎好过了些,其实老A对许三多他们还是一个样,只是教官那一次射击已经让很多人放弃了反抗的打算。人人摇着头对自己说逆来顺受,其实心里想的是另外几个字:不能再输。
在袁朗和齐桓近乎变态的要求“比车晚到,扣5分”的提出后,大家异常的平静。
吴哲叉着腰在路边喘气,如雨汗下中苦笑:“平常心,平常心哪平常心。”
许三多和成才从他眼前跑过,吴哲也喘过了这口气,紧跟在后边一步不放。
这次队列奔跑的终点是水库,大家纷纷扑进水里,一时整个水面为之沸腾。齐桓不知从哪弄了艘快艇在水面穿梭,把水浪溅得人一脸都是。
齐桓:“教官不耐烦回基地了!你们属乌龟?!”说完他掉头驶向河岸,醒过神来的人们也开始掉头回游。
许三多:“他什么意思?”
吴哲:“目的地变更!人话不用人嘴说!”
于是掉头回游,有人在水里挣扎着,被快艇救起。这又是一个艰辛的回程。
每天都有人掉队。现在掉队的意思就是说,你以后再见不着他了。
又一次靶场射击,烈日炎炎。剩下还能在这里射击的人已经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几个老A绑上他们的一只手。
单手持射。
齐桓用步话机和报靶联系着,刷刷地划着分:“6号,你分扣完!”
正在练习左手射击的6号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默然地放下枪,退出射击位置。
在远处荫凉地里看报的袁朗往这边看了一眼,继续看他的报纸。
一辆主战坦克正在空地上逡巡,砰的一枪打在它的观察镜附近。
坦克里的瞄准具显示着草丛中隐蔽的一个人体。机枪掉头开始扫射,同步机枪也开始射击。
草丛里的那位潜伏者冒着白烟站了起来。
袁朗支了张便携椅坐在空地侧,看起来很悠闲的样子。
潜伏者是吴哲,悻悻走开。
袁朗都懒得说了!他举了个手势,齐桓开始扣分。
袁朗:“坦克很吓人吗?知道中东战争单兵摧毁坦克的记录是多少?花钱装备你们干吗?卸下来扔军品店卖钱得了!”
吴哲怏怏念叨着“平常心,平常心”地回到林间队列集合地。
齐桓:“39,你还剩两分,特此通知!”
吴哲的平常心一下子九霄云外了,抹掉钢盔坐了下来。
那辆坦克仍在戒备,然后一个手榴弹扔在车前侧炸开。
坦克上的射手和炮塔在不停地转动着,他们仍没有发现自己的对手。
一个人影从近在咫尺的位置扑了出来,直插坦克的右后。看来他一直就在那里潜伏着。射手调转枪口,但那人已经抓住车体,进入机枪的死角。
那就是许三多。他稳稳当当斜挂在坦克侧甲上,如附在坦克上的一块钢板。
副射手终于决定去掉这个讨厌的心腹之患,端着冲锋枪想爬出炮塔,许三多的手从侧甲上升了上来,一支手枪对着刚才记忆中的概略位置打光了所有子弹。
许三多翻上坦克时那两名射手只好冒着白烟眼睁睁看着他,然后许三多有条不紊地把一个手雷扔进了坦克驾驶舱里。
浓烟滚滚的坦克,就这样停下了。许三多对袁朗敬了个礼,打算归队。
“过来过来。”袁朗甚至都不站起来,“所有人都潜伏,从车后接近,你搞得像在斗牛表演,想出风头吗?”
许三多立正回答:“所有人都那样,驾驶员已经有了惯性思维。而且教官说的,坦克不可怕,是我打它,不是它打我。从正面接近就是为了看清它的射击死角。”
袁朗:“继续。”
是让坦克继续不是让许三多归队,许三多只好在他旁边干戳着。刚喊完继续就响了一枪,倒霉的车长又开始冒烟。
坦克在寻找目标,而枪声一直在响,第二枪打在坦克天线上,第三枪打在潜望镜上,第四枪打掉了想重掌机枪的装弹手,第五枪打掉了车长潜望镜。
那辆坦克索性停了下来,炮塔嗡嗡地转动着,但是找不到目标。
看不见的射手有条不紊一枪枪打坦克的外挂油箱,直到那个部位冒出白烟。
坦克停下,驾驶员还没探头先摇了白旗。
又是砰的一声,他也冒了白烟。
袁朗站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停!41,为什么射杀战俘?”
丛林边界站起个完全被树叶野草遮盖了的成才。
成才:“他没有离开坦克,副驾驶没有出现,他们仍然持有杀伤武器。”
袁朗面无表情地重新坐下。
曾经四十二人的队伍现在凄凄惨惨,它已经只剩下九个人,他们要回的那栋宿舍楼几乎是空的了,已经两个月零二十九天了。当人们太快乐或太痛苦都是分不清时间,嫌短或者嫌长,都是纯属个人的心理时间。我们的许三多还剩二十五分,成才他还剩四十五分,是全队被扣分最少的人,吴哲还剩两分。所以吴哲很紧张,紧张的都奇怪以前念两个学士一个硕士的时候咋都没有现在费劲?
最后的九个人,全用绳子把自己倒挂了在那闭目冥想。袁朗比往常更舒服,坐的地方还有遮阳伞,今天他居然在打手机游戏。车声渐近,袁朗也没回头,他知道是谁。铁路过来,站他身后。
袁朗头也不抬:“不起来敬礼啦,坐。”
铁路于是坐,坐下看看九个人:“这是干什么?”
袁朗:“他们在算火炮射击坐标,同时锻炼非常环境下的注意力集中。”
铁路:“我来看看,最后一天,需不需要个仪式什么的。”
袁朗:“我们预备了。”
铁路:“要我参加吗?”
袁朗:“不用。”
铁路看看他:“你又在想什么?”
袁朗:“必生者可杀,必死者可虏。杀掉悍不畏死的人,俘虏贪生怕死的人,真正可怕,或者说真正可贵的,是那些热爱生命并勇往直前的人。”铁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