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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夜合花-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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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颜开晨的带领下,康少霆进入一些以前不曾涉足的贫困区。或许在每座城市光鲜的背后,都有那么些被拒之城外的人。这些被“驱逐”的穷苦人家只能住在城里人鲜少去的荒郊野外,几代人挤在一间窝棚里,还不足康少霆卧室的面积大。几块麻布隔成数间房,刚够容下一张凉床。先前下整月雨那会儿,棚里四处都在漏水,睡觉时只得将杯子和面盆搁床上接着。困极了,只好把接雨的工具捧在怀里,将就熬一晚。

遇上这场洪涝,男人们都丢了饭碗,可一家大小还张着嘴等米下锅。但他们终归是幸运的,若不是住在地势较高的郊外,恐怕连这小小的窝棚都保不住。现在城里的难民,周边省市的难民也纷纷加入其列,同样瓜分着这块避难所。人一多,饿狠了,便很容易滋事。康少霆的送粮车才将到,这些难民便疯了似的冲过来将他们围住,都想挤到最前面,同时大声吆喝自家的女人和老人,让他们在圈外接应。老人们柱着棍子,颤颤巍巍的拢过来,不断伸高胳膊好接住后生抢来的食物。由于难民太多,康少霆他们一行不过七八人,根本招架不住。颜开晨只好爬到车上站着喊话,让难民们排好队,保证人人有份。可这些人哪里肯听,生怕背后的人抢了先。大家争先恐后的往前拱,互不相让,米还没抢到,难民自己倒先内讧起来。有士兵见势不妙,干脆将机关枪举起来,准备击毙几个闹事的难民起个震慑作用。康少霆不同意,严词申明除非他发令,否则谁也不准开枪。颜开晨站在车上,脚滑了一下,不小心将一袋米从车上推了下去,米袋滚到地上,有道封口裂开,白花花的大米倾泻而出倒了一地。

这下难民们架也不打了,全飞扑过去,几乎看都不看直接连泥带米都抓起来。女人则赶往将面盆、破碗、甚至连夜壶都用来接米。离米最近的一家男人抢的最多,他女人见碗都装满了,二话不说脱下孩子的布兜,抛过去给男人装米。转眼,连袋下的泥都被刨掉几尺,可难民还意犹未尽,重新冲到车旁又开始新一轮的争抢。“这样不行啊!我们耗不住的!”一名士兵焦急的向康少霆请示,枪是举了又举。康少霆从车底抽出一根木棍,扭头喝道:“把车下挂着的几桶洋油拿起来,快!”他冲上前将那只破口的空袋子从难民脚下抢出来,火速绑在木棍上,一头插进部下拎来的桶里,颜开晨忙上前帮他点火。一着,康少霆纵身将火把往抢米的难民身前一横,厉声道:“全给我听好了!你们要还不按秩序领粮,我今天就一把火把这全烧了!”又对士兵们下令,“把油准备好!他们敢上前一步,你们就给我浇!往后这些人的生死,政府一概不理!从今往后,我保证决不敢有人再来派粮!倘若不信,尽管上前一试!”他怒叱众人,眉宇间的肃杀之气,一时间摄住了这些争闹不休的难民。他们开始踌躇,又带着狐疑,余光时刻提防着隔壁左右的人,看这些人是不是也没胆子迈一步,或是正伺机再发起进攻。

有几个刁蛮的男人,见这些当兵的有枪都不敢打,以为是做样子,不怕死的又硬冲过去。“浇!”康少霆一声令下,数桶洋油洒向最下面的几袋米。火一点着,难民立即骚动起来。挡在车前的几名士兵齐刷刷的将机枪举到挑事的几人面前,保险栓故意拉响,终于把这些人镇住了。这几个男人的亲人忙将他们往后拽,连连求饶:

“军爷别烧!别烧……我们不抢了!别烧啊!”

“军爷!我们一家老小等着它救命啊!求求你们行行好……别烧了!”

“我们,我们也是饿极了!熬了这么些日子就是盼着救济粮,好些人熬不住都死了!军爷你可以看看后面那块荒地……全是坟!我们也是饿昏了头,真不是存心闹事啊!”这些难民们再也不敢闹了,纷纷跪在地上给这些军爷们磕头。小孩不懂事,被大人摁在地上,‘砰咚--砰咚--’磕完又磕。

他们并非刁民,只怪他们一生都在等待,等着被头顶这片‘天’记起。

虚情假意(下)

快,火被士兵们扑灭了。闹腾腾的现场,总算平静下

颜开晨负责分派,几名士兵管接应,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难民们也渐渐恢复往常的顺从,大家逐个逐个上前,有条不紊。

康少霆站在一旁,满眼都是这群低眉顺眼的老百姓,这让他愈发领悟,中国的子民是这般温良,却又盲目得可悲。

在历朝历代,群雄争霸的频繁战乱中,他们已渐渐习惯在动荡世界里逆来顺受。对于政府任何的决定,他们只需听从,从不会问为什么。

忽然想起在英国留学时,那些洋人一提起中国人,表情永远是居高临下,充满讥讽与蔑视,甚至还会问:你们中国人的尾巴呢?

满人的辫子,成了尾巴,拖垮中国数百年;

满人的辫子,成了笑柄,洋夷笑足数百年!

如今,辫子没了,国人的骨气也如削去的三千烦恼丝,好不干净!

他转过身,眺望远处荒草疯长的地方,一堆堆白骨,似仍在等……

派完粮,天色略近黄昏。

康少霆要在入夜前,将颜开晨送回米铺。否则市内一片漆黑,不利赶路。可见她不停揉脚,似乎有什么隐痛。

“你怎么了?脚伤到了?”他想细瞧,但总不能擅自提人家姑娘的裤腿吧。

颜开晨这次不逞英雄,主动拉起裤腿,露出肿得老高的脚踝:“头先在车上没站稳,扭到了筋,大事没有,就是疼得不好走路。”

“那怎么办?”他环顾四周。除了几名部下和一辆空板车。还真没个适合运人的工具。

颜开晨出谋划策,想到一个极好的点子。

“你看这个——”她指向简陋地板车,细述它地好处,“别瞧样子不好看,在民间,这可是穷人的老爷车!况且现下满是江水,老爷车还未必够它有胆,哪里的浑水都敢淌。不过得委屈有人帮忙推车了!”

她蹿上车,打定主意要赖在这上面。又扭头望望康少霆,只见他一脸茫然。兴许心里在琢磨:堂堂一名军人推个板车进城,上面还坐个女人,这多损威名啊!

颜开晨晃着脚,左顾右盼,喃喃自语:“唉——心怀天下,何谓天下?千座城池。万里边疆,是天下。中原阔土。塞外戈壁,是天下。翻掌复掌,于霸主,也是天下。那么蝇虫托生的方寸土,岂非就不是天 下?”她扬起脸。眉眼含笑。“军爷,你倒是走,还是不走呀?”

言尽于此。康少霆还能如何回应。

一个女子尚且能道出这番道理,他若不亲自推车送她回去,那岂不是白披了这身戎装!

心一横,他吩咐部下先回军部。待人一走,他爽快的脱下军服,丢给颜开晨拿着,袖口一卷,竟真的架起板车,送个女人进城。

他当然也希望,不会被熟人撞见。可颜开晨似乎还嫌这样的考验不够,又变着法的逗他。她扯过路边的狗尾巴草,一边转,一边唱:

风雨飘摇八月夏,

洪水吞了关帝庙。

庙中有名牛鼻道,

求仙炼丹皆不晓。

唯见庙毁拍手笑,

从此推车卖膏药。

什么药?

哎哟——

哎哟——

道士原爱胭脂俏!

唱完她戳戳自己的脸,盯着脸发红地康少霆,咯咯直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打油歌,女孩子家也唱这个!”康少霆板起脸,语气沉了几分。可嘴角却不知不觉浮起一丝笑,并非为那个不着调的曲子,而是唱的人。

有趣的人,总归让人心情舒畅。

笑过了,颜开晨也不再作弄,对他说:“你别见怪。我这是信口胡 ,苦中作乐罢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会。活着就该多笑,其实我挺欣赏你。”他掌稳车,淌过一道道泥坑,膝盖以下全泡在水里,有时候不小心踩了空,差点连人带车都翻了!

颜开晨紧紧抓住扶手,指其他的小路,泥坑没那么多,就是水深了些。但对个高地康少霆而言,倒不碍事。

“往那边走,拐个弯就到了!”

“你这是去哪?”他纳闷,她家并不在前面。

“去找大夫看看脚啊!神医可都是在民间的。”她拍胸口保证, “前面有个医棚是梁大夫临时搭建地,专门给我们这些难民看

 要钱的!医德好着呢!”

“那他这些药草哪里来的?够使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是淹水前特意存的。要不就是从一些山头采的,我没问。”颜开晨只关心医脚,不关心人家地私事。

康少霆想到这,突然意识只提供粮食还远远不够,难民中最大地死亡威胁,来自疾病。见到简陋的医棚,他更加确定单凭民间义举,很难成事。

颜开晨轻耸他的胳膊,嘴一努,“看见那个煮药地老头没有?他就是梁大夫。”

他顺着望过去,只见棚外砌着两三个土灶,架着几个冒着热气的药罐,有名年过花甲的老汉正蹲在地上,轻轻摇着扇子。

棚里则铺着几块草席,横七竖八躺着前来求医的难民,附近还有在此安营扎寨的老老小小。瓦砾堆里,一位妇人掏出半边奶子,塞进尚在襁褓的婴孩嘴里,眯着眼,不时查看土灶的火势,同时腾出手用一根削过的木棍,在那口黑色瓦罐里不断翻搅。里面不知煮的什么,闻起来带点酸味,颜色还青绿。

等到女人仰脖子吆喝一声,家里人便端着破碗靠过来。老人歪在断壁旁,接过男人递来的绿色稀糊,一口口细啜,生怕喝快了。而孩子则不肯喝,又哭又闹,男人起初还喝骂几句,后半干脆端起碗,蹲去医棚外面,边喝边同里面的难民牢骚起来。

康少霆走上前,同那名男人闲聊了几句,总算知道他们这一段时间靠什么生活。

运气好时,他们能挖到雨后的地皮菜,嚼起来像黑木耳。运气不好时,地皮菜都被挖光,就只能扯些野菜根,甚至树皮勉强度日。今天是赶上天大的恩赐,政府军派发米粮八五八书房,便拿出一小撮参进菜根里煮粥吃。

男人很是好客,说:你要是饿了,我让我媳妇给你盛一碗。今天的可是新鲜的菜根稀饭,味好着呢!

康少霆没有推却,接过他女人递来的稀饭,就着温热,一股脑全灌进肚里。却苦得涩口,还透着一股水草的腥气。

他搁下碗,很感谢男人的好客,说:下次换我请你。

男人咧嘴大笑,露出一排黄牙。

颜开晨见他还在跟人说笑,忙喊:“诶——回去啦!不早了!”她的脚给蒋大夫用药油推拿几下,已经舒适不少。怕天色太晚,忙招呼他快走。

康少霆跟那户人家礼貌的道别,继续推着车,赶往来时的路。

一路上,他不断想起今天的所见所闻,恍悟这区区方寸间,竟也藏着无数人的一生。

本来杜怀璧不愿让二妈出门,想着世道乱,水又没退,她大病初愈经不起折腾。可二妈执意要去旧庙拜祭,就算对着破庙门拜一拜,她也落个心安。

杜怀璧只好一路小心跟着,怕她有个闪失,回来的路上,二妈忽然改口说不往那边道走,嫌泥泞多。

“二妈,来时路面还算平整,不难过的。”杜怀璧怕换道路程更 远,二妈身体不好,现下又没黄包车可坐,万一出个岔子,就太无谓 了。 

二妈却不依,反劝她:“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家,懂得什么。咱们刚拜了大仙,可不能背着庙门的方向走。得往这边一直走,那才吉 利!但愿咱们杜家的灾难从此过去,你的婚事也早早办了的好!”

“你说哪里话。如今到处都闹水灾,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行行 行……我就陪你讨个吉利吧!”杜怀璧笑呵呵的揽实二妈胳膊,撒起娇来。 

母亲过世得早,她一直得亏二妈照料,早认作了亲娘。二妈膝下无女,唯独一个儿子还失了踪,家里前前后后都仗着杜怀璧一个人打点。想起她年纪轻轻,就要担上这么重的担子,心疼得摸着她的手,叹道:“我没别的念想,只期望康公子是你的良人,我也就放心去了。怀璧 啊,做人有时候糊涂点好啊。女人太聪明,未必就是福气。但愿老爷在天有灵,多多保佑咱们杜家,平平安安才是呐……”

杜怀璧依在她身旁,默不作声的向前走。想起枉死的父亲,心里一酸,更加无颜以对。

为了情爱,她始终负了父亲;为了大局,她的婚事可以一拖再拖。无非因为一个康少霆。

见到他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她,或许她不应该怀疑,眼前这个人,未必就不是那个能坚守一生的良人。

白莲子(上)

怀璧正在教侄子杜欣背《三字经》,仰头瞧见康少霆 里极是高兴。但见外面有下人在,只得浅笑道:“今天怎么来了?赈灾的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任重道远,不是几日能够了结的。”康少霆抱起杜欣,捏了捏他圆鼓鼓的脸颊,“几日不见,欣儿都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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