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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他方世界-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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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们混熟,让他们以为他早已知情,因而毫无戒心地在他面前泄露真相——这样他连一个问题也不必问了(毕竟一问就会露了馅)。

乌鸦嘎嘎叫着飞向树林。有个声音从公园的方向飘过来,呼唤他去吃饭,音调中有古怪的变化。听见那些拉长的、忧郁的元音,他感到既悲伤又饥饿。

逆 袭

莱拉克在另一个地方看见日落。

“真美!”昂德希尔太太说,“而且令人敬畏!你不会心跳加速吗?”

“但全部都是云啊。”莱拉克说。

“嘘,亲爱的,”昂德希尔太太说,“你这样说可能会伤到某些人。”

应该说全部都是日落才对:全部都是,上千条纹战篷消失在橘色的篝火烟雾之间,卷曲的三角旗也染上了一道道日落的色彩。放眼望去,马匹或步兵(或两者皆有)勾勒出黑色的线条,武器发出闪闪银光;队长们的外套色彩鲜艳,氅下暗灰色的枪支排列在紫色的路障前——这是一大片军营,还是一支全副武装、扬帆启航的巨大舰队?

“一千年了,”昂德希尔太太阴郁地说,“战败、撤退、后卫行动。但不会再这样了。不久……”她把多节的拐杖像指挥棍般夹在腋下,高高扬起下巴。“看到了吗?”她说,“那里!他是不是很勇敢?”

一个浑身披着厚重盔甲、看似担当重责大任的人走在船尾甲板上,要不然就是在巡视临时防护墙。风吹着他快要垂到地上的雪白胡子。他是大军的总司令。他手里拿着一根指挥棒,而就在这时候,日落产生变化,棒子尖端着了火。他作势用它点燃大炮的火孔(假如那些东西是大炮的话),但终究没这么做。他放下棒子,尖端的火于是熄灭。他从宽宽的腰带里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地图,将它摊开,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又把它折起、收回原处,继续踩着他沉重的步伐踱来踱去。

“现在是背水一战了,”昂德希尔太太说,“不能再撤退了。我们已经还击。”

“请问看够了吗?”鹳鸟用微弱的声音说,一边吃力地喘着气,“这高度对我来说太高了。”

“不好意思,”昂德希尔太太说,“现在都看完了。”

“我们鹳鸟,”鹳鸟气喘吁吁地说,“习惯飞个几里格,就坐下来休息一下。”

“别往那里坐,”莱拉克说,“你会直接沉下去的。”

“那就下去吧。”昂德希尔太太说。鹳鸟不再拍动短短的翅膀,松了一口气开始下降。那位总司令把双手放在船舷上(再不然就是有堞口的瞭望台上),目光炯炯凝视远方,却没看见昂德希尔太太对他致敬。

“噢,好吧,”她说,“他已经尽可能勇敢了,而且这场表演很棒。”

“都是假的。”莱拉克说。随着高度降低,眼前的画面愈来愈无杀伤力。

可恶的孩子,昂德希尔太太恼怒地想。这已经够有说服力了……好吧。也许他们不该把它全部交给那位王子的:他已经太老了。但这就是重点,她心想:我们全都太老了,太老了。他们是否已经等了太久、忍耐了太久、撤退了太多?她只能期待当时候终于到来,那个老笨蛋的大炮不会全部落空,至少可以振奋友军的心、暂时吓退敌人。

太老了,太老了。她首度对这一切的结果感到怀疑,虽然这结果是不能、“不能”怀疑的。好吧,不久一切都会结束了。在各方力量终于联合起来之前,这一天、这个傍晚不就标记着最后那场漫长守夜行动的开始吗?“好了,这就是我先前答应你的旅程,”她回过头告诉莱拉克,“现在呢……”

“哎哟。”莱拉克说。

“别抱怨……”

“哎哟哟哟……”

“睡午觉吧。”

令人惊奇的是,莱拉克故意拉长的抱怨在她喉咙里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她突然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仿佛幽灵附体。她的嘴愈张愈大(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嘴可以张这么大),然后她闭上眼睛、流下眼泪,吸了一口长长的气到扩张的肺部。接着那个幽灵又突然消失了,释放她的上下颚,让她吐出一口气。

她眨眨眼睛、舔舔嘴唇,猜不透是怎么回事。

“困了吧。”昂德希尔太太说。

因为莱拉克刚刚打了生平第一个哈欠。不久她就打了第二个。她把脸颊贴在昂德希尔太太质料粗糙的宽幅斗篷上,闭上眼睛,不知怎的不再感到不情愿。

揭露秘密

奥伯龙从小就开始收集邮戳。有次他跟医生到田溪的邮局跑了一趟,由于无事可做,他开始无聊地翻查废纸篓,结果立刻找到两件宝物:两个来自外地的信封。地名看在他眼里似乎远得难以想象,而且寄送距离这么长,信封依然干净整洁。

不久这就变成了一项小小的嗜好,就像莉莉喜欢收集鸟巢。只要有人到邮局附近办事,他都坚持要跟去。他精读朋友的信件,最爱看到遥远的城市名、开头是I的州名,还有最罕见的——海外的地名。

然后有一天,乔伊·弗劳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里面满满的全是寄自世界各地的信封,因为她有个孙女曾在国外住过一年。地图上几乎找不到一个还没出现在这些蓝色薄信封上的地名。有些地方实在太遥远,名字甚至不是用他认识的字母写成的。他的收藏就这样一口气完成了,收集乐趣也随之结束。他已经不可能再从田溪邮局找到新的收藏品了,从此他就把这些东西束之高阁。

老奥伯龙的照片也是同样的状况:小奥伯龙最后终于发现它们不仅仅是个大家族的漫长记录而已。他从最后一张开始,图中是还没开始留胡子的史墨基,穿着白色西装,坐在基座是小矮人雕像的鸟澡盆旁,那东西现在还放在夏屋门边。他先尝试性地翻阅,接着是好奇地整理,最后则是在那数以千计、大大小小的照片之间贪婪地搜寻,又惊又骇(在这里!这就是秘密,那些隐藏的东西现形了,一张照片胜过千言万语)。因此他有整整一个礼拜几乎无法跟家人说话,生怕泄露了他已经知道(或认为自己即将知道)的事。

但那些照片终究什么也没说明,因为没有东西说明它们。

“注意那根拇指。”老奥伯龙在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背面这么写,照片里是一片树丛。纠结的旋花植物里确实有个看起来很像拇指的东西。很好。这就是证据。但这个证据却被另一张照片一笔勾销,因为竟然出现一个完整的身影(照片背面只无言地画了好几个惊叹号),树叶间有个鬼魅般的小女孩,拖着蜘蛛网构成的闪亮裙摆,美丽无双。而前景里是个失焦的金发人类孩童,正兴奋地看着镜头、指出那个小小的陌生人。这种事谁会相信?而且假若这张是真的(根本不可能,奥伯龙不知道这种照片是如何伪造的,但伪造得这么真也实在太蠢了),那么先前那张“也许是根拇指”的树丛照片跟其他上千张同样模糊的照片又有什么意义?他先把十几箱照片归类,找出少数几张“不可思议”和许许多多的“无从分辨”,结果发现还有好几打箱子和册子,因此他把它们全部合上(有种既轻松又失落的感觉),从此极少回想起它们。

而他自己那本老旧的五年日志也再没打开过。他把最终版本的《乡间宅邸建筑》放回书房的原位。他自己的小小发现(那个观星仪、他姑婆和外婆不小心说漏嘴的几句有趣的话)曾经如此令人震惊,但一发现老奥伯龙那满坑满谷折磨人的照片和更加折磨人的注记,这些就变得微不足道了。他把这一切抛诸脑后。特务的日子已经结束。

特务的日子虽然已经结束,但由于卧底了太久,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这个角色、无法抽离了(这种毛病在特务身上屡见不鲜)。老奥伯龙的照片没揭露的秘密就藏在他的亲人心里,由于小奥伯龙长久以来都假装自己知情(希望他们会因而说漏嘴),他到后来真的认为自己确实跟他们一样清楚真相。接着,差不多就在他把搜集到的证据全部抛诸脑后时,他也连带抛下了这件事。既然大家也都忘记了(前提是他们真的晓得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或至少像是忘了的样子,那么他们就平等了,他已成为他们的一员。他潜意识里甚至觉得自己跟他们处于同一阵线,正在策动一场密谋,只有他父亲一人被排除在外:史墨基并不知情,而且不知道他们晓得他不知情。但不知为何,史墨基没有因此被孤立,反而跟他们更加亲近,仿佛大家是在为史墨基本人策划一场惊喜派对。因此有一阵子,奥伯龙跟他父亲的关系才稍微缓和了些。

但尽管奥伯龙已不再仔细检视别人的动机和行为,他自己的神秘作风还是丝毫未改。他常毫无理由地掩饰自己的行动。这肯定不是为了故作神秘,因为他连担任特务的时候都不想让人觉得神秘,毕竟特务就是不能启人疑窦。他若有理由,可能就只是想以一种较柔和、较清楚的方式呈现自己,因为他眼中的自己是很幽暗狂热的。

“你匆匆忙忙要去哪里?”黛莉·艾丽斯问,他一放学就在厨房里狼吞虎咽地吃掉饼干和牛奶。今年秋天,他成了史墨基班上最后一个巴纳柏家族的人。露西去年就毕业了。

“去打球,”他嘴里塞满食物,“跟约翰·沃尔夫他们。”

“噢。”她又在他杯里倒了半杯牛奶。感谢老天他最近已经长得很高。“好吧,请约翰跟他妈妈说我明天会带些汤和东西过去,看她还需要什么。”奥伯龙只是盯着自己的饼干。“她好些了吗?你知道吗?”他耸耸肩。“ 泰西说……哎,算了。”从奥伯龙的态度判断,他应该不大可能跑去对约翰·沃尔夫说泰西说他母亲快死了。说不定连她刚才那个简单的口信他都不会传过去。但她还是没把握。“你打什么位置?”

“捕手,”他回答得很快,“通常啦。”

“我以前也是捕手,”艾丽斯说,“通常啦。”

奥伯龙若有所思地缓缓放下杯子。“你觉得,”他说,“人们是独处的时候比较快乐,还是跟人相处的时候比较快乐?”

她把他的杯盘拿到水槽边。“我不知道,”她说,“我猜呢……呃,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他说,“我只是在猜……”他只是在猜测是不是每个人(至少是每个成年人)对这个问题都有个笃定的答案:不论是独处快乐还是与人相处快乐。“我想我跟别人在一起比较快乐吧。”他说。

“噢,是哦?”她露出微笑,但她面对着水槽,因此他看不到她的表情。“那很好呀,”她说,“个性外向。”

“可能吧。”

“好吧,”艾丽斯轻轻说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又缩回自己的壳里。”

他已经准备出门了,正把多余的饼干塞进口袋。他没停下动作,但突然有一扇古怪的窗子在他内心开启。壳?他之前都缩在壳里?还有(更怪的是),人们都当他是缩在壳里吗?这是大家共同的认知吗?透过这扇窗户,他第一次看见了别人眼中的自己。与此同时,他已经从厨房宽阔的门跑了出去(门板还在他身后嘎嘎作响),穿过弥漫着葡萄干味道的食品储藏室、越过寂静的长形餐厅,赶往那场虚构的球赛。

水槽前的艾丽斯抬起头,看见一片黄叶从窗外飘过,因此叫了奥伯龙一声。她听见他的脚步声愈来愈远(他的脚简直跑得比他的人还快),因此她拿起他忘在椅子上的夹克,追了出去。

等她出了前门,奥伯龙已经骑上脚踏车不见了踪影。她又叫了他一声,走下前廊的阶梯,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整天都没出过门,外头的空气清新浓烈,而她不知该往何处去。她环顾四周,刚好可以在屋子转角处看见花园的一小部分。转角处有个石雕,上面停着一只乌鸦。乌鸦看着她四下张望,然后拍着重重的翅膀从公园上空飞走。她不记得自己在这么靠近屋子的地方看过乌鸦,它们虽然很大胆但总是很有戒心。嘎、嘎……(史墨基说乌鸦讲的是拉丁文)嘎、嘎:“明天,明天。”

她到有围墙的花园附近绕了一圈。小小的拱门半开半掩,仿佛在邀请她进去,但她没进去。她绕过那条两侧都是绣球花的滑稽小步道,这些花原本的用意是要修剪成挺拔整齐却又呆板的装饰树丛,但多年来已经变成了单纯的绣球花丛,蔓生到步道上、遮蔽了它们原本应该展现的景色:两根多立克柱,后方就是通往山上的小径。艾丽斯漫无目标地踏上那条步道,往山丘上走去,最后几朵绣球花即将凋零,干燥如纸的花瓣被她扫落,像褪色的碎纸片纷纷飘下。

荣 耀

奥伯龙在石墙边的路上折返,然后下车。他从墙上爬过,把脚踏车也拖过去(那儿倒了一棵树,对面则有一座杂草丛生的圆丘,可以充当台阶)。他推着车子穿过沙沙作响的金色山毛榉林来到小径上,再次跳上车,往背后瞥了一眼,随即朝夏屋骑去。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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