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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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乱生,只有这块地界干净平整。苏卿鱼一步一步走近,眼前黄花花一片,摆满了毛绒小鸭子,足有好几百只。
黄婆婆掏出紫黑瓦罐,把她埋了三十三年的阴阳水洒在墓周。
韩木伸出手,诸葛先生用一根铜针,绕着韩木手指划了一圈。黄婆婆把瓦罐凑近,几滴鲜血滑落,留在韩木手上的,只剩一枚血肉指环。
黄婆婆把混合的阴阳水顷底倒在墓碑上,白色大理石留下道道浅色血痕,深入阴文中,让“爱妻”二字更为刺眼。
诸葛先生展开手书卷轴一册,对韩木说:“跪。”
韩木应声跪下,听诸葛先生念道:
“世无正声,悦耳为娱。人间无色,悦目为姝。
言无虚意,心随为情。阴阳无距,四载为缘。
有女初成,名媛贵户。祸起旦夕,流落凡尘。
凰落鸦巢,塞翁知福。冰心玉壶,温婉贤淑。
恰逢孤星,瑞雪良医。医者方易,大道为善。
玄易非情,惟盼心明。形只影单,此生有憾。
缘起荒村,命未有知。千里行远,一线相牵。
彼生相欠,今方颠倒。君妾互疑,慧极必伤。
道转生息,孽自心生。痴心为祸,天亦悯然。
木石为缘,碎碎是心。肝肠寸断,人鬼永隔。
天长地久,有时无尽。归途尚远,莫耽行程。
今日永结,同心此世。他日再会,当于仙天。
为破咒怨,为偿死恨。一拜天地,无憾无惧。”
韩木依言长拜于地。
“二拜高堂,孝未得尽。”
韩木依言长拜黄婆婆和诸葛先生,全当他们是今日父母。
“三拜亡妻,此情无终。”
韩木略有停顿。诸葛先生提高声音再念:“三拜亡妻,此情无终。”
韩木长拜于罗慧墓前,良久未起。
诸葛先生收起卷轴,精疲力尽念完最后一句:
“冥婚礼成,永世不负。”
……………………
苏卿鱼趁乱要走,黄婆婆悄悄拉住了她:“丫头,别怪我狠心。天命不可违,我说了一辈子,心里却不大信。还是你们这些孩子让我看明白了,不可违的,就是不可违。罗慧和韩木,只有这样才能了断人间债……”
苏卿鱼笑笑:“黄婆婆,我明白。这个决定是我们大家都一致同意的,何必再跟我解释呢?”
黄婆婆张张口想说什么,却只是撒开了手。
苏卿鱼来到黑猫墓前,这里倒是安静。
掏出那张纸条,看了太多次,背也会背了。但还是要看,因为这张纸条曾经在黑猫身上藏了这么久。
“各位:
如果这封信落在你们手上,或者是你们已经知道真相抓住我的把柄,或者是我已经死翘翘。但愿是后一种吧。
抱歉我瞒了大家这么久,并不是有心的,最后却落到这步田地。
我在最初得到龙珠时,里面的纸条本来还有一句话,在最后面。写得是‘黑者杀’。这句话和后面的完全连不上,听着又吓人。我爸爸看到这个就怕了,况且得到龙珠前我刚刚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黑鱼木泽慧,这种巧合似乎是凶兆,于是专门找道士来把它处理掉。我那时不懂事,偷梁换柱,销毁掉的是假的。没想到这还是害了我的父母。
我对此一直很愧疚,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一路寻你们。我担心你们看到最后一句话会怕我,就到古董行托人把‘黑者杀’几个字抹掉。你们一直也没发现。
与苏卿鱼初探三龙口,在洞里忽然失去方向,也找不到前面的苏卿鱼。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境地。在那里我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得知,如果继续下去,我的存在会给所有人带来危险。
但我还是没有听。固执的坚持。于是一路探险,又找到了罗慧,再回达藏寺。泽穹被抓、苏小姐和韩木不知所踪的时候,我得到了和法王独处的机会。他告诉我莲花生大师布道时讲过的人间新五苦:离家离开朋友亲人,父母兄弟各自亡故,爱物爱人迷了眼睛,所求太多欲火焚身,敌我不分自相残杀。我知道前四条应验了你们的故事,第五条一定说的是我。
法王说我应当第一个知道此事,时机合适时他才会启发你们大家明白此生的这份孽缘。法王还说,我是灭度者,是‘黑鱼木泽慧’中最后的胜利者。我不像你们,各有几代缘分。我只是横刀插入的屠杀者,没有祖先没有未来,孤独的证明自相残杀的咒语。我的胜利要付出你们生命的代价。这是人间苦、咒怨,想躲都躲不开。
你们心中都有最重要的人,因为这是种在你们命运中的孽缘。我心中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因为这也是种在我命运中的孽缘。
我以为我们的存在和相聚,都是自主的命运,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不管穿嫁衣的人有多伟大,不管新佛出世可为多少人造福,也不该用我们的命运来换。我,黑猫,誓破这咒语。
如果必要,我宁愿自杀也不会放任自己去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就当这封信是我的遗书。
哈哈,就是不甘心啊,吃不了苏卿鱼和韩木的喜酒了。还有,别忘了告诉我哪个新佛要出世、哪个‘真命天子’受了咱们启发啊!
黑猫 敬上”
“傻帽!”苏卿鱼看完一声轻笑,把万里迢迢带回的黑丝绒礼帽放在墓前:“没有礼帽,黑猫都不是黑猫了。”
“原来你在这里。”韩木冷不丁找了过来:“黄婆婆还在找你,说你怎么连杯喜酒都不喝就走,这个伴娘做得也太差劲了。”
苏卿鱼笑笑:“我怕黑猫寂寞嘛!”
韩木给黑猫倒了一杯酒,这才坐下:“泽穹最近怎么样?你有没有再见过他?”
苏卿鱼摇摇头:“我找不到他。小法王不肯为他剃度,说他今生今世都不能入佛门。你能想象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痛苦吗?果然是生不如死。好在我们帮倚其格逃出了那个鬼地方,也算没有辜负老法王的嘱托。”
韩木点头:“我想泽穹总有一日能走出来。我们都可以。”
苏卿鱼苦笑:“谁知道呢?这是咱们的命。”
“不一定。黑猫不就走出来了吗?”
“黑猫?他这个傻子!罗慧那一刀没有刺中我,刺中了来救我的黑猫。这不还是应了‘自相残杀’的咒语?”苏卿鱼抚着黑猫的墓碑,笑着再骂一句“傻子”。
“不一样。至少这样死的是他,不是你。”
苏卿鱼泪如雨下。
“既然你不相信我们的努力可以破咒,我们可以不这样做。”
苏卿鱼抹抹脸强笑道:“你现在可是有妇之夫了,还乱说话?”
“就算不是这样,我也不会……”
“不。我们一起做了这个决定,就要坚持下去。这样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苏卿鱼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坚定:“黑猫救我,是在尝试摆脱这咒语。你和罗慧冥婚,也是在尝试。这样罗慧再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也再不是天煞孤星。新佛出世算个什么,我们就是要他出不成!”
韩木不语。苏卿鱼柔声道:“这是要有很大勇气才能做到的事情,你该为自己自豪。”
“那你呢?”
“我?哈!破咒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好了。我没有你们勇敢,我宁愿流浪……”苏卿鱼在心里把后半句默默说完:我宁愿浮萍无主、背井离乡,也不要再踏上和你曾在一起的任何一片大陆。更何况,这里还有黑猫。只求能走得远远。
二人良久不语。
苏卿鱼打破沉默:“我想不通,既然我们的痛苦是遗传的,那我们的亲人有没有像我们一样聚到一起?”
韩木摇头:“我想没有。但也许他们在冥冥中被驱动着互相寻找,所以才会陆续失踪。我想我们以及我们多少代以前的亲人,都在为我们相会的这一刻做准备——或者说,都在为在我们这一代才会出现的一个人做准备。如果新佛将在我们这一代出世,我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演出一出最苦的戏,像街头乞讨的穷人让释迦牟尼悟道一样。这不是小法王说过的吗?”
苏卿鱼若有所思:“那这个我们为之存在的人,这个‘真命天子’,肯定已经看到了我们的这出戏,偏偏小法王说新佛不是他——你有没有听说,拉冬放弃王子身份,到达藏寺出家了。”
“我看报纸了。”
“会不会是他?算来算去他最像了……”
“也可能是任何知道我们故事的人。猜也无益。”
又是良久的沉默。
“你最近怎么样?”这次是韩木挑起话头。
“我毕业了。最近半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美国人已经拿我没办法了,我准备到欧洲去看看,实在不行就住院好了。”
“你还是……?”
“对啊,我还是时常想到‘成老师’,甚至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在哪里。你说这是我的天赋我的使命,但如今使命没了,‘成老师’给我的启发就只剩下困扰了。”
“其实你不用为这点小事大费周折,时间长了也许就过去了。”
“怎么会?老大,再任其发展我就真成疯子了!我只是想忘掉虚幻的东西,好好过真实的生活罢了。”
“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是为了忘记虚幻吗?还是想让医生告诉你:我们,黑猫,我们在一起的一切都只是幻想?”
“不是吗?”
“不是。我真真实实的站在你身边,我存在,所以我们也许还有真实的将来。”
苏卿鱼看看韩木左手食指上刻出的血指环,扭过头去靠在黑猫墓上,摸着阴文一笔一划,眼泪啪嗒一声滑到地上:“你我都知道,真实的,比虚幻的更虚幻。不存在的,比存在的更永恒。谁能拚得过死亡呢?”
………全文完………
后记
老天啊,终于改完了
本来最想改的部分就是结尾,没想到改完以后越看越觉得原来的结尾顺眼,哈哈,没办法,我又给它恢复原貌了
杜拉斯说,一个作者写完故事之后,就是一遍一遍的改,最后一步才是交给出版社、交给读者,自此之后这本书就和作者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我已经把故事交给了大家,这是我长这么大写的第一个长篇,对我来说弥足珍贵,好看不好看大家随便看,谢谢各位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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