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三部曲-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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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爱莉卡在的话,应该会说他是大男人牛仔。罗贝多却认为这叫做生气。
※※※
布隆维斯特开到伦达路上,看见米莉安的公寓没有灯光。他又打了一次电话给罗贝多,却得到用户无法接听的信息。他暗咒一声后,只好回家煮咖啡、做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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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比他预期的还远。货车一直开到南泰利耶后,上了E4公路,朝斯特兰奈斯方向往西行驶。刚过尼克瓦恩后左转,沿着较小的道路穿越索姆兰的乡间。
路愈小,他被货车里的人发现的机率就愈高。他松开油门,落后更多一些。
他不太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但据他判断,他们正沿着英根湖西岸而行。货车脱离了视线,他连忙加速,最后来到一条又长又直的路上。货车不见了。路的两边都有小岔路。他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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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莉安的脖子和脸都很痛,但已经克服了无助的恐慌。男人没有再打她,她便挣扎着坐起来,背靠在驾驶座背面。她双手反铐在身后,嘴上贴着一块胶布,一边的鼻孔外凝了血块,几乎感到呼吸困难。她注视着攻击她的人。自从给她贴上胶布后,他便未再置一词。她看着自己踢他太阳穴时留下的印记,理应受伤不轻才对,他却似乎毫不在意。
他身材高大健壮,从发达的肌肉可以看出他在健身房花了不少时间。不过他不是健美先生,因为肌肉看起来非常自然,那双手更有如平底锅一般大。
货车在一条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着前进。她认为他们上了E4公路以后往南走了一大段路,才转入乡间小道。
她心里明白,即使没有上手铐,面对这个巨人她也毫无机会。
※※※
玛琳在十一点过后不久打电话给布隆维斯特,他刚回到家。
“抱歉,这么晚还打电话。我已经找你找了几个小时,但你一直没接手机。”
“我去找几个嫖客,整天都关机。”
“我发现一件事,可能挺有趣的。”玛琳说。
“说说看。”
“毕尔曼。你要我去查他的背景。”
“找到什么了?”
“他生於一九五○年,一九七○年开始读法律,一九七六年拿到学位,一九七八年开始到柯朗·连恩事务所上班,然后於一九八九年自己开业。他有一些兼职工作,一个是一九七六年在地方法院做了几星期的书记。一九七六年拿到学位后,在国家警察总局当了两年律师,也就是一九七六到一九七八年。”
“有趣。”
“我查过他在那里担任什么工作,不容易挖掘,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负责国安局的法律事务,以移民业务为主。”
“也就是说?”
“他和你的毕约克曾经共事过。”
“那个王八蛋!他和毕尔曼曾经是同事,他竟然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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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车肯定在附近什么地方。就在跟丢前一分钟,罗贝多瞥见了一眼。他将车倒回长满草的路边,然后掉过头来慢慢地开,一面搜寻旁边的小路。
仅仅开了一百五十码,便发现浓密树丛的一个小细缝里有光线闪烁。他看见路的对面有一条林间小径,往上开了二十米左右,转过车头面向外停下。下车后也不费事锁车门,直接往回跑过道路、跳过一道水沟,循着蜿蜒小路通过许多矮树丛与低枝,心想要是带了手电筒就好了。
这只是路边一片狭长的树林,因此很快就来到沙砾区,并可看到几栋低矮、灰暗的建筑。他朝着建筑走去,一处货物装卸区上方的灯忽然亮起。
他连忙蹲下,保持姿势不动。不一会儿,建筑内的灯亮了。这似乎是一处仓库,约三十米长,一面墙的高处开了一排窄窗。院子里堆满货柜,在他右手边停了一台黄色挖土机,旁边有一辆白色沃尔沃。在户外光线照明下,他忽然看见那辆货车,停放在距离他所在处二十五码外。这时候,正前方货物装卸区里的一扇门开了,有个留着老鼠般褐须、顶着啤酒肚的男人从仓库里走出来,点起一根烟。罗贝多借由门上方的灯光发现,他绑了根马尾。
他依然静止不动,男人与他相距不到二十码,原本可以看得很清楚,不过打火机的火光影响了他夜间的视线。接着他和绑马尾的男人都听到货车里传出被抑制住的嚎叫声,马尾男走向车子时,罗贝多缓缓地压低身子平趴在地上。
他听见货车门咔嗒一声打开,那个金发巨人先跳下车,然后又弯腰进车内把米莉安拖出来。他将她夹在腋下,并轻易地一把抓定让她不再挣扎。两个男人交谈了几句,罗贝多听不见谈话内容。紧接着马尾男打开驾驶座车门,跳上座位,发动货车后,勉强在院子里转圈掉头。车头的灯光从罗贝多身旁几码处扫过,车子随后从入口道路消失,引擎声也逐渐愈离愈远。
他小心地站起身来,衣服上好像黏湿的,此刻既觉得松了口气又感到不安。松了口气是因为到底没有把车跟丢,米莉安近在咫尺。但那个巨人又令他生畏,看他把米莉安拎出车外就像拎纸袋一样。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离开此地,报警。但他的手机没电了,对於所在方位也只有模糊概念,肯定无法指引任何人来到这里。至於女孩在屋内发生什么事,他也毫无头绪。
他慢慢地绕行建筑物一圈,发现只有一个入口。两分钟后又回到门边,不得不作出决定。巨人是个坏蛋,这毋庸置疑,因为他绑架了米莉安。罗贝多倒是不特别害怕,他非常有自信,也知道一旦开打,他绝不会让对方好过。问题是不知道仓库里面的人有没有武器,还有没有其他人和他一起。他犹豫着。除了女孩和金发巨人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了。装卸区十分宽敞,足以将挖土机开进去,正面嵌了一扇普通大小的门。罗贝多走过去,按下门把将门打开,走进一间灯火通明的大仓库,里头堆满了各种建材、压扁的箱子和杂物。
米莉安感觉到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哭倒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无助。这一路上,巨人处置她就好像她毫无重量似的。货车一停,他就撕掉她嘴上的胶布,然后毫不费力地抓起她进屋,往水泥地上一丢,完全无视她的抗议。当他望着她时,目光如冰。米莉安知道自己将会死在这间仓库。
他背转向她,走到一张桌旁,打开一瓶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他没有用胶带绑起她的双腿,因此她试图起身。
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他比她更靠近门边,她不可能有机会从他身旁夺门而出。米莉安认命地跪倒在地,对自己恼怒不已。要是不战而降,我就死定了。于是她又站起来,咬紧牙根。来吧,你这头死肥猪!双手反铐让她失去灵活与平衡,但当他靠上前来,她随即后退、绕圈闪躲,留意对方的破绽。她闪电般飞踢他的肋骨,一个转身,再踢向胯下。她踢中臀部后,倒退几步,换脚再踢。由于手被铐住,她无法保持平衡去踢他的脸,但仍迅速地踢向他的胸骨。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扭过身来,往下腰部打了一拳,下手没有太重,却让米莉安像个疯子一样发出尖叫。一阵剧痛窜上腹部,几乎令她失去知觉,也再次跪了下去。他对准太阳穴又打了一巴掌,她随即倒在地上。接着又踢她的胸腔,她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感到呼吸困难而张口喘气。
罗贝多完全没有看到殴打场面,却听见米莉安发出疼痛的哀嚎,一声凄厉的尖叫很快便被截断。他朝声音来处看去,恨得咬牙切齿。隔间墙背后有一个房间。他悄悄地穿过仓库,从门口偷觑,刚好看到巨人将女孩翻转过来让她平躺在地。巨人从他的视线消失了几秒钟,回来时拿了一把电锯摆在女孩面前的地上。罗贝多见状轻轻地脱下夹克。
“我要你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
他的声音很尖,好像一直没有变声似的,还带有口音。
“莉丝·莎兰德在哪里?”
“我不知道。”米莉安回答时,表情显得很痛苦。
“答错了。我启动这玩意儿之前,再给你一次机会。”他说着蹲下来拍拍电锯。
“莉丝·莎兰德躲在哪里?”
米莉安仍摇头。
巨人正要伸手拿起电锯,罗贝多毅然决然往房间里跨出三大步,然后一记重重的右钩拳挥向他的下腰部。
罗贝多能够成为世界知名的拳击手并非侥幸。在职业生涯中,他打过三十三场比赛,赢了二十八场。他使尽全力打击某人时,就是希望能看到对手露出痛苦神情倒下去。但这回他的手彷佛砸到一面混凝土墙上,打拳击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有过类似经验,不禁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巨人转身,也同样诧异地看着拳击手。
“替你找个同一量级的对手,你看如何?”罗贝多说。他对着对方的身体右、左、右地连连挥拳,而且每一拳都隐含不少力道。这些的确是重拳。但唯一可见的效果,却是巨人倒退了半步,而且惊讶的成分多於拳击的真正效力。接着他面露微笑。
“你是保罗·罗贝多。”他说。
罗贝多吃了一惊,停止攻击。照理说,他刚刚打出的四拳应该已经让巨人倒地不起,而他也可以准备回到自己的角落,等候裁判数到十。不料这几拳打在他身上,竟似乎不痛不痒。
天哪,这很不正常。
接着他看到巨人的右钩拳彷佛以慢动作般朝他挥来,动作很慢,等於事先预告了这一拳。罗贝多虽及时闪移,拳头仍轻轻擦过肩膀,感觉竟像是被铁棍打中。
罗贝多后退了两步,对这个对手开始另眼相看。这个人不太对劲。没有人有这么强的力道。
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来挡开一记左钩拳,立刻又是一阵剧痛。紧接着突然冒出的右钩拳,他来不及抵挡,正中他的额头。罗贝多踉踉跄跄地退出门口,撞倒了一堆搬货木架。他甩了甩头,随即感觉到脸上流下鲜血。他把我眉毛割伤了。看来得缝几针。又来了。
下一刻当巨人出现时,罗贝多直觉地扭身转向侧边,险些又被那有如棍棒般的巨拳给击中。他迅速地后退三步、四步,举起双手作出防御姿势,内心已深受震撼。
巨人带着好奇,甚至觉得有趣的眼神看他,然后也摆出相同的防御姿势。这家伙是拳击手。他们两人开始慢慢地互相绕行。接下来的一百八十秒钟,成了罗贝多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怪异的比赛。没有教练,没有裁判。没有回合结束的铃声,可以让拳击手回到各自的角落。没有休息时间可以让你喝水、闻嗅盐、拿毛巾擦去眼睛的血。
罗贝多现在知道了自己是在为生命而战。当肾上腺素以前所未见的强度急涌而出之际,他一切的训练、这许多年来的沙包捶打、一切的对战练习,以及他从奋战过的每场比赛中所获得的一切经验,全都在瞬间聚积成一股力量任他使唤。
他们交互攻击对方时,罗贝多将所有的力道与愤怒都加入了攻势之中。左、右、左、左,然后右刺拳攻脸,躲闪左钩拳,后退一步,右拳进攻。每次出拳总是紮紮实实地打中对手。
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拳赛,不仅使拳也要用脑。好不容易避开了对手挥过来的每一拳。
他的一记右钩拳正中巨人的下颔后,觉得自己的手好像骨折了,这理应能让对手痛得缩成一团倒在地上。他瞄了一眼自己的指关节,发现流血了,而巨人的脸上也能看见痕伤与肿胀,但他似乎毫无感觉。罗贝多往后退,尽可能保持平稳呼吸,一面估量形势。他不是拳击手。他动作很像,但压根就一窍不通,只是在假装。他不会格挡,出拳之前会露出破绽,而且慢得像只乌龟。
下一刻,巨人以左钩拳攻破罗贝多的防守,打中他的胸腔。这是他第二次正中目标。一根肋骨断裂的同时,刺痛感窜遍罗贝多全身。他再度后退,却绊到一堆脚手架材料,身子不由地向后仰倒。他看见巨人俯视着他,立刻猛地缩起身子翻滚到一旁,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摆出架势,试图蓄积力量,但对手已再度出击。他躲闪、再躲闪,接看后退,每次以肩膀挡拳总能感到一阵剧痛。接下来每个拳击手最害怕体验到的时刻出现了。这种感觉可能会在比赛中途的任何时刻冒出来,觉得自己就是不够好,知道自己就要输了。
这几乎是每场比赛的关键,在这一刻你的体力耗尽,肾上腺素分泌得如此费力以至於成为负担,而投降就像幽灵似的现身於场边。这一刻是专业与业余的分野,是胜者与败者的界线。凡是置身於此深渊中的拳击手,几乎无人能逆转既定的形势,反败为胜。这番省思震撼了罗贝多。脑中彷佛有什么在怒吼,让他感到晕眩,此刻的他有如灵魂出窍似的旁观着这一幕,也像是透过相机镜头看着这个巨人。这一刻无关胜败,若无法胜出就得永远消失。他维持半圆形移动范围,但向后拉开距离以便恢复体力、争取时间。对手紧紧地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