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三部曲-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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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兰德是个电脑怪杰,这在米尔顿安保公司内部众所周知。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学到这些技术,苏珊也从未听说过莎兰德可能是黑客的传闻。不过阿曼斯基有一次说过,莎兰德进行私调时交出了十分不可思议的报告。黑客……
但莎兰德正在哥德堡的病房受看管。
太荒谬了!
“你现在说的是莎兰德吗?”苏珊问道。
爱莉卡的表情像触电似的。
“我不能讨论消息的来处。一个字也不能说。”
苏珊放声大笑。
是莎兰德没错。爱莉卡的反应再清楚不过。她完全失去了平衡。
可是不可能呀!
莎兰德受到看管,却还是找出了毒笔的身份。太疯狂了!
苏珊绞尽脑汁思考。
她不明白莎兰德事件的来龙去脉。当初她在米尔顿工作时,她们大概见过五次面,却一次也未曾交谈过。在她眼中,莎兰德是个阴沉、不善交际的人,外表的保护层厚得有如犀牛皮。她听说是阿曼斯基亲自雇用莎兰德,她很敬重阿曼斯基,相信他对这个阴沉的女孩展现无比耐心,必然有他的原因。
毒笔是弗德列森。
她说的是真的吗?她有什么证据?
接下来苏珊花了很长时间询问爱莉卡对弗德列森了解多少、他在《瑞典摩根邮报》扮演什么角色,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得到的答案毫无帮助。
爱莉卡摇摆不定到了沮丧的地步。她一会儿坚决要开车到弗德列森的住处找他对质,一会儿又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最后苏珊说服她绝不能一时意气用事冲到弗德列森家去当面指控他——万一他是清白的,她可就糗大了。
因此苏珊答应替她去调查,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根本不知道从何着手。
她开车来到菲斯克赛特拉,将她的菲亚特尽可能停在离弗德列森住的大楼最近的地方。她把车上锁后,四下张望一番,不太知道该做什么,但她心想无论如何还是得去敲他的门,让他回答一些问题。她非常清楚这份工作早已超出米尔顿限定的范围,也知道阿曼斯基一旦发现定会勃然大怒。
这计划不好,但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流产了。她刚进人中庭,正要走向弗德列森住的那栋,门就开了。苏珊立刻认出是他,先前研究爱莉卡电脑上的人事数据时看过他的照片。她仍继续往前走,与他擦肩而过。他往车库的方向走去。这时快十一点了,弗德列森还打算出门。苏珊转身奔回自己的车上。
爱莉卡挂断后,布隆维斯特呆望手机良久,思忖着究竟怎么回事。他丧气地看着莎兰德的电脑,此时她已经被送到哥德堡的看守所,没机会再问她任何问题。
他打开爱立信T10,拨给安耶瑞的吉第。
“你好,我是布隆维斯特。”
“你好。”吉第应道。
“只是想告诉你先前拜托你的工作可以停止了。”
吉第早已料到布隆维斯特会来电,因为莎兰德已经出院。
“我明白。”他说。
“你可以依照约定留下那只手机,至于尾款这个星期会汇给你。”
“谢谢。”
“是我应该谢谢你的帮忙。”
布隆维斯特启动他的笔记本电脑,过去二十四小时发生的事意味着原稿中有极大部分需要修改,甚至很可能要加入一个全新的章节。
他叹了口气,开始工作。
十一点十五分,弗德列森将车停在距离爱莉卡家三条街外。苏珊已经猜到他的目的地,因此不再紧盯着他不放。他将车停妥整整两分钟后,她才开车经过。车上已经没人。她驶过爱莉卡家后又开了一小段路,把车停在视线以外的地方。此时她手心开始冒汗。
她掀开Catch Dry无烟烟草罐的盖子,往上唇内侧塞了小小一撮。
随后她打开车门,环顾四周。当她看出弗德列森要到索茨霍巴根时,就知道莎兰德的情报没错。他这么一趟路过来,显然不是为了好玩。麻烦正在酝酿中。但她无所谓,只要能当场将他逮个正着就好。
她从车门边的置物袋里拿起伸缩警棍,在手里掂了掂,接着按下手把上的按钮,立刻弹出一条很粗的弹性钢缆。她咬了咬牙。
这正是她离开索德马尔姆警局的原因。
当时哈革斯坦有个女人三天内打了三次电话报警,尖叫着说丈夫殴打她希望求援,而前两次,警察赶到时情况都已经解决。但到了第三次巡逻车开到女人的家时,苏珊已经气疯了。
他们将她丈夫押在楼梯间,另外讯问那名妇女。不,她不想报警。不,这全都是误会。不,他很好……其实都是她的错。是她激怒了他……
而那个王八蛋就一直站在那里狞笑,双眼直视着苏珊。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这么做。总之内心里忽然有个东西爆发了,她拿出警棍,往男人的脸挥打过去。第一下不够力,只让他嘴唇肿起、双脚跪地。接下来的十秒钟内,直到同事们抓住她,半拖半抱地将她拉到外面之前,她手中的警棍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背部、后腰部、臀部和肩膀。
她始终没有被提起控诉,但就在当天晚上她递出辞呈,回家哭了一个星期。后来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她去见阿曼斯基,解释自己的行为与离开警界的原因,说她要找工作。阿曼斯基心存疑虑,只说需要一点时间想想。等了六个星期她都已经绝望了,才接到他来电表示愿意试用她。
苏珊皱起眉头,将警棍插进后腰的皮带里。她检查了一下,梅西喷雾器放在右边口袋,布鞋鞋带也绑紧了,这才往回走到爱莉卡家,溜进庭院。
她知道屋外尚未安装移动侦测器,因此沿着宅院边缘的树篱,悄然无声地通过草坪。她看不见他。绕过屋子站定后,才在贝克曼工作室附近的暗处发现他的身影。
他绝对想不到自己再回这儿来有多愚蠢。
他半蹲下身子,试图从客厅隔壁房间的窗帘缝往里偷窥。接着他移往门廊,透过大落地窗拉起的窗帘隙缝往里面瞧。
苏珊登时微微一笑。
她穿过草坪来到屋子的角落,而他仍背对着她。她蹲在山形墙尽头的醋栗灌木丛后面,等候着。她可以从枝叶间看见他。从弗德列森所在的位置,可以俯视门厅并看到一部分厨房。他似乎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看了十分钟才又开始移动。这回他往苏珊这边靠近。
当他绕过屋角经过她身边时,她站起身来低声说道:
“你好啊,弗德列森。”
他猛地站定,转过身来。
她看见他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得出他屏住气息,也感觉得到他的惊恐。
“解决的方法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她说:“我们现在走到你的车子那边……”
他忽然转身想逃跑。
苏珊举起警棍,重重地、毫不留情地朝他左边膝盖打下去。
他哀嚎一声倒地。
她再次举起警棍,但及时制止了自己。她似乎可以感觉到阿曼斯基的双眼正在背后盯着她看。
她弯下身,将他翻身压在地上,一边膝盖跪在他的后腰处,抓起他的右手扭到背后,铐上手铐。他很虚弱,并未加以反抗。
爱莉卡关掉客厅的灯,跛着上楼。现在已不需要拐杖,只不过稍一用力,脚底还是会痛。贝克曼熄了厨房的灯,也跟着妻子上楼。他从未见她如此不快乐。无论他说什么都安抚不了她,也减轻不了她内心的焦虑。
她脱衣上床后,背转向丈夫。
“不是你的错,贝克曼。”她听见丈夫往她身旁靠拢时说道。
“你人不舒服,”他说:“我要你待在家里休息几天。”
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她虽没有推开,却也毫无反应。他低下头小心地亲吻她的脖子,搂抱她。
“不管你说什么或做什么都无法让情况好转。我知道我需要休息。我觉得自己好像搭上一辆特快车后,才发现上错车了。”
“我们可以出海几天,远离这一切。”
“不行,我不能远离这一切。”
她转头看着他说:“现在我最不能做的事就是逃避,我得先解决事情,然后才能走。”
“好吧。”贝克曼说:“我好像没帮上什么忙。”
她无力地笑笑。“是啊,你是没有。不过谢谢你在旁边陪我,我爱你爱疯了,你知道的。”
他喃喃不知说了什么。
“我就是不敢相信会是弗德列森。”爱莉卡说:“他从来没让我感受到一丁点的敌意。”
苏珊正盘算着该不该去按爱莉卡家门铃时,看见一楼的灯熄了。她低头看着弗德列森,他一声不吭,也没有动弹。她思索良久才下定决心。
她弯身抓住手铐,拉他站起来,然后将他押靠在墙上。
“你能自己站好吗?”她问道。
他没有搭腔。
“好,我们就挑简单的方式。你要是稍微挣扎一下,右脚就会遭受同样待遇。要是再挣扎,我就打断你的手臂。明白吗?”
她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出于恐惧吗?
她一路推着他走到街上停车处,见他跛得厉害,不得不扶他一把。刚来到车旁,便遇见一个出外遛狗的男人。那人停下来看着上了手铐的弗德列森。
“警察办案。”苏珊口气坚定地说:“回家去。”男人随即转身往回走。
她让弗德列森坐在后座,由她开车回到他菲斯克赛特拉的家。时间是十二点半,走进大楼时一个人也没看见。苏珊搜出他的钥匙,随他爬上五楼。
“你不能进我家。”弗德列森说。
这是他被上手铐后说的第一句话。她开了公寓的门,推他进屋。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你得申请搜查令……”
“我不是警察。”她压低声音说。
他不禁狐疑地瞪着她。
她拉住他的衬衫,把他拖进客厅,推他坐到沙发上。这间两房公寓维持得很整洁,卧室在客厅左侧,厨房在门厅对面,客厅旁边有一个小工作室。
她往工作室里探头,大大松了口气。证据确凿。第一眼就看到爱莉卡相簿里的照片散布在电脑旁边的桌上,他还将三十来张照片钉在电脑背后的墙上,她看着这片展示成果大为吃惊。爱莉卡是个漂亮的女人,而她的性生活甚至比苏珊的还更活跃。
她听见弗德列森在动,便回到客厅,又打了他的下背部一下,然后拖他进工作室,让他坐在地板上。
“你乖乖待在这里。”她说。
她进入厨房,找到昆萨姆超市的纸袋。接着将照片一一取下,并找到被掏空的相簿和爱莉卡的日记本。
“录像带呢?”她问道。
弗德列森没有回答。苏珊便到客厅打开电视,录像机里面有一卷带子,但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看录像带的频道,然后进行检视。她取出录像带后,四处翻找了一下,确认没有拷贝带。
她找到爱莉卡青春期的情书和博舍的文件夹后,注意力转移到弗德列森的电脑。他的个人电脑连着一部全友扫描机,一掀起盖子便看见爱莉卡在某个极端夜总会派对上拍的照片,根据墙上挂的旗帜,那是一九八六年的新年除夕。
她启动电脑,发现需要输入密码。
“密码是什么?”她问道。
弗德列森硬是不肯开口回答。
苏珊忽然感到无比冷静。她知道严格说来,今晚自己已经犯了一桩又一桩的罪行,包括非法拘禁,甚至于绑架。但她不在乎,反而觉得几近狂喜。
片刻后她耸耸肩,从口袋掏出瑞士军刀,拔掉所有电脑线,把电脑转过来,用螺丝起子打开背面。拆解电脑移除硬盘,花了她十五分钟的时间。
她拿走一切,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又仔仔细细搜查书桌抽屉、一堆堆文件和书架。她无意间瞥见窗台上摆了一本老旧的毕业纪念册,是尤尔霍姆高中一九七八年的纪念册。爱莉卡不就是出身尤尔霍姆的上流社会吗?她翻开纪念册,开始浏览当年的毕业生。
她找到了爱莉卡,十八岁,戴着学生帽,还露出酒窝笑得灿烂。身上穿着薄薄的白棉洋装,手里捧着一束花。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天真无邪、成绩优异的高中生。
苏珊差点就忽略了两者的关联,不过就在下一页,若非有文字说明,她无论如何也认不出他来。彼得·弗德列森。他和爱莉卡不同班。苏珊端详照片中这个戴着学生帽、表情严肃地看着镜头的瘦弱男孩。
她的眼神恰巧与弗德列森交会。
“那时候她就已经是个婊子。”
“真有趣。”苏珊说。
“她和学校里每个男生都上过床。”
“我很怀疑。”
“她是个下贱的……”
“别说出来。究竟发生什么事?她不让你脱她的裤子?”
“她简直把我当空气,还嘲笑我。刚进《瑞典摩根邮报》的时候,她甚至不认得我。”
“好啦,”苏珊厌烦地说:“我敢说你的童年过得很悲惨。我们好好来谈一谈如何?”
“你想怎么样?”
“我不是警察。”苏珊说:“而是专门对付你这种人的人。”
她暂时打住,让他自己去联想。
“我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