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逐桃花-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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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和地址,弄好了就给他寄过来。
杨风感动得心里顿起奢望,声音颤抖地要求道,能不能请小凤明天到你办公室来接一下我的电话?孟浪说恐怕不行。不知什么原因,小凤说她现在白天都不出门,一天三顿都是附近餐馆给送饭上门她吃,就给你办这件事也是晚上出门找人。她说给你办了这事,恐怕就要回她母亲身边去了。
杨风刚刚燃起的一点热情又被飓风卷走了。他一切都明白了,小凤给他办完了事,就要回她母亲身边待产了,这个坚贞不贰的女人,你缘何这般痴心?硬要为我生下孩子!杨风呀杨风,你受这点苦难煎熬也是千值万值了。
小凤感觉到胎儿在腹中一天天躁动起来,肚皮也日益隆起,她认为自己不能再出没在生意圈子里了,就到孟浪公司要求提十万现金。孟浪说:“小凤,我这里正需要资金周转,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孟小凤就有点不高兴了,说:“那就八万”。
孟浪只好叫米一花准备了八万现金。
杨风的货款孟浪实际上只收到了五十万,就这五十万也被马不才扣了贷款,说余下四十几万要九月份才付。孟浪明白马不才是用该付他孟浪的钱来贷给他孟浪。月息百分之二二,这六个月白拿他孟浪六万元。而他孟浪还得给马不才说感谢的话。马不才还豪爽大方地问孟总如果还需要,还可以再给你解决五十万。孟浪心里一股股地痛着当时就拒绝了,差一点冲口说出你有钱放贷,为什么不把余下的四十几万付了?可他就是撕不开情面也说不出口。
孟小凤却不管他收回多少,一到日期就叫孟浪给她写了一张借单,借到她现金玖拾陆万捌佰(用于豪伟黄金珠宝公司周转资金)。孟浪以为小凤是怕杨风来找到他,从他手里把钱领走了。所以才这样要求。孟浪认为小凤这都是耍小聪明,他孟浪是从小凤手中接的货票,与杨风无瓜葛,何况还是小凤亲,杨风疏,小凤近,杨风远。但任凭他解释表白,小凤就是不听,说你不写,就把收款依据拿来我自己去收,你就休想我再返给你了。孟浪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心里酝酿的宏伟规划志在必成,正是需要大量流动资金,岂能再将手边的款子放走,就毫不犹豫地给小凤写了借据,又按小凤的要求盖了公司的公童。
小凤写了一张八万的领款单,孟浪叫把“领”字改成借。小风不服,孟浪振振有词地说:“我替你收账都写了借据,你领现款为什么不该写借据?你保存我的借条,我保存你的借条,今后算账才有凭有据。”
孟小凤冷笑着改成“借”字说:“算账?你给我算得清么?”
孟浪说:“米归斗量,钱依账算,怎会算不清?”
小凤领了钱回家,收拾了些必要的衣物和床上用品,给房东打了招呼,租了一辆车,给老母亲买了一大袋礼品,然后直奔南中的家。
孟老太太正愁日子寂寞难耐,一见女儿轿车锦衣回到家,喜得眉开眼笑,把因女儿长时不归,厂里三次上门通牒的烦恼都冲走了。
小凤回家,只挨着母亲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晚上就重新铺上自己以前的床,用自己带回来的床单、被套、电灭蚊器。她嫌母亲的被单不柔软,麻布蚊账罩着怪憋闷的。
母亲也不怪女儿,她心底里的愿望就是希望女儿比自己过得好啊!况且她已是有几个月身孕的人。
小凤回家的当夜把一切都告诉了母亲,还引用母亲的话说:“我问你两个妹妹为什么没我高时?你说过我是头胎,是父精血最旺盛时做出来的,她们两个是我用剩下的做成的,所以不如我。你还给我讲了个故事,说商纣王和苏妲妃赌两个孕妇的骨髓,那未曾生育过的人骨髓最旺,敲开果然是满的,生育以后就要消耗骨髓。因此,我一定要生下这头一胎,好好抚养。如果是个儿子,不是正好接我们孟家的香火?治愈了你和死去的爸爸一辈子的心病么!
老母亲听了女儿这番话,感动得老泪纵横,忍不住抚摸着女儿隆起的肚皮,好像必是男婴无疑了。
小凤毫不在意地说:“那么一个烂厂,当时还说照顾我家贫困,看我爸爸是老干部因公殉职的份上,把我一个堂堂高中生分在纺花车间,每天下来都成了个白毛女了,虽然戴了口罩,鼻孔里还是满满的,后来成立供销公司,我缠着主管副厂长要求跑供销,副厂长假意忙这忙那,等到都下班了,就关了门,把我按在那硬梆梆的长排木椅上搞了。然后才说我是高中生,人材口才都好,是选拔对像,才脱离了纺花车间。搞供销每月的工资才一百五十元。要想多挣钱就要出门到处跑,请客商吃喝让客商占了便宜做成业务,提成费才百分之一点五,而且还等于是拴在当官的裤腰带上,一辈子也长不了阳!他愿除名就除名吧,我这样多好,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妈妈,你从今后就由我来供养,想吃啥买啥。”
老母亲拭抹着眼睛说:“公家的事情也着实让人寒心,你爸爸工作了几十年,劳苦功高啊,一旦仙去,才给了几个丧葬费?看人家现目前坐在那位置上的人多威风!”
过了两天,小凤还是写了一份辞职报告,她想到两个妹妹还在厂里,自己不辞而别会对她们产生不良影响。礼拜天趁她们回家,让她们带给厂里。
319。雪夜寻情人
小凤在家里有老母亲陪伴伺候,百样事不用她操心动手,而且又远离了城市的繁杂和喧嚷,商场的勾心斗角。这暂时的清静令她非常轻松愉快,又夹杂着期盼小生命成熟的喜悦,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从秋天步入了冬天,小凤临盆的日子逼近了,心里也不禁产生几分紧张,几分害怕和担忧。
但老母亲鼓励她别怕,说放心生娃儿就像屙一节硬屎,开始它在门上堵着憋得慌,你只要闭住气,用尽全身力气挣挣,扑地一声就下地了,真正是瓜熟蒂落,没有什么好怕的。老母亲的话居然把小凤惹笑了,也真的轻松了许多。
老母亲早为婴儿的穿戴,连换洗的尿布都一张张洗好,晒干,折迭得整整齐齐,剪脐带的剪刀,垫床单的草纸,分娩后的红糖鸡蛋,母鸡一样样都预备周全。就等着一朝分娩的瞬间婴儿“呱”地坠地。
这天突然刮起了凤,望望头顶阴云密布,一派天昏地暗的景色,到下午竟然稀稀拉拉地撒下了细细的雪粒,孩子们在街上惊喜地叫喊着下雪了,下雪了。仰起头,张开嘴,伸出小手,似雪似雨的小点儿落进嘴里,微弱得品不出味道,落在掌中,稚嫩得一触即化。
就在傍黑时分,小凤发作了。老母亲问她腹胀不胀,她说胀得难受。老母亲立即杀鸡烧了一大锅热水,用余火温着,然后守着床边。
到了关键时刻,小凤痛得冷汗淋漓一声声叫娘,一声声咒骂杨风你王八蛋。你这时在哪里,不来看看我!
老母亲却用哐婴儿睡觉一样柔软亲切地念着歌谣:挣、挣、挣,憋住气,娃儿下地好吃鸡。婴儿哇的一声脱离母体,小凤几乎昏厥,她一次吃下八个红糖鸡蛋,吃了半只鸡,侧脸看着白白胖胖的女儿,小凤脱口说:“就叫她雪儿吧。”又用手指摸摸她殷红的脸蛋,说:“雪儿,你要记住,今天是你出生的日子,也是你母亲我的受难日,差一点进了鬼门关回不来了。”
当夜,杨风梦见小凤血淋淋地向他走来,刚走到身前三步之遥,就仆倒在地,她倔强的仰起头来,绝望地看他最后一眼,就垂头闭气了。
杨风怵然惊醒,毛骨悚然,睡意全消,好容易捱到天亮上班,就给孟浪打电话,问有无小凤消息?孟浪说没有。
杨风整天狐疑不定。揪心小凤的安危,担心小凤真的难产而死,她未婚怀胎,倘若人家不依报警,警方究根查底,岂有不水落石出的,那时自己脸面何存?
杏花自从手术以后,身体明显虚弱,性格越加孤僻,多疑乖张,暴戾,动不动就出言不逊,吵吵闹闹。杨风只好隐忍,日子过得异常艰涩,心情终日沉闷灰暗,只有儿子桃桃回到身边方能稍作慰藉。
杨风又多次打电话询问孟浪,都没有小凤的音讯。心里很想过去探个究竟,苦于找不到借口出门。
正在杨风百般苦闷忧郁之时,局里通知他到北京去出差。他借故多领了几千元差旅费,到北京赶着办完了正事,坐飞机到了蜀滨。找到当日和小凤居住的房子,房东说早已搬走了。杨风只好去找孟浪,孟浪说小凤自从几月前回了老家,现在几乎又半年了,毫无音讯。
杨风走在街上,正是下晚班的时间,人们顶着呼号的冷风急急往家赶。他想自己时间紧迫,本是偷着过来的,再不能为这事闹起风雨,就顾不得天现暮色,打的到了长途车站。正好有一趟晚上8点钟的卧铺车。
车到半路,老天下起了鹅毛大雪,车上的人都说今年雪真多,往年最多一场两场的,这都是第四次下雪了,一次比一次大!
旅客们都自觉地关紧窗户,裹着脏兮兮的薄棉被。到了南中,已是子夜时分,下了车,杨风冷得直嗑牙,风呼呼地直往衣服里灌,雪花纷纷扬扬的飘在脸上又冰又刺,到处一片白茫茫的。杨风顾不得饥肠辘辘,夜深人静,就着昏黄的街灯,依稀辨认着小风曾经带着来过的地方。
找到门前,敲了许久没有动静,他手都冻僵了,又用足踢。屋里忽然响起“哇”的一声婴儿啼哭,接着又更响亮地哭起来,声音又清脆又娇嫩。杨风激动得心都跳到了嗓门上,断定是自己的孩子无疑。急忙叫小风小风。
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问:“谁呀?半夜三更的。”
杨风又连着叫小凤,老人不耐烦了。说:“你这人有神经病么?吵得娃儿哭了,你没听见么?问你是谁?你不报名,光喊有什么用?”
杨风又叫伯母,说俺是小凤的朋友,到你家来过的。今天专门来看看她和孩子,赶夜车,刚到咧。屋里沉寂了一会,杨风忍不住又叫伯母,里面说小凤不在家呀。杨风跺着脚说:“伯母你先开开门,让俺进来避避风雪吧。”
“那你等着,别叫了,我把雪儿哄迷糊了,穿好衣服就来开门。”
杨风听着雪儿这个名字,心里立即热呼呼的了,寒冷和饥饿也顿时缓解了许多。雪儿么,多美丽动听的名字。难道是在下雪时候生下的么?他心里苦苦地记忆起自己作恶梦那晚的日子,掐着指头一算,这不刚刚六十天了,等会儿一定要看看雪儿是儿是女?究竟是哪一天生的?
杨风的密码箱放在门边,他揉手,跺脚,脑子里愉快的想着。
门终于开了,老人挡在门边打量着他,他又恭敬地叫伯母说:“小风带我来过的,我是专程过来看她。”
老人也依稀认出来了,让他进屋,关了门,虚声说:“小点声,小点声,别吵醒了雪儿。”
杨风忘记了一路的风尘和疲劳,像个小偷似的凝神提气,蹑手蹑脚走到床边,雪儿的头顶戴着一顶花尖帽,帽沿压在眉际,清清秀秀的眉毛,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黑黑的睫毛温柔的伸出眼睑,像小凤一样挺括的鼻梁,圆圆的鼻头,殷红的嘴唇,端直的唇线,小瓜子脸儿粉嫩得呈现出细微的血丝。杨风用了好大的力量,才克制了想要伏身亲亲的冲动。“是个女儿么?”颤声问。
“我喜欢女儿。”老人自豪地说:“我养了三个女儿,不比那养儿的差。”
杨风也脱口说:“女儿好。”心里满足地想:俺现在有一儿一女了!
杨风恍然记起,极目搜视屋内,果然不见小凤存在的痕迹。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老人说你坐吧。我给你倒点开水喝,暖暖心,暖暖肚,也暖暖身子。
杨风说:“伯母,不好意思。有吃的给俺一点,俺连晚饭也顾不上吃就赶来了。”
“我先把雪儿的奶粉给你冲一盅。”
杨风道了谢,话到口边要问小凤又硬咽回去,他是想知道又怕知道。
杨风见老人进了灶房去煮面条,他就双手捧了瓷盅,轻轻走到床前,压低声音边喝,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美丽乖巧的雪儿,心里充盈着的父爱像风帆一般地鼓荡,他觉得除耳朵像自己,活脱脱就是小凤蜕的壳。
杨风狼吞虎咽呼噜噜地吸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老人坐在他身边看着,叹口气说:“也难得你还有这片心,天远地远地赶过来看小凤。可你为什么不早一天来呢!早半天,就是上午来也好,你们也能见上一面。”
杨风紧张得停了筷子,看着老人的嘴巴。可她偏偏又换了话题说:“她生雪儿的那天夜晚,叫着你的名字不知喊了多少遍。后来就骂你,骂你为什么不来看她,这也难怪,女人嘛,头一次生孩子,等于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叹口气,又说:“月子里这两个月,可把她闷坏了,才四十天就嚷着要出门,要走了。我硬要她养满两个月,她是扳着指头一天天地算着,到今天刚满六十天,就再也呆不下去了。说她要去收账,要去理料生意,雪儿托给我,就启程了。”
杨风听得瞠目结舌,一夹面条含在嘴里咽又咽不下,吐又不好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