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唇 玻璃唇-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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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堆,白骨。
痛得节节碎了。
那血肉之躯慢慢倒了下来,倒了下来,倒了下来,山要塌吗?地要震吗?火山在那儿开了口,把生命的岩浆,喷,喷,喷个不休不止,直至寂寞无言方罢。
他看着我,打量着我,看着这只鬼人皮缓缓脱落,刹那成了一堆白骨。惟有骨上一缕魂儿飘出,皮上一缕魄儿升起。两两相合。
他的双眼里没有恐惧,没有害怕,而是好奇,是喜悦,是解脱,是爱,是了然于胸的秘密,他也笑了,笑得那么幸福,伸出手来要拉住这魂魄,三生三世,不肯放掉,渴望的、焦急的,他说,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我早晓得!
他,晓得什么?
天,那晚,我从警察局回来,他可是看了孙宝儿留下的录象带,可是看过衣柜里的人皮衣裳了?
一直,他都晓得,因爱,而不揭穿这只鬼罢了!
而那道长,他隐了形,在半空立着,把话声声地传给杜十娘,杜十娘,你因怨气太盛,死后魂魄生生分离,而你自己也不晓得。鬼差不抓你,那是因为你的六魄已转世投胎,七魂却依旧附在白骨上,怨气冲天不肯离去罢了。现在好了,那孙宝儿就是你历代转世的魄,终于与你的魂儿会合。你该悟了,转世去吧,再来一生若何?
我那魂魄却顾不得听了,只看见有一团影,要出柳遇春的肉体里分离出来,慢慢的,却毫不犹豫,毫不动摇。他的魂魄挣扎,肉体却生出无数的手,拉着,扯着,拽着,它爱他啊,它贪恋这世,它贪恋这繁华,它不肯让他出来,它要囚禁住他,它要他活着!
呀,他命不该绝,此生还有素素来爱他的。他要跟了我来,怎么可以?时辰不到,他离开不得!
不要!
道长,道长,快救救遇春啊,求求你了......杜十娘的鬼魂哀哭。
那道长飘然而来,拂尘飞起,根根成了良药,要封了他的脉,止了他的血。
而他不肯,魂魄把那拂尘急急推着,和泪大声责问,道长,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和杜媺再错过六百年么?
是呵,再六百年,我,他,在那里流离失所?
错不起了。
花开堪折直需折!
——可是折不得!时间不许,空间不让,爱,漂泊到那里,才能最适合的时空相遇了?
媺,媺,宝儿......他哀伤地唤着,手指紧紧地扣着这只鬼的魂魄不放脱。
他,不愿意再等六百年了。
鬼差来了,他们不要他,道士也不要他,而杜十娘已然魂魄两两相合,不再独自飘荡,难道留他一个人做一只野鬼么?
不!
杜十娘做过,知道其中的无聊寂寞。
遇春,我要你好好地活着。
而他不肯,紧紧地拉着十娘的魂魄,要出那肉体的钵。十娘推开了他,松开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
爱了他,放了他,松了他,舍了他,舍了这繁华的世,舍了这深爱的男子,为只为我爱着他。轻轻地对他说,遇春,来生,我来爱你,你好好等着。
上天,你肯答应么?
然后求那道长,道长,救救他,依你的法力,想个法子,让他忘了孙宝儿,忘了杜十娘,这样活着太痛苦了。素素......素素会爱他的!
第五章情爱纠错,血肉模糊
谁要留爱的记忆那么久?那是一种毒,时日越久,会腐蚀五脏六腑,牵一而动百,形骸皆疼的。
而他在唤,媺,媺,宝儿,不要丢下我一个......
鬼差已然把杜十娘的魂魄押着,走罢,走罢,没有时间了。
真的没有时间了。
而他,他的魂魄被生生地一节一节地压进了肉身,魂肉相合。他哀伤地唤着,越来越弱,媺......
却是半句,爱被生生地掐断了。
香断了,烛灭了,空空如也了,其实最悲哀的,不是蜡炬成灰,而是惟留了一截,在那独自孤零零,寂默默。
相见时难别亦难。
春风无力百花残。
杜十娘随着鬼差,缓缓飘起,踉跄走了,一步一回首,爱、欲、情、仇,这美丽而残忍的世,这痴情而可爱的男子,遇春,来生,我来,你还认的我么?
那道士给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力,让他安然睡了。
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见了,看不见他了。四周阴风飕飕,鬼魅魍魉,一团团,一漆漆,奇形怪状,百般模样,都是急着投胎,巴巴的把自己押了的魂魄。
等下一轮的人生。
未知的赌博。
再来再来,一次两次,反反复复,轮轮回回,情爱纠错,血肉模糊——
但不怕呀,那一只魂魄你敢赌定来生必是输了?
黄泉路上,我,杜十娘,随着千万只魂魄等着轮回的轴,,旋啊旋啊,转啊转了......
旋给我一份爱,好么,我渴!
转给我一个柳遇春,好么,我要!
第五章尾声
公元二零零二年三月三日,瘦西湖畔,扬花纷纷,起了又落,一如难测命运。
一对年轻男女缓缓地推着一辆轮椅走着。
那男子高高大大,那女子身形娇小俏丽。只见那女子和轮椅上的一个脸上疤痕纠结,没有耳朵的病人说着,爸爸,今天太阳好,你出来暖暖身子,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
那病人因喉咙被利器伤过,模糊不清地发出一声,恩恩。
是对女儿的爱,还是怜惜?听不清楚。
那年轻男子却说,素素,前年孙富的那个文物案,鉴定结果终于出来了,专家说那个箱子是杜十娘的遗物,真的百宝箱呢!
是吗?那太好了,你们破的这个案子有这么大的成就,真的太好了。那女子说着,小狐狸脸仰起来看着他,脸上是爱,是占有,是幸福。
现在,他是她的!
而身边亦有两个年轻妇女走过,其中一个推着辆婴儿车。她们自己在东鳞西爪的聊着天,边走边说些琐屑人生,添了这渐长而光阴漫漫的日子。
一个道,娱乐报纸上说,大明星齐天乐今天在北京的云居寺剃渡出家。唉,你说好好的人,要名有名,要钱有钱,他这是那儿想不开了?
听说是他这个情场浪子爱上那个演《画皮》的女主角,而那女的现在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也找不着,所以伤了心,过了两年还忘不了,才看破了红尘,闹出家去了......
而他站住,并未听那话,而是看着那车里的婴孩。一个小女婴,满头的黑卷毛,一朵朵墨菊般开在她的头顶,长长的睫毛黑夜生出的小手般颤动,两粒眼睛亮如星辰。这眼光,惶惑里,他那么那么熟悉,一场大病,他受伤的躯体,把许多事,已然记不清醒。
他见过她,那儿,一定!
在记忆的深深处。
而她也看着他,小小的唇吃着粉嫩的小手,眼睛却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犹如看着这鲜嫩未知,目不暇接的三月的初生的人世,看的天真,纯净,毫无杂质。却带有孩童的纯朴的依恋的爱情。
而婴孩车被她的妈妈推着,不肯停留。她歪着小小的粉颈,看着他,看着他,直至快看不到了,“哇”的一声哭出。
咸、湿、苦,是泪的海洋,小小的,流进了她的口。
相逢对面不相识。
还要错过这一生?
他的心也莫名一动。
而这时素素在唤他,声音里蘸着饱满的爱情,在空气里传了过来,遇春,快来呀,发什么呆啊......
他转了身,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曾经,他,为谁这样走过?曾经,他为谁这样龙行虎步?曾经,他那么那么爱的人......
他忘了,记不清。
阳光如金,洒了大把的金粉,给了这春天,给了这三月三,给了他,镀了金。他佛般笔直的走着,如同千年金身,似乎一生就要这样笔直的走了下去。
不再回首。
而,每一个人,无论大小,终需活着,直面这尘世的暖,热,寒,冷,以及爱情和遗忘。
2004/3/25 第三稿于家中(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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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来了,一身白骨,一箱珠玉,站在沙滩上,身边躺着刚刚让我从水中捞起的女子,她已无气息,我救迟了她。
远处的城市灯火辉煌,六百年了,我日日在水里将那城窥望,看它日异繁华。
我是一只鬼,除了夜里看城,白天便在水下打开我的百宝箱,一粒粒的看那些珠宝,翡翠、玛瑙、猫儿眼……聚敛了我一生的时光。
我知道鬼要这东西是无有用的,但我舍不得丢了它,那些珠宝里有我一世的历史,阅人无数,终还是读不懂一个男人,他叫李甲。
六百年了,华服己蚀,肉体不在,我只是一具白骨,却不肯转世,不肯投胎,不肯开始另外的一生一世,因为我怕。
是啊,我怕,为了鬼我仍怕,怕另外的转世的人生,再为女人,再遇到男人如李甲。
于是我宁肯在水底看着自己的肉体,那曾经迷惑过无数男人的肉体,被鱼虾一点点吞噬,也不去孟婆那儿喝一口汤。鬼差抓我,苦苦哀求,拿珠玉贿赂他,他大声斥我:杜十娘,你不可上岸做怪,不可水底做冤鬼兴风做浪,可能应了我?
忙一一应他,他便放了我。
伸出白骨粼粼的五指,这女子的皮肤好滑,一如当年的我。
可惜死了,一缕芳魂,在我刚拉她出水面的时候,便离了肉身,我紧唤慢唤叫不住她。
咦,想问她为何投江?可也是男人负了她?却是问不着,那魂儿急着贪恋另一世的浮华。
不救也罢。
月华如舞台的灯光,把我的白骨印在沙上,一根一根,实是丑陋的可怕,还是进水里罢,水下我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宝儿,宝儿,宝儿……
是男人在唤她。
唤声如狼嚎,显是受了伤。不禁胸骨一痛,那里无心,但骨头会痛,我坠水时,李甲不曾这样唤我。
忙拉那女子尸身至石后匿藏,看看那男人是何等模样。
剑眉、星目、红唇、肤微黑,身形高大,显然是一个潇洒英武的少年郎。
宝儿,宝儿,宝儿……
他身后随了一群的人,也是大声的唤,召魂一样。
别人声线焦灼,独他忧伤。我在石后看他,可是负了心,做戏给人看,才故意弄得这等慌张?
男人的情,不能听言语,看表面,需剥开了心,才能弄得清真假。
这是李甲送我的课业,六百年了,我反反复复研究它。
我想看看这男人的忧伤是真是假。
人群渐远,我看着那女子的肉身,边用十根白骨手指轻轻的揭她的皮,边喃喃的问她,为什么死呢?过了六百年,你为何还要学我?
她不回答。
皮落了下来,月光下好生精致,绢纱一样。我撑起来,抖落,展开,穿衣一般披在身上,真是一件好皮囊我不由的临水照影,现在水波里不再是一具骨架,它己丰满,曲线玲珑,肢体婀娜。
宝儿、宝儿、宝儿……
唤的人又回了来。我忙把那无皮的肉身扔下了江,且穿上她的衣裳。
这衣裳好生奇怪,我穿着不太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