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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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人与人的陌路相逢,多半只是擦肩,他们所能记住的是那经年不变的桥,而不是游走的风景。又或许,多情的只是这些过客,因为桥,每天送往迎来,它们无心去留意那浮华的许多。流水潺潺不止,载着我去另一个彼岸,只有西塘的桥和水乡的人家,相看两不厌。
在西塘,还有一处可以收藏灵魂的地方,就是被誉为“江南第一弄”的石皮弄。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写着“石皮弄”这三个寻常的字。狭窄古老的小弄堂,就像是时光缝隙里遗落的一道往事,若隐若现间,仿佛没有尽头。来到西塘的人都不会舍弃这段相逢,尽管石皮弄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一个简单的承诺。可那带着某种神秘的质朴,让人可以看到真实的从前。
岁月的老墙承载着斑驳的记忆,时光将它们一片片剥落。就是这些落下的记忆,收集着古往今来云水的漂泊。薄薄的石板路上,一些人的脚步悄悄走近,一些人的脚步已经匆匆走远,只有无言的时光停留在这,从来都不问因果。[·]
黄昏随着恍惚的思绪渐行渐远,华灯初上的西塘则是另一番别样的美丽。沿河的长廊,挂着一排排红灯笼,柔和的灯光似江南丝绸,流淌着多情和暖意。西塘的夜,很静,静得只能看到两岸黛瓦青墙落在水中的影子。西塘的夜,在幽幽灯火下,又有一种遮掩不住的华丽。
水上戏台,是西塘夜晚最生动的风景。传统的江南戏曲,吴侬软语的轻唱,在明月清风下似一杯淡淡的清酿,将台上台下的人都熏醉。多少年华,被温润的水乡打湿,而他们甘愿沉落在水的忧伤里,只为心中那份柔软的感动。每个人都藏有细腻而美好的情怀,在烟火的凡尘,他们不轻易地将自己流露。是西塘,让他们勇敢地表白,并且在束缚的人生里,可以拥有这么一次忘乎所以的快乐。
在西塘的某个茶馆,点上一壶茶,静静地看着来去的行人,心在氤氲的水雾中淡定平和。我把西塘的所有的记忆,都泡在这壶茶里,待到茶淡茶凉,我就离去。既是没有给彼此许过诺言,所以也不必留下纠缠的痕迹。在西塘,我只是流水光阴里飘过的一粒沙尘,也许转身,它就忘记我是谁。可我,始终会留下一双心灵的眼睛,坚守它古老的美丽。
西塘美得就像一个梦,却又真的不是梦。或许在多年后的一天,我会风雨归来,彼此都被岁月模糊了容颜,可它还是它,我还是我。
丹青婺源
许多时候,来到一个地方不需要任何理由。抵达之后,都愿意相信一种缘分的说法。这样就可以轻易穿越历史春秋,看到足够令你一生回味的风景。婺源,这座被誉为“中国最美的乡村”,相逢的刹那,便让你我褪去城市的锦衣华服,与这里质朴的时光同步。尽管许多人与婺源一见倾心,却没有谁想要和它拟下某种誓约,只想在这平静的山水人家,感恩一段温暖的际遇,共有一份寻常的幸福。
白云深处,那些白墙黛瓦的村落安然地落在群山之中,那么宁和平静,那么不与世争。就像是一幅定格的水墨画,画中的烟云不会消散,画中的时光不会流转。而慕名前来的人会忍不住思索,这远离车马喧嚣的地方,是否也隐藏了人间最平凡的故事?然而,正是这无尘之处,弥漫着更多寻常的烟火,留存了更多质朴的民情,也居住了像朱熹这样的鸿儒。
从古至今,为了这份安宁,那么多的文人墨客甘愿舍弃名利,远离都城,骑一匹瘦马,隐居田园。守着简朴的柴门,修几径篱笆,看三两桃李争艳吐芳。或静坐光阴下,泡一壶清茶,听梁间燕子嬉戏呢喃。又或是荷锄在田埂间,牵一头黄牛,遥看天边的晚霞。乡村的宁静是造物者的安排,仿佛一棵树木、一片青瓦、一只蝼蚁,都有其不可言说的宿命。
最是人间四月,婺源的村头长满了一片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它们在春天的枝头毫无遮掩地绽放,不去担心是否韶华短暂,只将生命交付给乡间素朴的春光。每一个外来者需要绕过这片芳菲的花海,才能抵达梦里的村庄。
伫立在村口以及院墙旁的诸多古樟树,它们或者可以忘记自己的年轮,却不会忘记每一个路人与婺源的相逢,不会忘记每一段瓶梅清风的往事。青石铺就的驿道,多少人擦肩而行,谁也记不住谁的容颜。只在俗世的烟火里,将日子过得淡如清茶。潮湿的季节,青石的缝隙里滋长着苔藓,仿佛刻意地珍存一些不该丢失的片断。有些刻了字的石头,守着村庄一寸无涯的时光,静静地讲述婺源风雨的从前。
婺源的村落依山傍水,村前多有古渡口。渡口被古树翠竹掩映,散发着岁月的宁静和沉香,没有谁记得它们的历史。只是年复一年停留在村庄的码头,平和且沉默地看着客来客往。河水一如既往地澄澈,就像婺源人寻常的日子,波澜不惊。整齐的竹排,简单的竹椅,戴着草帽的船夫,用一竿竹篙划过碧绿的江水,在烟云笼罩的河道寻找下一个渡口。采茶的姑娘背着竹篓,唱起了山歌,手腕上戴着祖母留下的银镯,在阳光下荡漾着属于这个民族的独特韵致。
村庄的人,乘着竹排去劳作,去赶集,朴素地走出去,朴素地走回来。而这座质朴的山庄,不改最初模样,几亩水田,几畦菜地,几口古井,几间老屋,几缕炊烟,像一本墨迹风干千年的老书,供后人翻读。渡口不是人生的归宿,只是灵魂的驿站,无论你我走过几程山水,它无声无息。
木板廊桥也是婺源不可缺失的一道风景,多少年来,用其苍老的脊梁横亘在青山碧水之间,无怨无悔。说起廊桥,总忘不了那段廊桥旧梦,而婺源的廊桥收藏的是婺源人平实的梦。廊桥寄寓了他们美好的心愿,所以每一座廊桥都有一个美好的名字。“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说的是婺源县清华镇的彩虹桥,被誉为“中国最美的廊桥”。
木质廊桥,优美的造型,古朴的韵致,那长度仿佛让人看到了遥远的南宋。八百年的历史,无数人在这里歇息脚步,修筑故事。八百年的风雨,从前世到今生,彩虹桥一如当年,淡定平和,只是沧桑了那么一点点。坐在廊桥上休憩,看画里乡村,碧水青山。一艘艘木筏悠然淌过,携着人生,就这样,不问归途,无谓往返。
就是在这最美的乡村,留存了素朴典雅的徽派建筑。粉墙黛瓦、飞檐翘角,婺源民居以同一种格局,坐落在幽深的山村,世代传承。像是被岁月遗落的一座老宅,吸引无数人想去敲开深院的重门,看一段婺源往事。精美的石雕、木雕,镂花的窗檐,虽历经春秋数载,却保存得完整无缺。门上挂着的老式铜镜,桌台摆放的青瓷花瓶,还有那摇摆的闹钟,无论时光过去多久,它们都平静如初。
淳朴的山里人,在简单的宅院里过着最平凡的生活。腌一缸酸菜,酿几坛米酒,晒几斤春茶,屋子里飘散着清纯的米饭香、腊肉的熏香。光阴倏然而过,人生就像是老戏台上的一场戏宴,从开始到落幕,有圆满,也有遗憾。婺源,是他们生命的居所、灵魂的归依,任由命运如何安排,他们都甘愿沦陷,一生无悔。
穿过曲折宁静的街巷,不期然会与某一座祠堂邂逅。在婺源,祠堂是晾在村庄的一幅古画,泛着历史的醇香。祠堂也是婺源人的根,无论他们到了哪里都知道,有那么一处与自己姓氏相同的祠堂在故乡岁岁年年将他们等待。祠堂对于背井离乡的徽商来说是一弯明月,挂在心头最醒目的角落,稍微碰触,便会抖落一地的感动。
汪口村有一座被称作“艺术殿堂”的俞氏祠堂,自清乾隆年间建成,以其雄伟的气势,精妙的工艺,完美的布局,和独特的风格,震撼万千观赏者的心灵。门楼、梁柱、檐角均用深浅不一,虚实相应的手法,雕刻了龙凤麒麟、人物戏文、飞禽走兽、兰草花卉等精美图案。这里的祠堂,不仅是婺源百姓的根,更沉淀了婺源深厚的民俗文化。纵算远在天涯,终有一日要回归故里,来到祠堂,追怀祖德,颂扬宗功。
在这座中国最美的乡村,太多的风景令人流连。可以选择去华夏第一高瀑——大鄣山瀑布,让奔流的清涧洗去心间最后一抹浮华。也可以去世界最大的鸳鸯湖,看成双成对的鸳鸯在绿野萍水间缠绵嬉戏,用流光交换温柔。还可以在田园和一只大雁对话,衔一缕乡村的炊烟,踏梦而飞。
这个有着“书乡”、“茶乡”之称的村庄,像是一株老树,年复一年,以同样的姿势守候于此。谁也不会在意它的年龄,不会计较它的一成不变,来的人,都愿意将自己交付给这里素朴的光阴。
仿佛染过了婺源的白云清风,哪怕人生千回百转,也再不能抹去这段缘分。那么,在茶凉之前离去,携一剪余温犹存的记忆装进行囊。或买一方古砚回去,在某个怀旧的日子,写下婺源这一段丹青旧事。那淡彩的山水、写意的村庄,有一个片影,是自己。
水墨徽州
没有重复过往,不曾透支未来,第一次走进徽州,却有一种怀旧的气息扑面而来。迷离之间总觉得曾经来过,又似乎很遥远。在闲淡的光阴下撩拨历史的记忆,擦拭岁月的尘埃,徜徉在徽州温润的意境里。秀逸的杨柳裁剪着两岸风景,一边是泛黄的昨日,一边是明媚的今天。此刻的徽州就像一方沉默的古砚,被时光研磨,又在水中慢慢洇开,生动了整个江南。
时光追逐着匆匆求索的脚步,顺着古徽州的山水画廊,剥开潜藏在年轮深处的秘语。一座座气势恢弘的牌坊矗立在碧水蓝天中,静默在苍烟夕照下。这些古朴的前朝遗迹,如同出土的青铜陶器,凝聚着斑驳的色调,也漫溢着历史的陈香。有的巍然绝秀,兀自独立在白云之下;有的逶迤成群,肆意铺展在山野之间。
徽州牌坊始建于不同朝代,那些精致绝伦的雕刻和古韵天然的图纹昭示着它们曾经的气派与辉煌。牌坊象征着忠、孝、节、义的人文内涵,记述了停留的过往,也收藏着经年的故事。闪烁的阳光镀亮荒远的历史,濯洗锈蚀的文明,一座座浸透着威严、折射着显赫、隐喻着情感的牌坊,向世人诉说着千百年的风雨沧桑。
如今只能在遗留的映像中寻找当年忠臣孝子与烈女节妇的沉浮背影,在迷离的记忆里翻阅着他们的动人故事。挽着岁月的高度,将思绪抛掷到云端,借光阴为笔,采风景为墨,古旧的牌坊记载着一部隽永绵长、深远博大的徽州历史。
目光穿透斜逸在风中的垂柳,跳跃的思绪在瞬间凝固。那些沉睡在夕阳下的古民宅带着朦胧的醉态,好似浓郁的水墨,缭绕在风烟中化也化不开。黑白两色是徽州民宅质朴的灵魂,那一片古民宅群落不施粉黛,黑得坚决,白得透彻,以朴素的大美、平和的姿态,掩映自然风采,融入生活百态,静静地搁置在清雅如画的秀水灵山中。
明清两朝,江南商品经济繁荣昌盛,许多云集的徽商富甲一方。他们衣锦还乡,兴建宅院,将徽州的民间文化与特色细致地揽入庭院。一道道马头墙有着难以逾越的使命,它们眺望远方的苍茫,固执地坚守已经老去的家园。
推开厚重的木门,步入厅堂,弥漫在堂前的古旧气息将外来者的心慢慢沉静。一幅幅砖雕、石雕、木雕浅绘着花鸟虫鱼,人物故事,将不同朝代的文化历史做一次风云聚会。让你惊奇小小的宅院竟然能容纳乾坤万象,涵盖古老民族深邃的全部。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只落满尘埃的老式花瓶,向你开启另一段似有却无的回忆。
总是有些湿润的情怀在心间挥之不去,如同那无法干涸的泉水,在生命的过程里悄然无息。徽州人聚井而居,只要有水井的地方就有炊烟人家,有喧嚣世态。那汩汩的清泉,流溢着澄澈的乡情与甘甜的生活,一点一滴地渗进徽州人的血脉中。一口口古井在光阴底下缅怀着凿井者造福百姓的功德,以朴素的方式诠释一个民族生养大义的内涵。井边的苍苔也是人生的苍苔,积淀得越深厚越见其风霜。
至今在一些古井旁还保存着当年凿井与用水的相关文字,石刻的内容在岁月风尘中已变得模糊。然而,透过时光斑驳的旧迹,却依然听得到过往市井沸腾的声音,那些朴实的话语在井边徘徊萦绕,伴随着每一个晨昏日落。千百年来,许多回归故里的徽商饮一盏血浓于水的生命之酿,感念水的恩情、水的真义。他们曾经抛掷过一大截故乡的光阴,要在古井的水里拣回。
拂过阳光溅落的尘埃,将思想做一次更加澄澈的沉淀。徽州的祠堂是宗族的圣殿,维系着徽州人难舍的乡情与庄严的乡规。那一座神圣的建筑,封藏了徽州人的家族历史,留存了先人的圣贤语录。它也许已经苍老无声,可是过往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