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十八扯-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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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寿评刘备,拿他同两个人进行了比较,从中引出褒贬。一是同刘邦相比,说他“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在两汉、三国的刘姓帝王中,刘备确实与刘邦在待人接物上近乎出于同一模具,最有高祖之风。但也有不同,四百年前的刘邦颇多市井流氓之气,四百年后的刘备则更具政客权诈之气。吕布死到临头才看透他“最叵信”,孙权一再被他耍赖才斥为“猾虏”,更多的古今人注意不到他的权诈之气,正说明他精于掩诈,大伪似真,千古一绝。鲁迅批评《三国演义》“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其实是冤枉了罗贯中,忽略了罗贯中在思想上政治上与陈寿保持着高度一致,《三国志》里的刘备,原本就是那么一个“似伪”而且真伪、大伪的角色。陈寿推崇备至的“举国托孤于诸葛亮而心神无贰,诚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一事,恰好就是刘备“似伪”而且真伪、大伪的样板。即便对隆中对策,他也是在困阨之际当作一根救命的稻草,表示全盘接受,全力施行;一旦兼并了益州,地盘大了,底气足了之后,他就不再恪守“结好孙权”的既定方针,对诸葛亮也不再是如鱼得水、言听计从了。这其间,既包含权诈之气,又表现出实用主义价值取向,所以隆中对策的既定目标只能够部分实现。由兹决定了第二个比较,同曹操相比,陈寿说他“机权干略,不逮魏武,是以基宇亦狭”,十分公正允当。最精到的是八个字:
“折而不挠,终不为下。”这才是刘备最可贵的政治品质和人格魅力,虽百代而下,无论是叱咤风云、旋转乾坤的时代英雄,还是寄身平凡、锐意进取的基层众生,都可以从中汲取到精神营养。
第五章 生子当如孙仲谋
孙权比曹操晚生二十七年,比刘备晚生二十一年,却是三人当中唯一一个贯穿了三国历史三个时期的开国领袖。
他十八岁便继承父兄志业,大半生雄武蹈厉,任才尚计,纵横捭阖,屈身忍辱,终能自擅江表,成就鼎峙局面。晚年称帝后,又宠信奸佞,枉杀忠良,留下了覆国根枝。“生子当如孙仲谋”,哪些“当如”,哪些不“当如”,委实值得百代详审。
赤壁之战烟消云散五年后,建安十八年(213)正月,曹操再一次亲自率军进攻东吴,兵至濡须口(今安徽无为),孙权也亲自率军到交战一线迎战。那一年,曹操58岁,孙权31岁,两位年龄相差27岁的风云人物第一次在战场正面对垒。曹军先出击,作油船夜攻水中沙洲。孙权派水军围攻,俘获曹军3000余人,对方溺水而死者“亦数千人”。于是孙权转为主动的进攻,数次挑战,曹军都“坚守不出”。孙权便亲自乘坐大船来观曹军营寨,曹操令“弓弩乱发,箭著其船,船偏重将覆”。孙权临危不乱,“因回船,复以一面受箭,箭均船平,乃还”。这一场乱箭战,被《三国演义》移花接木,添枝加叶,改造成了诸葛亮“草船借箭”,实际上孙权才有此作为。
其后,他又亲乘轻便船从濡须口进入曹军水寨,企图引曹军出战。
曹营将领请战,曹操不许,令严密戒备,弓弩不得妄发。孙权船行五六里,回转船头时还奏响了军乐,公然挑战,气概鹰扬。曹操见孙权“舟船器仗军伍整肃”,情不自禁喟叹道:“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双方“相拒月余”,孙权写信对曹操说:“春水方生,公宜速去。”另有一纸附言:“足下不死,孤不得安。”居然对曹操开展心理战。曹操听懂了弦外之音,不愿重蹈赤壁覆辙,对诸将说“孙权不欺孤”,下令撤军而去。这一次较量,凸显出了孙权的后生可畏,曹操当是口服心服。
孙权字仲谋,吴郡富春(今浙江富阳)人,生于汉灵帝光和五年(182),为孙坚次子。在《三国志》里,《吴主传》裴注引《江表传》说,他诞生时就“方颐大口,目有精光”,使孙坚“异之,以为有贵象”。孙坚死后,长兄孙策“起事江东,权常随从”。他“性度弘朗,仁而多断,好侠养士,始有知名,侔于父兄矣”。15岁任阳羡长,既而又“郡察孝廉,州举茂才,行奉义校尉”。时人刘琬称赞他在四兄弟中特别突出,不仅“形貌奇伟,骨体不恒”,而且“有大贵之表,年又最寿”。在长兄身边“参同计谋,策甚奇之,自以为不及也”。孙策本“性阔达听受,善于用人”,出自真心地看好这个二弟,请会宾客的时候常对孙权说:“此诸君,汝之将也。”建安五年(200)孙策遇刺,临终前把张昭等人召到面前说:“中国方乱,夫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公等善相吾弟!”又叫孙权佩上印绶,殷切寄言:“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陈(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
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当天夜里他就死了,时年26岁。而孙权,时年只有18岁,便承担父兄遗业。尔后半个多世纪实践证明,孙策对孙权的评价基本上是正确的,孙权也没有辜负乃兄的临终遗命。
18岁匆促上台,接手统领一个军事割据集团,孙权的驾驭能力面临严竣考验。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方面,人和处于突出位置。
原先跟过孙坚、孙策的江东英豪,以及北方来的宾旅寄寓之士,多少有些看不起这个毛头小子,因而“以安危去就为意,未有君臣之固”。好在“张昭、周瑜等谓权可与共成大业,故委心而服事焉”,处于中坚地位的“老人”(资格老,而非一定年纪老)还甘愿保驾护航,维持住了大局稳定。客观上,中原地区的曹操正与袁绍打过官渡之战,还在继续争夺北方一统控制权,不大抽得出手来向江东地区用兵。孙权足下的江东六郡,西北部还隔着刘表统治的荆州,曹操纵然决意用兵,也颇近于劳师袭远。所以孙策刚死时,尽管动过因丧伐吴的念头,却最终采纳了孙策旧部、时任朝中侍御史的张纮“乘人之丧,既非古义,若其不克,成仇弃好,不如因而厚之”的意见,反而表孙权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这样的天时、地利,也给孙权带来了改善人和态势的难得机遇,让他比较从容地度过难关。孙权抓住了这种机遇,待张昭以师傅之礼,委周瑜、程普、吕范等为将率军,很快使“寄寓之士,得用自安”。他又不失时机地“招延俊秀,聘求名士”,或经人推荐,或闻讯自来,诸如鲁肃、诸葛瑾等都投到孙权麾下,受到礼用,他网罗的人才比孙策时更多了。
于是进一步分兵遣将,讨伐“不从命”者,庐江太守李术成为第一个讨伐对象。李术本是孙策用的人,孙策一死,他不服孙权,反而声称“有德见归,无德见叛”。孙权大怒,一面上表曹操,历数李术的罪过,请曹操不要救援,一面举兵围攻李术所据守的皖城(今安徽潜山)。一攻破“遂屠其城,枭术首,徙其部曲三万余人”,颇显曹操似的嗜杀烈风。怀柔与杀伐并举,孙权的雄主风范很快展现出来,领袖地位得以确立。
孙权占有的江东六郡,指会稽、吴郡、丹阳、豫章、庐陵、庐江,在汉末属于扬州刺史部,地域包括今之上海、浙江西北部、江西大部和安徽、江苏的南部,大约为后来吴国领土的四分之一。六郡属县多深山险地,长期都被山越人占据。所谓山越,即秦汉时期说的百越,是已半汉化的少数民族。山越人依循血缘关系群居,拥“宗帅”自立,组成若干“宗部”、“宗伍”,大者数万家,小者数千户,凭山踞险对抗官府,拒绝纳税服役。面对长期积聚起来的民族矛盾,孙权先实行“镇抚”政策,收效不大。建安八年(203)孙权西征黄祖,已围夏口(今湖北武汉),由于丹阳、豫章、庐陵三郡的山越人重新暴动,被迫放弃指日可待的军事胜利,回军镇压。他派征虏中郎将吕范平鄱阳(今江西波阳),荡寇中郎将程普讨乐安(今江西德兴),相继告捷。随即委任建昌都尉太史慈领海昏(今江西永修),别部司马韩当为乐安长,周泰为宜春(今江西庐陵)长,吕蒙为广德(今安徽广德)长,让他们镇抚那些山越人多、难以治理的县。韩当在乐安“山越畏服”,周泰在宜春“食其征赋”,逐步见到成效。又派南部都尉贺齐率军征剿不服镇抚的建安(今福建建瓯)、汉兴(今福建莆城)、南平(今福建南平)等县的山越人,“斩首六千级,名帅尽擒,复立县邑”。建安十年(205),重派贺齐讨平上饶(今属江西)的山越人,并且分置建平县(今属福建)。三年间剿抚并用,暂时削弱了山越人的反抗,孙权既稳定了后方,又扩大了地盘。
内部人和,后方稳定,地盘扩大后,孙权便积极西进,征讨江夏太守黄祖。其所以选定黄祖作为首攻目标,一是为了报父仇,因为献帝初平三年(192)孙坚“征荆州,击刘表”时,“为祖军士所射杀”。二是黄祖部将甘宁投奔孙权后,建言夺取荆州以“渐规(窥)巴蜀”,而夺取荆州当“先取黄祖”,并且宜于抢在曹操南下前起兵。这个意见与鲁肃不谋而合,孙权从战略发展出发,决计打败黄祖。建安十二年(207)亲自率军“西征黄祖”,因母亲病故,只是“虏其人民而还”。十三年(208)再次亲自率军西征,吕蒙、凌统、董袭等将领锐不可当,攻克江夏(今湖北武汉),“遂屠其城”。黄祖突围而逃,被骑士冯刚“追枭其首”,孙吴军队“虏其男女数万口”。这一次又屠城,与八年前在皖城同出一辙,表明孙权在本性上与曹操一样残忍,把私敌、政敌与无辜民众混在一块,不惜滥施杀戮。但撇开这一劣迹,仅从他的战略眼光、决策能力、军事才干看,的确与刘表儿子有云泥之别。占领江夏后,孙权尚未来得及继续西进,曹操就率军南下夺取荆州,并且窥视江东了,孙权又面临更大的考验。
赤壁之战前后的孙权,才26岁,却表现得相当出色。当年五十三岁的曹操气焰正炽,全然没有把子侄辈的孙权放在眼里,以为恐吓一下便会望风归服。他给这个毛头小子写了一封信,说“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孙权“得书以示群臣,莫不响震失色”,张昭等人多劝“迎之”。独鲁肃不言,待“权起更衣”,“追于宇下”,劝其“早定大计,莫用众人之议”。孙权当即表示:“诸人持议,甚失孤望。今卿廓开大计,正与孤同。”他接受鲁肃建议,从鄱阳召还周瑜,一起确定了抗击曹操的方略。孙权当众表明了“与老贼势不两立”的态度,并且拔刀砍座前奏案说道:“诸将吏敢复有言当迎操者,与此案同!”有拒有纳的主见,不屈不挠的气概,决战决胜的意志,在三国众多风云人物中,称得上罕有匹敌。适逢时年47岁的刘备,派诸葛亮来洽谈联合抗曹事宜,孙权慨然拍板结成军事联盟。于是派“(周)瑜、(程)普为左右督,各领万人,与备俱进,遇于赤壁,大破曹公军”。尽管他没有亲临西线战场抗曹,但决策拍板,他的作用无可替代。如果他像刘琮一样地“束手”迎曹,无论是鲁肃、周瑜,还是刘备、诸葛亮,全都拿他没办法,“鼎足之形成”根本不可能,更不要说孙、刘联军能够在赤壁以弱敌强、以少胜多了,甚至于三国历史也将无从出现了。非唯此也,而且他还“自率众围合肥,使张昭攻九江之当涂(今均属安徽)”,在东线发动军事策应。五年后曹操与他在濡须口正面对垒,发出“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喟叹,分明已经另眼相看,把他视作了比刘备更强的一个纷争敌手。
古往今来,任何政治、军事结盟都是暂时从权的谋略选择,不可能牢不可破,存续期间也注定时起波折,乃至发生冲突、破裂。
孙、刘联盟自不例外,又有联合,又有斗争。赤壁之战后,刘备上表请准孙权车骑将军,领徐州牧,孙权也承认了刘备领荆州牧的地位,并“进妹固好”,双方的联盟进入“蜜月期”。但夺取荆州、“渐规(窥)巴蜀”已是孙吴既定方针,孙权将南郡借给刘备,只是为了构成犄角之势,共同抗御曹操。他曾遣使去试探刘备,提出要共取巴蜀,却被刘备以“宗室被攻,而不能自救,无面目以立于天下”为借口拒绝了,于是明白了文的一手达不到目的。改用武的一手,派兵向西推进,刘备又部署关羽、张飞等率军阻拦,仍然难以企及巴蜀。其后刘备自己“西图璋”,留关羽镇守荆州,孙权气不忿大骂刘备“猾虏乃敢挟诈”。建安十九年(214)刘备取代刘璋,占据益州后,他派诸葛瑾出使讨还荆州诸郡,刘备不答应,竟说:“吾方图凉州(今甘肃、宁夏一带,汉末治所在今甘肃清水县北),凉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