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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国十八扯-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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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的政治功业罕与伦比。曹操又是一个卓越军事家,在军事理论和军事实践上,无不位居当世第一。春秋晚期著名军事家孙武所著《孙子兵法》十三篇,历经战国、秦汉后人的增益,东汉初年已达八十二篇之杂。

曹操加以梳理、整合,重新编为十三篇,为其作注和作序,成为现在《孙子十家注》(宋人吉天保编)的重要内容。他生平指挥大小战役近五十次,胜多而败少,经典战例彪炳史传。决定三国鼎立局面的三大战役,除他身后的夷陵之战而外,官渡之战和赤壁之战都是他唱的主角。尽管未能敉平割据,建立一个大一统帝国,毕竟统一了北方广大地区,替后来西晋一统天下开辟了道路,文治武功引领三国一代风骚,较之唐宗宋祖并不稍逊多少。而文采方面,则非但秦皇汉武,抑且历代帝王无人可望项背。泱泱中华文学史上,前有“三曹”父子(曹操、曹丕、曹植),后有“三苏”父子(苏洵、苏轼、苏辙),蔚为美谈。曹操个人的诗歌成就容或不及他的两个儿子,也不好与“三苏”作纵向比较,然而,开建安诗风,立建安风骨,那种领袖群伦的导引作用别的人无法代替。在中国,文学的繁荣从来就离不开最高权力者的重视,秦汉以降应推曹操开了先河。

在书法、音乐、围棋领域,曹操的水平也颇不俗,堪称多才多艺。后世的戏曲给他涂上满脸白粉,再加一对三角眼,委实既丑化又矮化了他。

曹操字孟德,小名阿瞒,汉末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州)人,桓帝永寿元年(155)生。其父曹嵩是宦官曹腾的养子。曹腾历事顺、冲、质、桓四帝,灵帝时位至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侯,好进达贤能,名士虞放、边韶、延固、张温、张奂等人都靠他引荐而位至公卿。曹嵩本为夏侯氏之子,在本门中是曹操后来部将夏侯惇的叔父,过继才改姓曹。凭着曹腾养子的身份进入官场,初为司隶校尉,灵帝时擢任大司农、大鸿胪,又花一亿钱买官,代崔烈为太尉。宦官一般是被官僚士大夫看不起的,但曹腾的作派有别于多数宦官,曹嵩又跻身“三公”之列,曹家的地位比较特殊,势力也相当大。曹操生长在这样一个依附于宦官势力的新兴大官僚、大地主豪强大族的家庭里面,从小就养成了机警,有权术,任侠放荡,不治行业,不受礼俗约束的习性。他叔父见他酷嗜飞鹰走狗,游荡无度,担心他不能光耀曹氏家业,争列名门,多次提醒曹嵩注意。曹操讨厌他叔父告状,一次在路上遇见叔父,故意装作中了恶风。他叔父去对曹嵩说了,曹嵩急呼曹操来见,曹操却口貌如常。曹嵩问:“叔父言汝中风,已差(痊愈)乎?”曹操说:“初(原本)不中风,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诬告)耳!”从此曹嵩不再相信他叔父的话,曹操得计,就更加恣意妄为。这样的人品行状,用当今的话说,简直就是一个豪门出身的不良少年。然而,宦官之孙加公卿之子,又是当时社会“血统”天然高贵,仕途自然亨通的“高干子弟”,曹操年二十就顺理成章地“举孝廉为郎”,任洛阳北部尉(相当于现今首都北城区公安局长)。不久又“迁顿丘令,征拜议郎”,成为了当时的县处级政府官员。

不过,这只是一面,曹操还有另一面,对于他后来成为卓越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文学家,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另一面。一是他博览群书,特好兵法,抄集诸家兵法名之为《接要》。后来他会打仗,并且能注《孙子兵法》,直接得益于这种博学多识,融会贯通。二是他勤学武艺,才武绝人,达到莫之能害的高超境界。据《异同杂语》记述,年轻的时候,曹操曾私入中常侍张让家室,被张让发现后,“乃舞手戟于庭,逾垣而出”。后来他在军旅生涯中,多次亲冒矢石,身临险境,都能够临危不惧,化险为夷,无不以此作为根基。这两样,都说明曹操虽为“高干子弟”,恶习甚多,却有别于那些华而不实、脆而不坚的纨绔子弟,确有真才识,真本事。由之进到三,曹操一旦当了官,还敢于把自己的真才识和真本事派上用场。他一就任洛阳北部尉,就在衙门左右悬挂了十几根五色棒,明令宣称凡是违犯禁令者,一律要用五色棒打死,豪强权贵概莫能外。宦官蹇硕的叔父不信曹操真敢如此,违禁夜行,结果真被棒杀了,于是杀一儆百,“京师敛迹,莫敢犯者”。此外犹有四,按照东汉末年的风气,名士品评十分重要,曹操也注意与名士交往。许多名士仍然瞧不起曹操,唯有梁国桥玄、南阳何顒赏识他,桥玄甚至于当面对他说:“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表示“愿以妻子为托”。又把他介绍给另一名士许劭。许劭每个月初一要对一些人物进行评价,时人称为“月旦评”,谁得到许劭赞赏谁就会提高声望。曹操问许劭“我何如人”,许劭不答,既而说“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曹操闻言大笑。这一笑表明曹操认可了,

他的一生也证明,许劭确实有知人之明。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说者容易,做者艰难。建安十五年(210),曹操已经消灭了吕布、袁术、袁绍、刘表等地方割据军阀势力,基本平定了北方地区,他颁了一通《让县自明本志令》。那一年他五十五岁,从举孝廉到做丞相已走过了三十五度人生春秋,他将这三十五年分划出三个阶段,大略回顾,表明心志。第一阶段为青年时期,志向就是“欲作一郡守,好作政教”。为此他结交名士,“建立名誉”,在洛阳北部尉和济南相任上做了一些“除残去秽,平心选举”的事情。因之而“为豪强所忿”,告病去官,“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而“泥水自蔽”,相当不“如意”。第二阶段从担任典军校尉开始,由青及壮,“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最大心愿就是“封侯,作征西将军”,博得身后墓碑上能题“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所以他参加联军讨董,先后两次募兵都不过数千而已,体现出了“本志有限”。第三阶段从初平三年(192)领兖州牧,破青州黄巾军起,经历了消灭二袁、吞并荆州、“遂平天下”的系列胜利,是他最为辉煌的中年时期。用他自己的话说,“身为宰相,人臣之望已极,意望已过矣”。倘若加上他人生最后十年,亦即自命“周文王”,而把取代刘姓汉室的最后一道工序留给次子曹丕的十年,他的政治简历和自我鉴定便真实而清晰地展示出来了。他毫不讳言,“今孤言此,若为自大”,其实就是要把话说透,让别的人再也无从嚼舌根。秦汉以下的两千余年,历代有作为、有气量的封建政治家并不太少,其间不畏流言、不惮自剖的非凡人物亦难尽数,但在我的印象中,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他这样襟怀坦荡,无所避饰。唯其如此,就连他随之而道出的“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也凭借无可辩驳之真威势逼人。

这通《让县自明本志令》,当然有其现实针对性,那就是有人在背后议论他“有不逊之志”。当时的曹操,是不是已经存心代汉自立,难以一言遽定。一方面,“人见孤强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疑似董卓第二并非空穴来风。另一方面,无论怎样把献帝刘协玩弄于股掌间,曹操毕竟没有走出篡逆的一步,甚至延后至建安二十四年(219)十月,孙权上书称臣,对他“称说天命”[。电子书],他还认定“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邪”,历史未然之事不宜强加于人。他最终的态度是,“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那么,早于这一表态近十年,曹操一口否认自己“有不逊之志”,未必就是虚伪。一切政治野心家都不是天生的,而是伴随实力、权势的增长,逐步地聚生、膨胀起来的,对曹操也当如是观。他举出齐桓、晋文“兵势强大,犹能奉事周室”,乐毅、蒙恬尽管受冤仍不敢背叛,周公“金滕”藏书以自明心迹等五桩前事,表明了自己也要“以大事小”,“见信”于人。没有史料足以证明,曹操这些话纯属自我粉饰,而不是他的“肝鬲之要”。与此相一致,他又明确地表示,决不能够交出兵权,退就侯国。为什么?他一语道破:“诚恐已离兵,为人所祸也。”用当今的话演绎,就是他深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政治铁则,决不会徒“慕虚名而处实祸”,“为子孙计”,为“国家倾危”计,他都必须牢牢地掌握住“枪杆子”,依仗军事实力而立于不败之地。他甘愿让还封给他的阳夏、柘、苦三县二万户食邑,只留武平一县万户食邑“以分损谤议”,但“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这一条底线决不退让。

把曹操置于三国分峙确立前的乱世总体格局当中,用政治眼光进行考量,应该坦率地承认,他的所言所行非但没有错,而且相当难能可贵。比起历代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虚伪政治家来,诚信与卑琐真有云泥之别。

曹操也有政治家们难免的通病,在《让县自明本志令》里,也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套话,言不由衷的假话。他概括描述既往功业,说是“奉国威灵,仗钺征伐,推弱以克强,处小而禽大,意之所图,动无违事,心之所虑,何向不济”,大体上合乎实际。可是又说“荡平天下,不辱主命,可谓天助汉室,非人力也”,就太无根基了。汉室小皇帝早就不过傀儡而已,在董卓手里是玩,在曹操手里也是玩,哪有什么“主命”需要他去“不辱”?汉室的“苍天”早就“死”了,还有什么“天”在“助汉室”?如果把“天”解释为客观条件,或者政治机遇,倒是对曹操确有所助。其中最为关键的一个政治机遇,就是建安元年(196)献帝刘协在董承、杨奉、徐晃等人护送之下逃回故都洛阳,需要寻求一个具备军事实力的人物给予辅佐。当其逃往河东时,袁绍的谋士沮授就曾提出建议:“宜迎大驾,安宫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袁绍却听了郭图、淳于琼等人的话,认为“秦失其鹿,先得者王”,当下正是自强以逞的好时机,“若迎天子以自近,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错失了这一天赐良机。袁绍错失了,曹操却抓住了,他通过好友议郎董昭给杨奉带信,表示愿意“有无相通,长短相济”。

杨奉上表献帝,当年六月封曹操为建德将军,不久又迁为镇东将军,袭父爵为费亭侯。董承也拉拢曹操,同年七月暗中召曹操“至洛阳,卫京都”,献帝任命曹操为司隶校尉,假节钺,录尚书事,开始参与朝政。到九月,曹操把献帝迁到许县,以许(后改许昌)为都,改元建安,自己受任大将军,晋爵武平侯,揭开了总揽朝政的序幕。但机遇之类的“天”只是客观因素,从根本上说,靠的还是主观因素,不是“非人力也”。主观因素既包括曹操个人的雄才大略,文韬武略,又包括曹操集团的人才云集,“各因其器”,战略得当,政策得宜。撇开套话、假话的浮沫,澄清出原史,果真如陈寿所评价他的“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唯其明略最优也”。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初平三年(192),曹操代刘岱任兖州牧之时。东汉所置的兖州,辖陈留、东郡、任城、泰山、济北、山阳、济阴、东平八郡,治在昌邑(今山东金乡县西北),曹操已拥有割据一方的巩固的根据地。名士毛玠接受征辟,出任治中从事,建言提出:

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今袁绍、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蓄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

曹操敬纳其言。从此,“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蓄军资”两大政略,成为曹操始终不渝的“经远之虑”,也可以说是他“树基建本”,以成“霸王之业”的总路线、总方针。早在当年底,他便通过董昭向控制长安的李傕、郭氾“致殷勤”,表示“心存王室”。四年后终于天成人愿,献帝东还,他立即采纳谋士荀彧的意见,“奉主上以从民望”,“秉至公以服雄杰”,演出了赶赴洛阳、奉迎天子、改都许县、改元建安的历史连续剧,抢得了在政治上假借天子发号司令的主动权,而为袁绍之流所望尘莫及。定都许县伊始,他便下达《置屯田令》,强调提出:“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他效法秦始皇、汉武帝,雷厉风行地推行屯田制,任命枣祗为屯田都尉,任峻为典军中郎将,负责经办屯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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