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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他方世界-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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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电灯。

他听见她拉下拉链。“哇!这坐垫还真冷!”顿了一下,接着就传来她小解的声音。上完后她说:“你是个好人,你知道吧?”而他还来不及响应(他反正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就按下了冲水钮,水声哗啦哗啦掩盖了一切。

角 门

准备一起睡觉很有趣。他戏谑地说要在两人中间放一把脱鞘的剑,结果她觉得好笑极了,因为她从没听过这种事。但当灯罩上的火车头停止前进、四周陷入黑暗时,他却听见她在床铺遥远的另一端轻轻哭泣,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呜咽。

他猜他俩应该都睡不着。西尔维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好几次仿佛被自己吓到似的发出轻柔的惊叫(啊!啊!),但她最后终究还是找到了通往梦乡之路,黑色睫毛上的泪水已经干掉,睡着了。她在翻来覆去的过程里卷走了不少被子,但他也不敢拉回太多(殊不知她一旦睡着,就会好几个钟头呈现睡死状态)。她的睡衣是一件买给观光客小孩穿的T恤,上面印有四五个鲜艳失真的大城景点。除此之外她只穿了一件内裤,不过是几片附有松紧带的黑色丝绸,没比一个眼罩大多少。他在她身边躺了很久都没睡着,她的气息则逐渐规律。他短暂地睡了一会儿,梦见她那件儿童T恤、她深沉的悲伤、缠绕在她黝黑肢体周围的床单,还有她那件几乎没有遮蔽作用的性感内裤,全部的画面都像个谜。他边做梦边笑,发现这些对象里都有简单的双关语,答案令人惊奇但却很明显,笑着笑着就醒了过来。

他像黛莉·艾丽斯的猫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臂从棉被底下伸过去抱住她,试图在不打扰睡眠者的前提下索求温暖。他那样躺了很久,一动不动、小心翼翼。他再次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这回梦见自己的手臂因为碰到她而缓缓变成了黄金。他醒过来,结果发现手臂麻了,沉重而毫无知觉。他抽回手臂,随即一阵酸麻刺痛,因此他揉揉臂膀,却已经想不起为什么显得珍贵的是这只手臂而不是另外那只。他再次入睡。又再次醒来。他身边的西尔维仿佛变得沉重无比,像一件宝藏般紧压着她那一侧的床垫,因为娇小而愈显珍贵,且因为对自己浑然无所觉而益发丰富。

但当他终于真正睡着时,他梦见的却完全不是老秩序农场的东西,而是他最早的童年、艾基伍德,还有莱拉克。



至少有一道思绪、一种优雅、一份惊奇,

是任何高明的文字都无法表达的。

——马洛,《帖木儿大帝》

奥伯龙度过童年的那间房子跟他母亲的并不完全一样。史墨基和黛莉·艾丽斯继承房子后,家里的人就是他们的孩子和艾丽斯的父母,这时旧有的管理方式就变松散了。黛莉·艾丽斯的母亲不爱猫,艾丽斯却喜欢,因此随着奥伯龙长大,家里猫的数目就成倍增加。它们成堆躺在火炉前,家具和地毯上都覆盖着一层随风飘散的猫毛,仿佛结了一层干燥的永久白霜。奥伯龙常在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看见沉静的小小猫脸凝视着他。有一只虎斑猫,眼睛上方的斑纹仿佛两道凶猛的假眉毛。有两三只黑猫,还有一只带有复杂黑色花纹的白猫,像个糊掉的棋盘。寒冷的夜里,奥伯龙常会在沉重的压迫感中醒来,在棉被里猛然翻身,把两三只睡得正爽的猫甩到旁边去。

除了猫,还有狗儿斯帕克。根据史墨基的说法,它的列祖列宗全是一个样,看起来就像巴斯特·基顿'2'的亲儿子:斯帕克眼睛上方的浅色斑点也让它的脸看起来一样,带点责备的表情、极度机警、有着长长的鼻梁。年纪一大把的时候,斯帕克让一只来访的表妹怀了孕,生下三只没有名字的小狗和另一只斯帕克。确认自己有后之后,斯帕克就缩在火炉前医生最爱的椅子上度过余生。

丁香花与萤火虫

把医生和妈妈推到一旁去的还不只是动物而已(尽管从未明讲,但医生确实清楚表示自己不喜欢宠物)。他们虽然没失去尊严,却仿佛悄悄地被不停堆积的玩具、饼干屑、鸟窝、尿布、创可贴和双层床一波波推进了历史。自从她女儿也当了妈妈后,妈妈就变成了德林克沃特妈妈,接着是D妈妈,接着又变成了妈迪。身为一个向来在底下辛勤撑起一切的人,她总难免有种被踹到楼上去的不舒服的感觉。且不知为何,就算医生经常对时、上发条、维修保养(通常脚边都有一两个小孩绕来绕去),屋里的诸多时钟却开始各敲各的。

房子本身也慢慢衰老。整体而言依然优雅,主结构也没什么大问题,但却不时这里松、那里垮,维修工程十分浩大,永远没有完成的一天。很多外围的房间都封闭起来:那座塔是多余的奢侈品,而那座栽培橘子的温室里,大麦糖色的玻璃片也从糖霜色的白铁框架里一片一片掉出来,散落在花盆间。众多花园和花圃当中,最晚衰落、颓废最久的就是厨房那片花园。尽管漂亮的花格前廊上的白漆已经斑驳脱落、葡萄藤攀上了内外四心桃尖拱,尽管阶梯塌陷、石板小径已消失在野草和蒲公英之间,但只要能力允许,克劳德姑婆就会照顾那些花床、种出缤纷花卉。花园尽头长出了三棵野生酸苹果树,变得苍老、健壮、纠结,每年秋天都掉一地坚硬的果实,开始腐烂时胡蜂就乐不可支。妈迪会拿一小部分来做果酱。后来当奥伯龙开始搜集文字后,只要听到“酸涩”这个词,他心里就会浮现那些皱巴巴、酸得不宜食用的橘色苹果躺在杂草间的画面。

奥伯龙是在厨房的花园里长大的。某年春天,考虑了自己背跟腿的状况后,克劳德姑婆终于有了一份认知:试图维护花园然后失败,会比直接放弃更令人痛苦。奥伯龙这下更开心了,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人禁止他靠近花床了。荒弃后,花园和园中建筑就有了某种废墟似的魅力:工具躺在散发着泥土味的盆栽棚里,年代久远而布满尘埃,蜘蛛在洒水器的开口处织网,让它们看起来仿佛地下藏宝室里的古老头盔。水泵房则拥有装饰性的小窗、尖尖的屋顶和迷你屋檐,在他眼里向来有种遥远蛮荒的味道。那是座异教神殿,里头的铁制水泵则是一尊顶着长长头冠、伸着长长舌头的神像。他常踮起脚把水泵的把手往上推,再使尽浑身的力气将它上下扭动。神像会粗哑地嘎吱作响,接着把手会遇上某种神秘的阻力,此时他几乎必须整个人攀上去才能把它压下来。而重复一两次后,阻力就神奇地突然消失了,这时水会沿着水泵宽阔的舌面流下来,变成一片光滑清澈的水幕,溅到老旧的石头上。

对当时的他而言,这片花园广袤无比。若是从缓缓起伏的宽阔露台上望出去,它就像海洋般一路延伸到酸苹果树生长的地方,后面是一大片蔓生的野花和狂乱的杂草,倚着石墙而生,石墙里通往“公园”的X门已经永久封闭。既是海洋,也是丛林。只有他一人知道那条石板小径的下落,因为他可以钻进那层层叠叠的叶子底下,从那凉爽而光滑似水的灰色石板上爬过去。

到了晚上就有萤火虫。它们总是令他惊奇不已:前一秒似乎还什么也没有,但接着当暮色转蓝、他从某件专注的事物上抬起头时(例如观察一座鼹鼠丘缓缓形成),天鹅绒般的夜色中就已满布点点荧光。有天傍晚,他决定要在入夜之际,坐在阶梯上心无旁骛地等待它们出现,看着第一只萤火虫亮起,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就只为了他苦苦寻求(往后也会继续寻求)的那份完整性。

那年夏天,前廊的阶梯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宝座的高度而已,因此他坐在那儿,穿着球鞋的脚稳稳放在地上。但他还没专注到僵硬的地步,因此仍会不时抬头仰望筑在椽上的齐整的燕子窝或银白色的喷气式飞机轨迹,甚至唱着一首不成曲调的歌,歌词全是些关于消逝暮光的无意义拟声字。他一直守候着,但最后看见第一只萤火虫的却是莱拉克。

“那里。”她用她那低沉的小小声音说道,而远方的蕨类植物之间就确实亮起了一个光点,仿佛是被她这么一指才出现的。第二个光点亮起时,她用脚趾一指。

莱拉克没穿鞋子。她向来不穿鞋,连冬天都不穿,只穿一条浅蓝色的无袖连衣裙,再不然就是裹着一片长条状的布料,下摆垂到她光滑的大腿上。当他把这件事告诉他母亲时,她问难道莱拉克不会冷吗?结果他答不出来。似乎不会,因为她从来不发抖,仿佛她只要穿上那条蓝色裙子整个人就完整了,不需要更多保护。她的裙子跟他的法兰绒衬衫不一样,她的裙子是她的一部分,不是穿上来遮蔽或乔装用的。

整个萤火虫王国正逐渐浮现。每当莱拉克伸手一指、说“那里”,就会有一个或很多个光点亮起,是种泛白的绿色,就像他母亲衣柜里那夜光电灯开关。当它们全部到齐、花园里唯一清晰的东西也都变得模糊紊乱而没有颜色时,莱拉克开始用手指在空气中画圈,结果萤火虫就朝莱拉克手指的地方缓缓聚集了起来,跳跃着前进,仿佛不甚甘愿似的。聚集起来后,它们就开始在那儿跟着莱拉克的手指转圈圈,变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圆,像一场肃穆的孔雀舞。他几乎可以听见音乐。

“莱拉克让萤火虫跳舞。”终于从花园进来时,他这么告诉母亲。他学莱拉克的样子用手指在空中画圈,一边哼着一首歌。

“跳舞?”他母亲说,“你不觉得你该睡了吗?”

“莱拉克就不用睡。”他说,并不是想拿自己跟她比较,毕竟她从来不必守规则,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跟她产生关联而已:很没道理,天空还发着微微的蓝光、有些鸟儿甚至还没休息的时候,他就得去睡了。但他确实知道有人没睡,知道有人会在他做梦的时候在花园里待到深夜,或到“公园”去散步看蝙蝠,而且只要她想,甚至可以一直不睡觉。

“去请索菲帮你放洗澡水吧,”他母亲说,“告诉她我立刻上去。”

他站在那儿看了她片刻,考虑自己要不要抗议。洗澡也是莱拉克从来不做的事情之一,但她却常坐在浴缸边看着他,姿态漠然、洁净无瑕。他父亲摇了摇报纸,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因此奥伯龙就像个乖巧的小兵一样离开了厨房。

史墨基放下报纸。黛莉·艾丽斯站在水槽边陷入了沉默,手里抓着抹布,眼神却飘到了别处。

“很多小孩都有想象的朋友,”史墨基说,“或想象的兄弟姊妹。”

“莱拉克。”艾丽斯说。她叹了口气,拿起一只杯子,看着杯底的茶叶,仿佛想从中看出什么。

那是个秘密

索菲答应给他一只鸭子。想从她那儿求得这种好处通常比较容易,倒不见得是因为她比较和善,而是她不像他母亲那么警戒,似乎常常心不在焉。他整个身子泡在哥特式浴缸里(浴缸大到几乎可以让他在里面游泳),她则拆开包装纸取出一只鸭子。他看见分了层的箱子里还剩五只。

这些鸭子是克劳德姑婆买给他的,她说材料是橄榄香皂,所以在水里会浮起来。她还说橄榄香皂非常纯净,不会刺激眼睛。那些鸭子雕刻得很精美,颜色是种看起来确实很纯净的鹅黄色,摸起来光滑无比,总让他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介于崇敬和深深的感官欢愉之间。

“该开始洗了。”索菲说。他让鸭子浮在水上,思考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不惜血本地把所有淡黄色的鸭子同时放进水里,是一群超凡的、光滑的、雕刻出来的纯净之物。“ 莱拉克让萤火虫跳舞。”他说。

“哦?把你耳朵后面洗一洗。”

他不懂为什么他只要提起莱拉克,人们就会要求他做这个做那个?他母亲曾经暗示他最好不要跟索菲说太多莱拉克的事,因为她可能会难过。但他却认为只要说清楚就好了:“ 不是你的莱拉克。”

“不是。”

“你的莱拉克不在了。”

“是的。”

“我还没出生她就不在了。”

“没错。”

坐在马桶盖上的莱拉克只是看着他俩,似乎无动于衷,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涉。关于这两个(或三个?)莱拉克,奥伯龙总有一大堆疑问,而每当他想起索菲的莱拉克,疑问就会再添一笔。但他明白有些秘密是他不会知道的,必须等到更大一些,他才开始对此感到愤慨。

“贝齐·伯德又要结婚了。”他说。

“你怎么知道的?”

“泰西说的。莉莉说她会嫁给杰里·索恩。露西说她‘已经’怀孕了。”他模仿姊姊们那种又八卦又略带批评意味的口气。

“这个嘛。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索菲说,“你出来吧。”

他不甘不愿地放开了鸭子。它有棱有角的雕工已经开始变模糊了,以后它的眼睛会不见,接着脸也会不见;宽阔的鸭嘴先是变得像麻雀的喙子,接着整个不见;接着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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