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三部曲-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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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啦。我的咖啡因严重不足,都快死了。”
他们安静地咀嚼着。
最后茉迪舔舔手指,说道:“听说伦达路那边不太顺利。”
“那里没有人。有一些未拆封的信是寄给莎兰德的,但却是一个叫米莉安·吴的人住在那里。也还没找到她。”
“她是谁?”
“不太清楚。法斯特正在查她的背景。大约一个月前姓名才加入公寓合约,但住在里头的似乎就是她。我想莎兰德搬家了,但没有变更地址。”
“也许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什么?三起命案吗?”包柏蓝斯基沮丧地摇摇头。
“情况真是变得一团糟。埃克斯壮坚持要开记者会,现在免不了要吃媒体的苦头。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你是说除了卧房里面毕尔曼的屍体吗?我们还找到麦格农的空盒子,正在检查指纹。毕尔曼每个月会把关于莎兰德的报告寄给监护局,这些他都有复印存档。如果内容可信,莎兰德是个地道的小天使,一流的。”
“该不会连他也是?”包柏蓝斯基说。
“连他也是什么?”
“也是莎兰德小姐的爱慕者。”
包柏蓝斯基简述了他从阿曼斯基与布隆维斯特那儿得知的信息,茉迪倾听着没有打岔。他说完后,她用手指梳过头发,又揉了揉眼睛。
“简直太荒谬了。”她说。
包柏蓝斯基一面思索一面拉扯自己的下唇。茉迪瞄了他一眼,强忍住笑意。他的五官并不细致,看起来几乎显得粗野。但当他感到困惑或不确定时,表情便会变得阴沉。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她会把他当成泡泡警官。她从未当面喊他这个绰号,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但和他本人的确是绝配。
“我们有多肯定?”
“检察官好像十拿九稳。今天晚上已经对莎兰德发出全境通告。”包柏蓝斯基说:“她去年一整年都在国外,也许会再度试图离境。”
“可是我们到底有多肯定?”
他耸了耸肩。
“我们也曾经在证据更少得多的情况下抓过人。”
“安斯基德的凶器上有她的指纹。她的监护人被杀。我不是想超越进度,但我猜那应该就是用在这里的凶器。明天就会知道了--监定人员在床架里找到一块相当完好的子弹碎片。”
“很好。”
“书桌底层抽屉里有几发手枪子弹,铀心金头子弹。”
“非常有用。”
“有很多文件说莎兰德情绪并不稳定。毕尔曼是她的监护人,又是手枪所有人。”
“嗯……”
“莎兰德和安斯基德那对男女之间也有一线关联,就是布隆维斯特。”
他又嗯了一声。
“你好像并不信服。”
“我无法获得有关莎兰德的正确情报。文件说的是一回事,而阿曼斯基和布隆维斯特说的又是另一回事。据文件显示,她是个失能情况愈来愈严重,且类似精神病患的人。但据那两个和她共事过的男人所说,她却是个很有能力的调查员。其间差距实在太大。关于毕尔曼,我们找不到动机,也没有迹象显示她认识安斯基德那对男女。”
“精神异常的疯子还需要什么动机?”
“我还没进卧室去。情况如何?”
“我发现屍体留在床边,而且跪在地上,像在祷告。死者全身赤裸,颈背中枪。”
“也和在安斯基德一样,一枪毙命吗?”
“据我看来是的。莎兰德--如果真是她干的--似乎先迫使他跪到床边之后才开枪,子弹从后脑往上贯穿,从脸部穿出。”
“也就是说像处决一样。”
“完全正确。”
“我在想……一定有人听到枪声。”
“卧室面向后院,上下楼的邻居都出门度假去了,而且窗户紧闭。另外,她还用枕头灭音。”
“聪明。”
这时候,监定组的古纳·萨缪森从门口探头进来。
“嗨,泡泡。”他打完招呼便转头对他的同事说:“茉迪,我们刚才打算将屍体移走,所以将他翻了身。有个东西你得来瞧瞧。”他们全都一块走进卧室。毕尔曼的屍体已经平躺在轮式担架上,这是送往法医那儿的第一站。死因毫无疑问。前额有一道十厘米宽的伤口,一大片头盖骨戮在一块皮肤上垂挂下来。飞溅在床上与墙面的血迹吐露了实情。
包柏蓝斯基闷闷地紧绷着脸。
“要我们看什么?”茉迪问。
萨缪森掀开盖住毕尔曼下半身的塑胶布。包柏蓝斯基戴上眼镜,和茉迪凑上前去看毕尔曼腹部的刺青文字。字母大小不一、歪七扭八--无论出自谁的手,都显然是刺青新手,但要传达的信息却是再清楚不过:“我是一只有性虐待狂的猪,我是变态,我是强暴犯。”茉迪和包柏蓝斯基不禁面面相觑。
“我们看到的会不会就是动机?”茉迪终于说道。
※※※
布隆维斯特回家途中顺路到7-11买了一份现成面食,回到家趁着更衣淋浴的三分钟时间,将纸餐盒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后拿了叉子,站着直接就吃了起来。他觉得饿,却又没有食慾,只是想尽快将食物囫囵吞下腹。吃完后,他开了一瓶比尔森啤酒,就着瓶口直接喝。
他没有开灯,站在窗口俯视旧城区二十多分钟,一面试着让自己不要再想。
二十四小时前,他还在妹妹家,接到达格打来的电话。当时他和米亚都还活着。
他已经三十六小时未阖眼,能够一夜不睡仍若无其事的日子早已过去了,但他知道一上床便一定会想起自己看到的景象。安斯基德的影像彷佛始终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
最后他终于关上手机,钻入被窝。到了十一点,还是醒着。于是他下床煮了点咖啡,然后播放CD,听黛比·哈瑞唱着《玛利亚》。他用毯子裹住身体,坐在客厅沙发上喝咖啡,同时为莎兰德感到忧心。他对她究竟了解多少?几乎一无所知。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是个超级骇客。他知道她是个性格奇特、封闭的女子,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而且丝毫不信任任何公家机关。她可能展现凶狠的暴力。因此他才会欠她一条命。但他完全不知道她被宣告失能并接受监护,也不知道她青少年时期曾进过精神病院。
他必须选边站。
约莫午夜过后,他决定不接受警方对於她谋杀达格与米亚的假设。至少,在下断论之前应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这是他欠她的。他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但清晨四点半却在沙发上醒来,跌跌撞撞走进卧室后,立刻倒头又睡着了。
第十六章
三月二十五日耶稣受难日至三月二十六日复活节星期六
玛琳靠坐在布隆维斯特的沙发上,想也不想就把脚跷到茶几上--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但很快又放了下来。布隆维斯特对她微微一笑。
“没关系。”他说:“就当是自己家吧。”
她咧嘴笑笑,又把脚跷起来。
布隆维斯特将达格的稿子从杂志社办公室带回住处。所有资料都摊在客厅地板上,他和玛琳已经花了八个小时看过电子邮件、注记、笔记本内的备忘录,以及最重要的书的打字稿。
星期六上午,安妮卡来探望哥哥,还买了几份前一天的晚报。头版除了头条标题外,还有巨幅复制的莎兰德护照相片。其中一个标题写着:
三屍命案缉凶
另一份报纸则采用较耸动的标题:
警方正在追捕精神异常的杀人狂
他们聊了一个钟头,布隆维斯特向她解释他与莎兰德的关系,以及他为何不能相信她有罪。最后他问她能不能考虑担任莎兰德的律师,假如她被捕的话。
“我在很多暴力与伤害的案件中为妇女辩护过,但我其实不算是刑事辩护律师。”她回答。
“你是我认识的最机敏的律师,而莎兰德也会需要一个她信得过的人。我想她终究会接受你。”
安妮卡想了一想,才勉强答应至少可以先和莎兰德谈谈,再决定下一步。
星期六下午一点,茉迪巡官来电询问能否来取莎兰德的肩背包。警方显然已打开并阅读过他寄到伦达路给莎兰德的信。二十分钟后,茉迪就到了,布隆维斯特请她和玛琳一起坐在客厅桌旁,自己则走进厨房,从微波炉旁边架上拿下袋子。他略一迟疑后,打开袋子,取出铁锤和梅西防身喷雾器。窃取证物。梅西喷雾器是非法武器,持有它是可能被判刑的。而铁锤只会被那些认为莎兰德有暴力倾向的人拿来作为佐证。没有这个必要,布隆维斯特心想。他请茉迪喝了点咖啡。
“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巡官问道。
“请说。”
“我的同事在伦达路找到你写给莎兰德的信,你在信中说你欠她人情。这指的到底是什么?”
“莎兰德帮过我一个天大的忙。”
“什么样的忙?”
“这完全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我不想说。”
茉迪定定地注视着他。
“我们现在正在调查杀人命案。”
“我也希望你们能尽快抓到杀死达格和米亚那个混蛋。”
“你认为莎兰德不是凶手?”
“是的,我认为不是她。”
“那么你觉得是谁射杀了你的朋友?”
“我不知道。但达格正打算揭发一大群人,事发后他们将会失去很多。也许是其中一人所为。”
“若是这样,为什么连毕尔曼律师都要杀呢?”
“不知道。至少到目前还不知道。”
他的目光和信念一样坚定。茉迪忽然面露微笑。她知道他的绰号叫小侦探布隆维斯特,就和阿斯特丽特·林格伦书中的侦探主角同名。如今她明白为什么了。
“但你打算去查出来?”
“如果我办得到的话。你可以转告包柏蓝斯基巡官。”
“我会的。如果莎兰德和你联络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我想她不会找我,向我坦承她犯罪,但假如她这么做,我会尽一切力量说服她投案。到时候我也会尽可能地支援她--她会需要朋友。”
“如果她说自己无罪呢?”
“那么我只希望她能就发生的事情提供些许线索。”
“布隆维斯特先生,就当我们私下聊聊,希望你能了解我们非逮捕莎兰德不可,所以如果她与你联络,你千万别做傻事。万一你猜测错误,这几起命案确实是她所为,你可能会遭遇莫大危险。”布隆维斯特点点头。
“希望我们无须监视你。当然了,你也应该知道协助逃犯是违法的。与任何因杀人而遭通缉者同谋是一项重罪。”
“至於我呢,则希望你们能投入一点时间,检视莎兰德与这些命案无关的可能性。”
“我们会的。下一个问题。不晓得你知不知道达格工作时用的是哪种电脑?”
“他有一台二手的白色麦金塔笔记本500,十四寸屏。和我的同一型,只是萤幕较大。”布隆维斯特指向自己放在一旁桌上的电脑。
“那你知不知道他把电脑放在哪里?”
“他平常都装在一个黑色软背包里。我猜应该在他的住处。”
“没有。会不会放在办公室?”
“没有,我已经检查过他的办公桌,绝对不在那里。”他们沉默不语坐了片刻。
“这是否表示达格的电脑不见了?”最后布隆维斯特开口问道。
布隆维斯特和玛琳列出一份名单,上头的人理论上都可能有动机杀害达格。他们将每个名字写在大大的纸上,然后布隆维斯特再把纸贴到客厅墙上。这些人全都是男性,若非嫖客便是皮条客,而且书上都提及了。到了当晚八点,已经写了三十七个人名,也已确认其中三十人的身份。另外七人,在达格的文章中以化名出现。至於身份已确认的人当中,有二十一人是曾在各种情况下蹂躏过某个女孩的嫖客。就该不该出书的考量而言,现实的问题在於许多论点所根据的资讯,只有达格和米亚知情。对於该主题了解较少--这是无可避免的--的作者,就得自行确认资讯的真实性。
他们估计已完成的文章内容,约有八成可以出版,没有太大问题,而《千禧年》若想冒险发表剩下的两成,便得多方奔走求证。他们并非怀疑内容造假,只不过是对於书中最爆炸性的发现背后的详细查证情形,了解得并不充分。假如达格还在世,他们便可毫无疑问地出版,因为他和米亚可以轻易地处理与反驳任何异议。
布隆维斯特望向窗外,外头天色已黑,还下着雨。他问玛琳还想不想喝咖啡,她说不要了。
“稿子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她说:“但在指认达格和米亚的凶手方面,仍无丝毫进展。”
“可能是墙上那些人之一。”布隆维斯特说。
“也可能是和这本书毫无关联的人。或者也可能是你的女朋友。”
“莎兰德。”布隆维斯特说。
玛琳偷偷瞄他一眼。她已经在《千禧年》工作十八个月,进入杂志社时,正值温纳斯壮事件的混乱时期。多年来她一直从事兼职工作,《千禧年》是第一份全职,做得相当出色。能在《千禧年》工作本身就是一种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