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满藤-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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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您关了吗?”
司机默默又关了cd,眼睛却看着后视镜,观察着这对外貌出众‘情侣’的微表情。
顾森递给陈鸳鸯一瓶水:“如果觉得难受,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陈鸳鸯微微转过头,并不接水,目光在顾森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转向窗外。
顾森将水拧开,放到陈鸳鸯手上,语气温柔:“安安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她骄纵惯了,从来不顾及别人……”
陈鸳鸯却立刻打断了他:“她骂的对,是我先对不起她。”
顾森:“你别这么说……”
他还想继续说,陈鸳鸯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她靠着的模样,虚弱又惹人怜。
顾森的手缓缓伸出,停在靠近陈鸳鸯脸颊的位置。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那五道指痕也很明显。细碎的长发虽然遮掩了一部分,但依旧触目惊心。他的手想要抚上去,却最终慢慢收回。
即使这样的时刻,他也明白,陈鸳鸯需要的,并不是他的安慰。他更知道,他的安慰,丝毫不起作用。他不是她要的那个人,同样,他也给不了那个人能给的温柔。
顾森努力按下心中的酸楚,他看着陈鸳鸯脸上的伤痕,转头摇下车窗,搜索起两侧的店铺来。
下一个十字路口,一间大药房一闪而过,顾森连声唤司机停车。
“鸳鸯,我去买些药,你等等,我马上回来。”顾森将外套脱下,披在陈鸳鸯身上,又示意司机靠边停。
司机催促着他快点,又说这里不让停车,交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现在查的很紧……顾森立刻歉声说了好几声对不起,表示自己马上就能回来。这么有礼貌又帅气的男人一直作揖说抱歉,司机有心再埋怨几句,也没脸再继续。
顾森踏着星辰而去,留下一方安静天空给陈鸳鸯。陈鸳鸯只是远远看着他的身影,看着他站在十字路口,又快速跑向了对面。他的人影瞬间被一群人淹没,转眼就消失不见。
陈鸳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黑色,良久,她才起身,往外走去。司机看着她也下了车,本想追问几句,陈鸳鸯先他一步开口。
等顾森急冲冲提着外擦药回来时,发现陈鸳鸯已经不在车内了。他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也不见陈鸳鸯的影子。
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安静放在座位上。衣服还带着体温,伊人却已不在。
正文、转角遇到爱,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二十二)
见顾森死死盯着自己,司机连忙解释:“你前脚刚下车,那位姑娘后脚也跟着下了。她付了车钱,又让我转告你,她先回家。还让你放心,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她有说去哪吗?”顾森手攥地紧紧的,掏出手机拨电话,只听得见一阵又一阵的忙音,陈鸳鸯并不接。
“没有。”司机指了指走左边的街:“下车后她往那边走了。她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也有些苍白,我追问了好几句,她都没理我。她刚走不久,你追过去,估计还能追上。”
司机侃侃而谈:“小伙子,跟女朋友闹矛盾了?你女朋友那么漂亮,你还舍得跟她闹矛盾,换做是我,我哪里舍得骂,捧在手里疼地不够……她脸上的巴掌也是你挥地吧?哎呦喂,你也真下地去手……也算你知错能改,知道挽救。”
司机指了指顾森手里的药:“这女人啊,就是要哄,不管她有错没错,你都要哄,你都得认错……就像我老婆,每次吵架,吵完后我马上认错,再大的怒火,她也消了。男人啊,在女人面前,就要能屈能伸,对喜欢的女人认错低头,是一种智慧……”
顾森心不在焉地听着司机的嘀咕,手捏着衣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机以为自己的话伤到了顾森,立刻打了打嘴巴:“瞧我这嘴!她往那边去了,你赶紧追,跑快点说不定还能追上!小情侣不该有隔夜仇,你不解释,明天有你好受的!”
顾森却挥手打断了司机的唠叨,脸上明明在笑。司机师傅却觉得那是在哭:“您也觉得我们像情侣?”
司机:“可不是!你这么英俊,配刚才那位小姐儿正好!走到哪里都会认为是最般配的一对儿!不过好像你更喜欢她,她不怎么搭理你……”
“谢谢您!谢谢您!”顾森遥遥指了指方向。脸上露出一丝笑。
“嗯!你快追吧!祝你们和好如初。”司机看着顾森的身影,对他连番的谢谢很是莫名。司机摇了摇头。重新启动了车,嘴里还在喃喃:“好多年没遇到这么般配的情侣了……”
这一句飘在风中的低语,听在顾森耳里,让他的脚步顿了顿。他抬眼望了望眼前繁华如锦的街景,嘴角的苦涩慢慢扩大。
他抬着虚浮的脚,一步步朝前走去。他明明知道陈鸳鸯有心躲避,自己再怎么追,也追不上。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可刚才陌生司机错认自己跟陈鸳鸯为情侣,明明知道那是误会,也让他的苦慢慢溢出了甜。
苦与甜的交缠,让顾森往前的每一步,明明知道那是虚妄,也一步步踏出了踏实。
顺利避开了顾森的陈鸳鸯,在大街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入眼处皆是繁华,皆是美景。皆是一伸手触碰就会破碎的泡沫。
她在一棵树下停下,寒风吹来,她不禁打了几个寒颤。仿佛是累了。陈鸳鸯缓缓蹲下了身子,靠在树上,将头埋进了膝盖。
过往的行人来来去去,去去来来。陈鸳鸯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再抬头时,只见一个粉嫩的小女生正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大姐姐,你也是找不着妈妈了吗?别伤心,我给你糖吃。”小女生从身后掏出一个大大的彩虹棒棒糖递给陈鸳鸯:“我妈妈说,伤心的时候。舔一舔彩虹糖,心就会甜了。”
陈鸳鸯愣愣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小女生。路上人潮涌动。到处都是陌生,到处都是冷漠。这个穿着粉色外套的女娃娃。就像一个精灵,又像一个天使,纯真无垠,可爱至极。此刻正她剥了糖纸,盈盈将糖递了过来。
“姐姐,你尝尝,可好吃了。”小女生甜甜一笑。
仿佛受到了感染,又像是受到了蛊惑,陈鸳鸯麻木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她缓缓接过彩虹棒棒糖,放在嘴边,却没有吃。
小女生朝陈鸳鸯做了个鬼脸:“姐姐你笑起来好美!这么美就应该多笑!我该走了,妈妈在前面喊我。记得吃糖呦,你吃着它,就能找到妈妈了。”
小女生边笑边挥手,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陈鸳鸯痴痴地看着她越走越远,再看她被一个美貌少妇抱起,再看着她们融进人潮里,最后变成了两个模糊的背影。
她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彩虹糖。七道斑斓的颜色,躺在她的手里,就像是黑夜里的七道霓虹,如此真实,又如此夺目。
陈鸳鸯默默舔了一口,果然很甜。甜味中带着果香,淡淡的,浅浅的,带着别样的味道。她缓缓站起,嘴里的甜腻香味还在蔓延。这丝香,这丝甜,一点点填补着心上新添的伤口,一点点让她生出了力气。
抬眼打量了四周,发现盲目暴走,居然走到了这样一个无比陌生的地方。夜风吹来,吹着她的脸生疼生疼。陈鸳鸯伸手摸着自己脸上的红肿,自嘲地笑了笑,又将长发微微往脸颊处遮了遮,才渐渐往街角走去。手上大大的棒棒糖,随着走路的姿势,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就像天空划过的五彩霓虹,是陈鸳鸯身上最生气的存在。
陈鸳鸯走到另一个路口,才恍然觉得有些熟悉,她在寒风中站了许久,都没拦到计程车。陈鸳鸯也不着急,一直保持伸手的姿势。车川如流,车来车往,这样严寒的天气里,连计程车也傲娇起来。
等了许久,才拦着一辆计程车。就在陈鸳鸯弯腰的间隙,顾森的电话悄然而至。陈鸳鸯看着手机上的显示,看了许久,却没有接。
她握着手机,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设置成振动,也不消停。她嘴里咬着棒棒糖,看向车外。静安的夜晚,即使到了冬天,也如此繁华璀璨,美得不可方物。中年女司机不时看看后座上默默吃糖的漂亮女生,除了刚才回答了自己要去哪外,这个陌生女孩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人见而生怜。
陈鸳鸯的口腔完全被甜味霸占。似乎真的只有这样,心里才不那么苦。她紧紧缩着身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中年女司机的话语,陈鸳鸯本以为司机是对自己说,侧耳听了听,才发觉司机此刻正戴着蓝牙耳机,声音异常暴怒。
这暴怒的音调在如此安静的夜里,显得突兀。陈鸳鸯刚想叫她小声些,就被一个急刹车堵住了嘴。
原来,女司机只顾着在电话里骂人,没看清方向,差点就撞上了前面的货车。幸好最后她刹住了车,但猛然的急刹车,也让本就难受的陈鸳鸯更加难受起来。她扶着座位,忍不住干呕起来。
女司机一直说着对不起,陈鸳鸯只挥手表示没关系。只是握在手里的糖,被强烈的冲撞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几瓣。看着被撞碎的糖,陈鸳鸯愣了愣。良久,她才开口让司机在前面放下自己。见陈鸳鸯异常难受,女司机也吓着了,为了表示歉意,她愣是没要车费。
陈鸳鸯不想在这件事上占便宜,况且女司机又不是故意的。此刻她又累又乏,在女司机粗声粗气的道歉声里,她放下钱,就往望途小区走去,留下女司机一脸羞愧。
在小区门口,陈鸳鸯给顾森、杨柳,杨璐分别发了报平安短信。从避开顾森开始,他的电话就没有断过。杨柳和杨璐不敢打电话,但短信一直没停。
陈鸳鸯的额头因为撞在了车窗上,磕破了一层皮,还涔出了血。血沾着她的长发,再配上左脸颊的巴掌痕,落在值班保安眼里,就是惊恐,就是恐怖,在这样的夜晚。
陈鸳鸯也不在乎他们好奇的眼神,径直往电梯走去。走到门口,她才发现身上没有钥匙,八成是下午走的急,落在办公室了。
看着黑乎乎的门,陈鸳鸯叹了口气,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看了看四周,暂时明白了也许要在走廊里站一宿的结果。她没有害怕,也没有懊悔,甚至连办法都懒得想,直接蹲在一旁的墙壁上。顾森的电话又拨了过来,陈鸳鸯按掉,此刻,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蹲久了,她直接坐到地面上,将脸枕进手臂里。走廊里的灯一会儿暗,一会儿亮,四下无人,只有长夜里的风,透过走廊深处的窗户,一点点窜入陈鸳鸯的身体内。风吹起她的长发,就像一片没有握不住的浮草。
陈鸳鸯靠着冰冷的墙,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只觉得是做了一场冗长的噩梦。自己有多爱沈俞晔,程安安就有多恨自己。这些恨,将她视为珍宝的友情击地粉碎,又将她硬生生拖到了程安安的对立面。
程安安的指责,程安安的眼泪,就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子,一下下插进陈鸳鸯的心脏,它们就像是一滴滴血泪,将陈鸳鸯的心层层裹住,连呼吸都不能。与程安安撕逼成这样的结果,陈鸳鸯一直不敢想,可事实摆在面前时,她猛然发现,哪怕连辩解,她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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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转角遇到爱,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二十五)
陆有廷的一番话,就像一桶冰冻过的水,直直往陈鸳鸯头上浇去。她先是有些晃神,接着才反应过来陆叔叔话里的意思。她几乎从床上直接蹦起,又被被单绊住,连人带被子直接滚到地上。陈鸳鸯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着地站起来。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的眩晕,让她又跌倒在地。
陆叔叔从来没用这么着急的语气说过话,更没有在这样早的时刻找她找得心慌意乱。他虽然话里留了余地,但陈鸳鸯却不可抑制地朝最坏的结果想去。
那厢陆有廷已经挂了电话,陈鸳鸯才想起来没问是哪家医院。幸好陆叔叔心细,过了一会儿,就把地址发了过来。短信末尾又嘱咐陈鸳鸯不要着急,路上小心。
陈鸳鸯艰难地从地上坐起,踉跄着进卫生间随便洗了脸,脸颊的红肿以及额头的伤痕相比昨天,已经好了一些些。陈鸳鸯看着镜子里苍白又无神的女人,只觉得陌生。她扫了扫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眼下只能靠它们,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陈鸳鸯对着镜子努力挤出了一丝笑,但脸很僵硬,笑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陈鸳鸯不断尝试着,心中默念道:必须笑,不能让苏阿姨看出任何端倪。她拿着粉饼腮红,手抖地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克制住全身颤栗,渐渐将脸上的伤痕遮掩了一部分,整张脸也才看起来正常些。
匆匆换完衣服,陈鸳鸯才飞奔下楼。电梯往上,一直没有停。她不断按着,祈求电梯快点下来,一起等电梯的同层住户见陈鸳鸯的动作,不禁咳嗽了几声。以示她不要破坏公共设施。
陈鸳鸯不理会,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