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投资-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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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切都靠我们自己。所以,我经常想,万一南方集团真的完蛋了,我们怎么办?没有退路啊。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很危急了,如果再不采取果断措施,我们真的会流落街头啊。”
姜钧深深点头:“我们个人得失先不去说它,最严重的问题是,国家和人民把这个企业交给了我们,我们最大的责任就是保证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如果因为我们经营管理上的失误,导致国有资产的流失、损失,我们就是国家人民的罪人。所以,我对你的要求是,南山开发小区的损益评估,一定要实事求是,亏了就是亏了,要让董事会明明白白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支持我们的财产处置计划。”
裴国光心领神会:“你放心姜总,怎么做我明白,南山小区不甩掉是不行的。”
姜钧明白,从现在开始,这个瘦猴已经成了自己得心应手、名副其实的“助理”。他和颜悦色地对他说:“好了,你赶快去办吧,抓紧时间,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足。”
裴国光走了,姜钧嘿嘿暗笑,征服一个人并不困难,仅仅一个许诺,一张可能兑现也可能兑现不了的支票就能征服一个人。只要你能找准他的痒痒肉,轻轻一挠他就会乐不可支,浑身瘫软。这种做法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卑劣,不符合组织原则,可是,他现在面临的是下半辈子的生活质量问题。为了把这个总经理坐稳当,实现他的目标,手段卑劣也顾不上了,甚至可以说,手段卑劣是必要的,自己不卑劣就斗不过别人的卑劣,用卑劣对付卑劣,就合乎情理了。
不管怎么说,卑劣一次,从今往后他起码不是孤独的牧羊人了。成功策反裴国光大大鼓舞了他,他还得再继续卑劣,只要能杀出一条活路,他就卑劣到底了。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了豁然开朗的轻松感,忍不住说了一句豪言壮语:“他妈的,我就不相信玩不死你们。”
接着,姜钧拨通了柳海洋的电话。柳海洋上班时间绝对坚守岗位,轻易不外出,不是看报就是打电脑游戏,游戏打累了就到财务部或者总经理办公室跟那几个女同志研究服装问题、家具问题和夫妻关系问题等。
柳海洋接了电话,说明他这阵打游戏还没感到疲劳。
“柳总吗?干什么呢?”
“哦,姜总,没干啥,你有事呀?”
“我才想起来,我来这么长时间了咱们班子几个人还没在一起聚一聚,怎么样?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聚一聚。”
柳海洋问:“怎么个聚法?”
“听说你酒量可以,怎么样,晚上在一起喝一把,没别人,你、我,还有裴总监跟肖助理,就咱们四个。”
他知道今天小乌龟不在家。小乌龟一直在北京忙着办理分公司的注册、登记那些烂事儿,拖在北京回不来,果然柳海洋提醒他:“肖助理不在呀。”
他说:“不在没关系,我们聚我们的,等他回来以后再补么。怎么样,我这还有一瓶陈年老窖呢。”
听到有好酒,柳海洋便答应了:“行,在什么地方?”
“让唐主任安排一下,就楼下餐厅找个清静点的包厢就行,对了,裴总监你也给他说一声。”
柳海洋答应着放了电话。
姜钧立刻给糖三角打电话:“老唐啊,你过来一下。”
老糖立刻跑了过来,姜钧让他先坐下:“你等等,我把这几份文件看完了,有事让你办。”糖三角屁股挨着沙发的边沿坐了下来,他装模作样地批阅着根本用不着批阅的文件。柳海洋肯定找不到糖三角,办公室的其他人肯定会告诉柳海洋糖三角在他这里。果然,糖三角刚刚坐下,柳海洋的电话就跟了过来,问他糖三角是不是在他这里,他说对呀,在这呢,找我有点事情,晚上的事儿我直接给他说。柳海洋说那就行了,便放了电话。他这才对糖三角说:“老唐啊,你把公司职工的花名册搞一份给我。另外,你去定一个包厢,晚上我跟柳总、肖助理跟裴总监聚一聚,你不用陪了,我和他们聊一聊。”
糖三角马上提醒他:“肖助理不在。”
“噢,没关系,我们三个也行,等他回来了再补。”
糖三角答应着走了,给姜钧的办公室留下了一股难闻的体臭。姜钧赶紧过去打开了窗户,心里想着,糖三角的办公室主任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按照黄智的口味,他绝对不够当办公室主任的标准。即便是让他姜钧选择,他宁可什么事都亲自动手干。这人整个就是一根缩水后再也抻不直的牛皮绳,猥琐邋遢,土里土气。前不久姜钧让他写个南方集团基本情况介绍,作为对上级领导和关系单位介绍公司情况的基础材料。他竟然从美国、欧洲对中国的贸易政策说起,一路开始分析国际经济形势,从国际转回国内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三大张纸;然后从党中央国务院提出确立科学发展观,创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一路捋到南方集团又用了五大张纸;真正写到南方集团的时候,才用了两页纸。而且他写东西还特有创新精神,什么“按照规定,男同志跟女同志上班都必须穿西装和裙子”、“南方集团是省委在全国最先进的地区开设的最先进的企业”云云。姜钧看了他的报告哭笑不得,请教他:女同志穿西装和裙子倒好理解,男同志怎么穿西装和裙子?他说他的意思是说男同志穿西装,女同志穿裙子。姜钧又请教他:南方集团是省委开办的吗?什么是全国最先进的地区?他说省委就是省国资委的简称,开发区就是全国最先进的地区。
如果说姜钧逼着他写董事会报告是有意为难他,替自己调进嫡系创造理由提供借口,那么,姜钧看过他写的南方集团企业简介以后,就真的不敢再拜托他写稿子了,因为给糖三角改稿子比自己亲笔写还费劲儿。任何一个单位的办公室主任都是这个单位的面子和里子,说是面子,待人得从容大方,处事得周密得体,让人一看就觉着这家单位像那么回事儿;对内得拿得起笔杆子,挺得起腰杆子,不怕跑腿子,能给领导挡枪子。像糖三角这种人,用他当办公室主任,公司既没面子又没里子,难怪黄智退休的时候摇头苦笑。
糖三角出去一阵又回来了,汇报他已经安排好餐厅了,姜钧说知道了,他却还站在门口不走。姜钧问他还有什么事儿?他吞吞吐吐地问:“那我……我……”
姜钧说:“你有话就说么,啥事把你为难成这样儿?”
糖三角咽了口唾液,下决心似的说:“我下班没事了吧?”
姜钧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是想问今天晚上的聚会他用不用参加。姜钧不想叫他参与这种场合,就说:“对,你下班就可以走了。”
糖三角这才满面惆怅地走了。姜钧也松了一口气,今天晚上起码不用闻着他的体臭喝酒了。他给李天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晚上有饭局,让他作陪。李天来到位之后,姜钧让他接了新添置的奥迪A6,兼任了自己的专车司机。原来的司机王小车提拔当了接待科科长,分管集团车队、迎来送往,实际上等于是给李天来配了个跑腿的。王小车由工人提升为管理人员,工资涨了一大截,自然也对姜钧感激得要命。
姜钧说的聚会就是喝酒,你喝我喝你好他好,纯粹是为了联络感情。姜钧来了这么长时间,明白自己的到来让柳海洋的美梦破碎,没能按原计划顺利接班,这个心结恐怕只要他在这里当一天总经理就别想解开。所以,他倒不指望喝一顿酒就能把柳海洋的感情笼络过来,但是起码可以不至于闹得关系太僵,酒在这种时候的作用就像润滑油,机器的磨损是避免不了的,有了润滑油却可以让机器转动得长久一些。
柳海洋的酒挺猛,一上来就是三大杯,逼着姜钧跟他一起干,姜钧二话不说就跟他对了三杯。姜钧最不怕的就是喝酒,怕的是没酒。看到柳海洋跟他斗酒,他也来了兴致,跟柳海洋吆喝着哥俩好你一杯我一杯地干了起来。裴国光一向自认为酒量过人,因为他瘦,据说瘦人肚子里空地方多能装酒,可是这阵在一旁眼睛都直了,心里忐忑,再也不敢像过去那样冲锋陷阵了。
李天来对于姜钧的酒量心里有数,所以也不劝也不代,揪住了裴国光收拾,左一个绕口令,右一个拳拳风,倒也把裴国光整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劲喘大气,嘟嘟囔囔地赔礼道歉,却谁也听不明白他干了什么值得赔礼道歉的事情。
“来来,”姜钧端起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第几杯酒,开始对柳海洋甜言蜜语,“海洋,我也不叫你柳总了,你也别叫我姜总了,酒桌上咱们就是哥们,咱们哥们能到一起就是缘分,我再跟你喝个缘分不尽酒不完。”
柳海洋这时候已经喝大了,嘴里像是含了块热年糕,说出话来黏黏糊糊含混不清:“姜总,我就叫你姜大哥,说实话,你刚来我确实有想法。你说说,我们辛辛苦苦打江山,坐江山的却是别人,放到你身上你能舒服得了吗?”
姜钧连忙赞同他:“对对对,放在我身上我也不舒服,我也得跟他闹别扭。”
“你能理解就好,理解万岁,我告诉你,你理解我我就也理解你。管他什么姜钧还是姜总,小乌龟,只要咱们哥们团结一致,谁来了也得是咱们说了算,你说对不对?”
姜钧见他已经醉得不知道面前是什么人了,心里暗暗好笑,心想,你小子可算是酒后吐真言,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嘴上却随声附和他:“对,咱们哥们一定要团结一致。”
裴国光看着柳海洋一个劲咧嘴,想到自己也很有可能变成那副德性,假装善良对姜钧说:“姜总,他已经醉了,送他回家吧。”
没想到柳海洋却忽然又清醒了一阵:“谁醉了?我知道你是赔个光,他是新来的,赔个光加上新来的,南方集团很快就完蛋了。”
姜钧这阵儿忽然内急,就对裴国光说了声:“你照顾着点柳总,我去方便一下。”说着拉开包厢的门就往外冲,差点跟外面的人撞个满怀。他定眼一看,糖三角不尴不尬地让到一边:“姜总,我……”
姜钧奇怪地问:“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糖三角说:“我根本就没回去,怕几位领导随时有什么事儿跟前没人。”
“你就这么一直守在这儿?”那一瞬间姜钧真的感动了,他确实没有想到糖三角竟然如此忠于职守,如此关心爱护领导。
糖三角连连谦虚:“没事儿,没事儿。”
“你看你这个人,既然没回去就进来么,我不让你陪是不愿意过多占用你的业余时间。快进去,一会儿我跟你好好干两杯。”
糖三角哦哦答应着磨磨蹭蹭地进了包厢。姜钧放空了肚子觉着很爽,连带着脑袋都清爽了许多,便恍然明白,糖三角这家伙绝对不是怕领导有什么事儿跟前没人。他出来的时候差点跟糖三角碰个鼻青脸肿,这家伙当时肯定正扒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姜钧就把包厢服务员叫过来问:“刚才守在我们包厢外面的人你认识不?”小姐说认识,是南方集团的唐主任,经常到这里用餐的。
姜钧又问她:“他什么时候来的?”
小姐说:“你们一进去他就一直待在外面。”
“他待在外面干吗?”
小姐扑哧笑了:“他过一阵就扒到门口听一阵里面的动静,过一阵听一阵,我问他怎么不进去,他说他等人呢。我说替他叫一下里面的人,他不让。我说给他上点吃的,他也不要。这人真有意思,像个特务。”
姜钧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钟了,他们是六点整开始喝的,糖三角竟然在外面整整守候了三个小时,或者说他整整偷听了三个小时。柳海洋跟他们在一起喝酒,他绝对不会是替柳海洋偷听什么,那么他在为谁工作呢?除了小乌龟没别人。姜钧暗暗骂娘:“他妈的,你小子倒挺忠心,真是废寝忘食。”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做出满面春风心情愉快的样子回到包厢,却见柳海洋正骂糖三角:“你算什么玩意儿?别跟我装模作样,你他妈只认识小乌龟,表面上一口一个柳总,其实根本没把我放到眼里。你老实交代,你今天晚上在这干吗呢?不就是监视我吗?你是他妈的狗特务。”见姜钧进来,柳海洋对姜钧说:“老姜,姜总,现在咱们是哥们,我告诉你,糖三角这小子绝对不能信任,除了小乌龟,他对谁都是假的。你看看,我跟你喝顿酒他也跟在后面监视我。”
姜钧对柳海洋说:“你别误会了,是我让他等在外面,怕随时有什么事儿好招呼招呼。”又对糖三角说,“你看你老唐,惹柳总生气了吧?快,罚三杯酒,算是向柳总认错儿。”说着悄悄捅了糖三角一把,“柳总喝得有点高,你应付应付。”
糖三角只好双手端了酒杯对柳海洋说:“对不起柳总,我喝了这一杯算是向你认错。”然后一仰头把酒干了,姜钧又给他斟满杯:“罚酒讲究的是三三见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