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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和她们--贾宝玉自白书-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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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哦,我们的大观园,我的家,如今只剩下了这些石头,这些院落房舍,还有那亭台、那小桥、那湖水、那树木、那花草,可眼下已是寒冬,水都结冰了,花草们早就萎枯了,树木全都光秃秃的了,鸟儿们都飞到温暖的地方去了,虫儿们也都冬眠了,此处已无活物,一切都了无生机,偌大的一处好园子,眼睁睁地就成为一片废墟了,甚至,我觉得眼下的大观园就像一个墓场,我不想这么说,可我感觉它就是,它就是一个巨大的墓地。而我,今晚就是来此凭吊的,凭吊我们的大观园,我的家,凭吊大观园里所有的物事,凭吊那些如花似玉的姐妹们,同时我也是来凭吊自己的,凭吊我在此度过的那些自由、快乐,而美妙的日子。我又伤心了,眼窝一酸,泪珠儿便倾巢而出,我听见自己的泪水啪嗒啪嗒,一滴滴掉落在清凉而坚硬的石头上,转眼之间,它们就凝固成了一粒粒晶莹的小冰珠儿,我感觉着。

小山上的风很强大,像是在怒吼,似一声声尖利的唿哨,仿佛是在呼喊着一曲凄厉而悠长的悲歌。我感觉到身上很冷,心里头更寒,都有些瑟瑟发抖了,便扶着一块块白色的石头,缓步走下了这名曰翠嶂的假山。

站在翠嶂前,望了几眼镜面石上我所题的那五个大字,曲径通幽处,便走入那黑咕隆咚的石洞里,昔日这儿曾是佳木葱茏、奇花烂灼的,更有一股股清流从花木深处的石缝里泻出,听上去似有人在抚琴、弄筝、弹琵琶,那时我出入此洞,总是放慢脚步,看那花木,听那乐音,可眼下我走进这石洞,感觉里面似有冤魂在哭泣,身后又如有鬼影在追赶,就不禁脚步匆匆,恨不得一个箭步就蹿出洞口去。可能是我走得很有些仓皇了吧,脚下拌蒜,扑通一声摔倒了,我赶紧爬起身来,没顾得揉一下那生疼的膝盖,就一瘸一拐地逃出了石洞。

穿过那黑暗吓人的石洞,定了定惊魂,再慢走几步,便豁然开朗了,眼前就是进出大观园的必经之路沁芳桥,沁芳亭就在这桥头上,桥与亭的后面,就是我和黛玉共读《西厢记》的那片桃林了,再那边,就又是一个小山坡了,那里有黛玉的埋香冢,即是我和她同葬桃花之处,也是我听到她那如泣如诉吟咏《葬花词》的地方。此前,我每回进出园子时,总是要在桥头上立站好一会儿,凝望着那片桃林,眼前便浮现出一幅生动的人物风景画: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坐在桃林里,头上桃花一片片,地上落红一瓣瓣,相依相偎着,耳鬓厮磨着,一起捧读令他们心跳脸红的人间妙书。哦,我眼前总是一片鲜艳的桃花,总是桃花灿烂,哪怕不再是桃花盛开了的夏日、秋天或冬季,而今晚,我依然在桥头上呆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那幅会动的人物风景画了,再睁开眼望去,我清醒地知道,那片桃树早已无叶,无花,更无果了,等来年这片桃花再绽开时,我也就看不到了,那当初和我同在桃花下看好戏,然后一起去埋香冢葬桃花的黛玉,我心中最美的这朵花,已如同我们共葬的桃花那样,香销于坟冢了。曾与我同行的葬花人已被葬,我这个还苟活着的葬花人,想着那被葬了的葬花女,眼睛又模糊了,又潮湿了,你这个没出息的男人啊,又流泪了,可我不管不顾,放任自流去吧,反正我今晚就是来凭吊的,或者干脆说就是来哭丧的,哭我那所丧失了的一切。我当然知道,它们和她们,都走了,哭是哭不回来的,但我还是止不住地要哭,不哭又能怎样,哭又能如何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哭。

我站在沁芳亭上哭泣了一阵儿,想到桃林和埋香冢那边去看一看,也真的就脚步踉跄着去探望它们了,在黛玉的那个埋香冢前,我竟又跪在地上啜泣不止,一边哭,一边跟她说了些没有头绪的话,好像这儿就是黛玉的坟墓,她就躺在这里面。

我声声呼唤她,回应我的只有无边的寂寞和呼啸的北风。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我又沿着原路,返回到沁芳桥上。距离此处最近的院落,也就是黛玉的潇湘馆了,似乎脑子里都没有思想,腿和心就带着我朝它走去。刚在她那坟墓样的埋香冢前凭吊了一番,接着再来探看她生前的故居,这与我的心绪和情感都是很相宜的。

哦,潇湘馆,黛玉妹妹,你的潇湘馆,我们的潇湘馆,对,它就是我们的。过去的那些年,我曾多少回走进去,在里面和你一起度过了多少好时光。如果说怡红院是我的家,这潇湘馆便是我的第二个家了,黛玉,你走了,我又到我们的这个家看望你了,我就不进去了,事实上我也进不去了,可话又说回来,我也不必进去了,里面的一切我早已了如指掌,也是没齿不忘的。现在,我静立在潇湘馆门口,想着我此生深爱的,最爱的黛玉妹妹,她就是在这里面,由那修竹和诗书,幽怨和孤苦,深情和眼泪,当然还有我的爱,我们的爱的故事伴陪着,度过了她那短暂的一生的。默念至此,我的心又疼得如同正在被摘掉了一样,可我怎么没有流泪呢?或许是刚才我哭得太多了吧。

久违了!大观园——怡红院,我的园中之院,我的家中之家。怡红公子,绛洞花王,我贾宝玉又回家来了,现在我就站在院门前,可我却进不了家,家门上了锁,而我是没有钥匙的。可我并不觉得多么悲哀,更没有流泪,甚至还笑了笑,是冷笑,还有苦笑。站在自己的家门口,不进去,进不去,这种感觉怪怪的,颇新奇的,以往我哪曾体味过?只是,站在家门外有些冷,那是因为风太大了。不过,这样也好,清醒、冷静,正适合思想呢。在寒冬,在月夜,在风中,在自己的家门前,站站,坐坐,走走,转转,看看,想想,不是也挺好的么?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呢?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呢?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

这是小时候老祖母讲给我的故事,当初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有趣,就闹着老祖母把这个故事一直讲下去,我很想知道,那老和尚给小和尚讲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可老祖母讲来讲去,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老样子,还是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这哪行呢?我不依老祖母,就一再缠她继续讲下去,我想,说不定我再多缠她一会儿,她就会把老和尚给小和尚讲的那个故事告诉我了,可是,我缠,她绕,缠来绕去的,还是那个老故事,我那白发苍苍的老祖母也不知道那个故事究竟是什么,结尾端底在哪里。后来,这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的故事,就成了我和老祖母之间的一个小游戏,玩起来就没完没了,我总是要她给我讲这个故事,她也很乐于给我讲这个故事。

哪想到,多年以后,贾宝玉我成了个庙里的和尚,现在我还算不上是老和尚,可也不是小和尚了。我初入庙门时,老和尚并没有为小和尚的我讲这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的故事,我想,等我老了,成了个老和尚的时候,我也不会为哪位小和尚讲这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的故事。或许,我会给某位俊秀可人有慧根的小和尚讲一个这样的故事:

从前,京城有条宁荣街,街内有座荣国府,荣国府里有个如诗如画的大观园,大观园里有处别致的轩馆,这个轩馆叫做怡红院,怡红院里有个青春年少的主人,别号怡红公子,因为这天堂般的大观园像个女儿国,里面住着一群鲜花般的美少女,唯有他一个男儿身,于是,这位怡红公子就又自命为绛洞花王了,这女儿国就成了他的梦想之国,他便是这个女儿国的小国王了。他有一个梦想,就是终日守护着这些清明灵秀、纯洁无邪、花一样美丽的少女,竭力不让她们遭受尘世间的侵袭和玷污,每天都跟她们和谐相处,亲密无间,和她们一同念书、习字、弹琴、下棋、吟诗、作画,陪她们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浅唱、拆字、猜谜、讲故事、划船摸鱼儿、踏青、听雨、沐风、看月亮、数星星、放风筝、堆雪人、打雪仗,玩啊,乐啊,直玩乐得天昏地暗,他很想就这样玩乐享受到地老天荒。那时候,他一点也不想长大,就只想做这个女儿国的小国王,就只做他的绛洞花王,别的什么也不做,什么都不要,是啊,他就是想让那些花一样的美少女永远都居住在这里,谁都不走、不嫁、不老、不死,谁都不被污染,不受伤害,就这样朝朝暮暮,与他长相守……

后来呢?那位俊秀可人的小和尚一定会这么问我的。我呢,那也就拈花一笑吧,不再给他讲后来的故事了。或者,我会抚摸一下他那明亮可鉴的小光头,诡谲或苦笑一下说,以后的故事,那就以后再讲吧。

记得,我当然是记得的,而且是很清晰地记得,住进大观园之后,某个夜晚,我诗兴大发,烛光下,我一口气吟出了一组四时即事诗:春夜即事、夏夜即事、秋夜即事、冬夜即事,计三十二句,二百二十四个字,它们既是我这个女儿国的小国王、怡红公子、绛洞花王,富贵闲人的快乐而逍遥的日常生活之写照,或留念,又是对我所喜欢的这种生活样式之歌颂,或遥想。实话说,我这组即兴而作的诗篇字句可不算少,感觉也还挺好的。不然,也不会被人摘录了去,甚至还被某些纨绔子弟题写到扇头或壁上了呢,后来竟有人因此来找我贾宝玉寻诗觅字,那时候我是很有些小得意的,现在想来,就觉得那很浅薄了。

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蟆更听未真。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自是小鬟娇懒惯,拥衾不耐笑言频。我站在风中的怡红院门外,正吟味我的旧作春夜即事,恍惚间听到院里传出来阵阵笑声,嗤嗤、格格、呵呵、嘻嘻,嗯,这是我那群丫环姐妹们的欢声笑语,她们为我张罗了一场特别的夜宴。难忘啊,那个温暖而美好的春夜,袭人、晴雯、麝月、秋纹、芳官、碧痕、小燕、四儿,她们八个人,瞒着我,拿各自微薄的月例钱,凑了三两多银子,让我们大观园里管厨房的柳嫂子预备了四十碟果子,一坛子绍兴好酒,单为我过生日。她们这么做,我当然是十分高兴的,比白日里家人为我操办的庆生酒席更让我欢喜,尽管前者更排场,我还收到了一件件算是很贵重的礼物,可我更喜欢她们给我的礼物,那一颗颗诚挚的心。如晴雯所说,这原是各人的心意。她们如此之心待我,我心感动,想我平日对她们情深意长的,也就值了,退一步说,即使她们对我不这么好,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亏的。不必多想,也不必多说了,就关紧我们怡红院的大门,让我和我的丫环姐妹们一起欢度我的生日之夜吧。

其实,我生日不生日的并不重要,只是借这个由头我们好好热闹玩乐一番。那天夜晚,不仅是很热闹,我还觉得很热,心里和身体都热腾腾的。可能这跟我白天喝了不少酒,夜里又喝酒了有关。于是,我建议大家都脱掉外面的衣裳,让我们热闹个痛快淋漓。开始的时候她们都不,说要脱你自己脱吧,我半真半假地笑道,我脱不脱你们也得脱,你们不脱我就替你们脱,今晚我可不是什么主子,而是主角儿,我要你们脱,你们就得脱,说着,我就扯住了那妩媚逼人的芳官的衣裳,做出要替她脱衣的样儿,她们都嗷嗷叫,或格格笑着,绕着圈子乱逃瞎跑,还是老大袭人姐姐让她们安静了下来,她说,过会儿她们还要按规矩轮流行礼,行酒令呢,得穿得齐整些才像话。我便装出不悦的样子说,那些俗套本人可不喜欢,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自家人就别来那一套了吧,还是随便些好。听我这么说,她们就依了我,一个个先去卸了装,脱掉了些衣裳,头上只随意挽起?儿,身上都只剩下薄裙短衫了,烛影里,瞅着她们就显得更清爽,更好看了,且又是五颜六色的样子,我眼前立即浮现出那早晨的露珠,雨后的春笋,含苞的花蕾,出水的芙蓉,诸如此类的美好事物。我不禁暗自感叹道,多么美啊,她们,多么好啊,和她们在一起……

她们都脱了衣裳,我当然也就脱了个恰到好处,感觉着自己也很利索了。

接下来,她们就一起举杯敬了我这个小寿星,我也端起满杯酒回敬大家。随后,我们就嬉闹着,玩笑着划起了拳,猜起了枚,行起了令,喝起了酒,有人似乎赚还不够热闹,说看是不是再把薛姑娘和林姑娘等人请过来,大家一起热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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