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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打黑-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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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继良马上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低级错误,张兴晨能主动打电话让他去吃饭,是因为对他唐继良有好感,让唐继良去,最多是去埋个单,说不定第一次还不会让他埋单,就是让你去埋单,那也是看得起你,像张兴晨这样的人吃饭,等着埋单的人排着长队呢!说不定红毛都在等。别看红毛在他面前那么嚣张,在张兴晨面前还不是奴才见到主子一样?老鼠见了猫一样?张兴晨不屑地挂了电话,明显是在骂他唐继良不识抬举。如果这次机会错过,他就将永远与张兴晨失之交臂。他反红复唐的大计就很可能成为空谈。

唐继良马上拨通张兴晨的手机,可是,刚响了两下,电话就被张兴晨按掉了。唐继良又重拨过去,这次,响了许久,张兴晨终于接了电话。唐继良赶紧说:“张所,我在赶过来的路上。”张兴晨听到,仍然是一个字不说地挂了电话。唐继良这次明白,什么是圣命难违!像他这样的人,在张兴晨这样的人面前,是不能说一个不字的。

唐继良一边打的,一边打坤子的电话,让坤子去医院照顾一下燕子。

唐继良走进荣昌豪华包房,一眼就看见了张兴晨和付小斌等六七个人围坐在三张真皮沙发上。唐继良大声地叫着张所、付所迎上去,伸出手躬身握向张兴晨和付小斌,还好,张兴晨对唐继良只是玩笑地抱怨了一句:“我这个所长,还很难侍候你这个人民群众嘛,请个饭也不来。”唐继良说:“哪里啊,我早说要请你吃个便饭,感谢你,可是,你一直说不能吃请,我看到报纸上老是表扬外地的模范警察,可是,很多人对我们身边的模范警察却视而不见。找机会不如等机会,今天,就让我借这个机会聊表一下我的寸心。”

其实,一路上,唐继良一直都在搜肠刮肚地想着该用什么词来赞美张兴晨,因为他明白,张兴晨看重他,没别的,就是因为他能把张兴晨夸得像喝了蜜,让张兴晨感觉他是全国人民都应该学习的模范警察和好榜样。

张兴晨说:“今天的单,我埋,你是我叫来的,到时,还说我索拿卡要,这样,有损我们所的形象。我们所目前开展内强素质、外树形象的工程,可是得到分局领导充分肯定的。”

在坐的有三个人抢着说要埋单。唐继良马上抢着说:“谁不要吃饭?吃饭也是强身健体,也是强素质的一个方面,不是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吗。吃不饱,能有体力去奋勇抓犯罪分子吗?我们国家的条件还不好,警察的待遇也不高,工作又繁重……”

张兴晨打断唐继良说:“还是唐……唐老板了解我们警察,体谅我们警察。”

唐继良一听就知道,张兴晨到现在还没记住他的名字,只知道姓唐,便用唐老板来代替,反正这个年代,什么人都可以称老板,这就相当于尊称了。一些政府机关的干部,对自己的头儿,不叫市长县长局长主任了,一口一个老板。而他们的一些头儿,也以有此称号为荣。

张兴晨还没说完,唐继良的手机响了。唐继良起身离开小声地接着电话,没想到,手机里传来激动的女高音:“发了发了!”唐继良一下辨别不出是谁,就小心地说:“谁发了?”电话那头半是埋怨半是兴奋地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我的文章发了。”唐继良真的听不出是哪个女孩的声音,听到我的文章发了,才恍然大悟,是卷发,是卷发写张兴晨的报道发表了。接着,唐继良明白,为什么张兴晨要打电话让他来吃饭,是张兴晨看到报纸上刊登了写他的文章,估计到唐继良也看到了,所以,请他来,是为了让他在这里把报纸拿给大家看看。唐继良马上小声地说:“快拿来,荣昌饭店二一二八房间,要快!”卷发还处在激动之中,说:“好,马上来!”

唐继良收起手机,走到大家面前,又说:“说起张所和付所为辖区百姓操劳操心的事,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就在最近吧,张所在走访居民时,得知我的一个待业在家的朋友跌断了脚,非常关心,买了水果,和付所亲自到医院去看望,我朋友见到张所,内心非常激动,热血沸腾,他激动地说,我何能何德,劳驾张所关心我,张所有多少事要操心要忙……”

张兴晨适时地扬起谦虚的手,打断唐继良说:“你别贫了,这都是我们身为人民警察应该做的,只是,由于工作忙,对你们关心不够……”

唐继良也知趣地打断张兴晨说:“哪里啊,何止啊,就连目睹这一切的护士都很感动,放下针头,拿起笔头,抒写了一篇文章,发到报社去了,报社为了慎重起见,还派记者亲自到医院向护士医生核对。医生护士异口同声地说,是有这么一位好警察!”唐继良现在已经不是信口开河了,而是信口开海了,胡编起来。都说说假话的人,有一个影就会说成是一个饼,唐继良把这个饼画得无边无际的大,尽管老是用错词,可是,看到大家都附和着称赞张兴晨,谁又会在乎他是否用错了词呢?只要用对了心就对了。

付小斌也在张兴晨面前谦虚道:“不要提我,是张所心里一直记挂着人民群众。”

不过,唐继良虽然口若悬河,但是,毕竟曾经没有用心读书,胸中的词汇少,接下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进一步夸张兴晨了。唐继良盼着卷发早点儿到,以便让报纸代替他进一步把张兴晨捧到天上去。

幸好卷发很快就到了,一进门,就扬起手中的报纸大声说:“我的文章发了!”看到这么多人在,一下又愣住了。唐继良显然责怪卷发把主体弄错了,卷发这话突出的重点是她的文章,而不是张兴晨的先进事迹。唐继良趁机继续拍张兴晨:“是啊,你的文章发了,没有张所长的先进事迹,你的文章能发吗?你应该感谢张所长。”

卷发听到唐继良这么一说,虽然有点儿埋怨唐继良不把她当回事,但在唐继良面前很听话的她很快也懂事了,马上走到张兴晨面前,说:“谢谢张所长。”卷发自从文豪受伤住院见到唐继良后,就表现出了极高的职业道德水准,几乎让一个医务人员应有的全部敬业精神都表现出来了。除打针吃药之外,一有空就进到文豪的病房嘘寒问暖,不过,不是向着文豪问,而是向着唐继良问,有一次,还问到了唐继良的情感问题,说唐继良怎么没有女朋友?唐继良信口胡诌道:“没人看得上呗!”卷发一听,脸上就浮现出抑制不住的喜悦与激动,然后,低下头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

唐继良很快找到那篇“待业青年摔断脚,人民警察来关心”的文章,然后,摊在大家的面前说:“你们说,我说了半句不实之词吗?这报道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哪能有错了?”说着,唐继良还大声念出来。唐继良念着念着,发现文章里加上了张兴晨还在进一步关心文豪的内容,说张兴晨在辖区内为文豪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之后,文豪对张兴晨说:“我要以张所为榜样,好好工作,以实际行动来报答张所的关心。”张兴晨却谦虚地说:“不要感谢我,要谢就要感谢党和人民政府。”

唐继良边读边想,他看原稿的时候没有这些内容呀,后来是谁加进去的?卷发还是编辑?唐继良还要读下去,张兴晨挥挥手笑笑说:“唐老板,你就别让我出洋相了,咱们在一起,是好兄弟,哪能在乎这些。”

唐继良就说:“张所长谦虚。”

下面的文字就让张兴晨谦虚掉了。

菜上来了,张兴晨招呼着大家上桌。一停下来的唐继良,心里又记挂着燕子,燕子现在怎么样了?坤子到现在还没来电话。坤子是个沉稳的人,不是有很严重的状况,坤子是不会打他的电话的。这就说明,到现在,燕子可能还好。

张兴晨在首席位子上坐定,还招手让唐继良坐过去。唐继良想坐,但唐继良哪敢坐?他一直在注意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才能让张兴晨高兴。唐继良看到卷发一直尾随着他,突然想到,整个桌上只有卷发一个女孩,唐继良知道,不管是正统的男人还是中统的男人抑或是下统的男人,都喜欢喝点儿花酒,有个女孩坐在自己身边,那感觉就不一样。何况,在唐继良看来,卷发除了头发卷得不怎么样外,也算雪白细嫩,眼目撩人,活泼开朗,该凸的地方凸得丰富,有内涵,内涵饱满,该弯的地方弯得娟秀,有外延,外延缠绵。

唐继良马上接着张兴晨的话说:“来来,让我们的大作家美女作家坐在我们的模范警察英雄警察身边,以便好好交流交流。”说着,唐继良就把卷发推到张兴晨的右手边,还补充说:“我们的美女作家还是一个出色的护士。她对张所非常仰慕!”

卷发听到唐继良对她的赞美,笑得像朵花。其实,对卷发的赞美,唐继良讲究着分寸,点到为止,因为他要调动一切因素歌唱的对象是张兴晨,红花和绿叶是要区别对待的,否则,就是作文没有中心思想,会议没有主题内容,革命没有明确目标,就会成乱打家伙乱唱戏。只乐得一笑,谁都没讨好。

张兴晨确实想要一个美女坐在身边,就接着唐继良的话顺口说:“女士优先,也好,那唐老板,你坐在我这边来。”

唐继良听从吩咐,坐在张兴晨的左边,而付小斌副所长,则被张兴晨指示挨着卷发坐下,这个位置,相当于岗哨,以防止哪个色胆包天的人借酒装疯将爪子伸向卷发美女。

唐继良坐上这个位置,心情激动,这几乎是在向人宣布,唐继良是张兴晨要罩着的人,你们小心点儿,别跟他乱来。唐继良毕竟是小混混,尽管他伶牙俐齿,但毕竟很多时候显得力不从心,他这个时候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意义,他能这么快得到张兴晨的赏识,得益于人们普遍喜欢听好话,这甜言蜜语,不仅恋爱中的女人喜欢听,是个人,他就喜欢,这是人的天性,悟不到这一点,这人就做不顺畅,就会处处碰壁。

在坐的人,张兴晨介绍过,都是张兴晨的好朋友,唐继良观察到现在,发现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正经的生意人,或开着饭馆,或什么品牌的专卖,或者是支龙区某个机关的干部,唐继良明白,他们之所以会和张兴晨走到一起,并不是想要靠着张兴晨发财,而是因为张兴晨是一个警察,是一个权力在握的所长警察,他们和他们的亲朋好友万一发生个什么事,也能在警察中有个能帮他们解决问题的人。还有两个年龄小点的,看不出什么,反正因为小,成为龙或成为虫的可能性都存在,就看他们前世的造化,今世的修行了。唐继良不怎么在乎。他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单是不需要他埋的,但埋单的时候,他必须表现得比谁都积极,以便给张兴晨进一步留下一个大方的印象。

张兴晨开杯后,唐继良自然要第一个举杯敬向张兴晨,但是,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唐继良一看,是坤子打来的,心里一凉,端着杯的手抖了一下,可能是燕子出问题了。唐继良迫切地想飞到燕子的身边,看看燕子怎么样了,可是,他不能走,这一走,就意味着前功尽弃,就意味着要想套住张兴晨,又得重新费一番周折。唐继良迅速按掉电话,唐继良举起酒杯,酝酿好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是那么的兴高采烈,然后,唐继良说:“套用一句电影台词,那就是我对张所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别的不说,一口干了,张所你就舔一舔就行,不是我说你酒量不行,实在是像我一样对你敬重的人太多了,大家都得敬你,你们说是不是呀?张所,请你以后对我多指点,多关心。唐继良我没什么本事,但是,有一件是和张所,和大家一样的,那就是,我讲感情,讲兄弟情谊,现在活什么?不就是活兄弟感情吗?”说着,一口干了。

张兴晨端起杯子时,唐继良还不断地说:“张所,只准舔一点,要是多喝一点,那我就再喝一大杯!”张兴晨舔了一点后,说:“我本来是要喝干的,但是,恭敬不如从命,何况,唐继良老板这么讲义气。”

唐继良听到,张兴晨终于记住了他的姓名。

唐继良正要让卷发敬张兴晨时,手机又响了,唐继良的心像被刺了一刀,打了个冷战,燕子肯定有危险了,不行了,可是,唐继良还是咬牙没接电话。唐继良心如刀绞。

这时,开饭馆的李老板向张兴晨举起了杯,也是一口干了。唐继良又装得笑容满面谈笑风生,说:“张所,你也只舔一舔,不能偏心。”说得张兴晨眉开眼笑。唐继良说完,又把酒杯敬向付小斌副所长,这剃头担子不能一头热,冷落了付小斌也是不好办的,敬神,必须面面俱到。

唐继良的手机再次响起时,唐继良似乎感觉那是丧钟,头脑突然间一片空白,身子一晃,差点儿闪了过去。张兴晨说:“接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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