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茶小说网 > 都市电子书 > 一个人的极限 >

第59章

一个人的极限-第59章

小说: 一个人的极限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很久很久,我苟活着,骨子里的恍惚不能勇敢,却能延续后羿的仇恨,这是一种孺子。他张开双臂拥抱太阳,他说,只有在这个日子,我和太阳交融,原野和人间都已遗落,辉煌和巨大成了宇宙的胴体,我看见太阳里流出了铜,我眼睛里流出了铜,流动的钢水吹动血里的火焰,熊熊地燃烧只有红色和巨大,无边的钢水和巨大的红色,我成了那个太阳那个太阳,我是一个流铜的太阳,宇宙披上红装我是一个太阳。他把双臂抱到胸前,眼里饱含激动,他说,这是一切,钢水在后永远紧贴着我,在没有阳光的黑夜里,我仍能够看到太阳,我能够。

  我看着东林,觉得一切对男性的浪漫思想都在这儿找到了解释。

  那个黄昏里我们从南崖上下来,还没到寝室就被小昕拦住了。

  〃不得了,〃小昕一副紧张慌乱的样子,〃你妈来了,正在你房间里呢,老太太火气可大了,你回不得。〃

  我让东林回他下面的招待所,约好晚上在山上的老地方见。然后我回了寝室。我不躲,我想这不是躲的事,我在心中准备了一些思想,想着如何与母亲谈谈之类,不料我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我一进门就看到母亲的盛怒了。

  〃那个骗子呢?你把那个骗子藏在哪儿去了?〃她说,〃给你讲,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除非你和他断,不然,我就永远和你断绝母女关系!现在你把骗子给我交出来!〃

  她说话时嘴唇直抖,简直就是在可着嗓子叫。

  〃妈,你不要这么叫好不好?〃我说,〃家丑还不外扬呢,你叫得这么响,还让不让我过了?〃

  〃你还要险吗?你要脸还把一个骗子往岛上勾?你还瞒着我,瞒着我我就不知道啦?给你讲,在岛上,在大连,到处都是我的天罗地网,你的一举一动休想瞒过我。你这个丫头片子,我这条老命拼出去了,这一回我非要把你们拆开不可。你把骗子给我交出来!〃

  我注意到她已搜查了我的东西,幸亏我早有准备,把东林的多数信件收起来了,可仍有几封遗在床垫下,被她看见了,她已把它们找了出来,将里面的树叶和花倒了出来。

  〃这就是骗子寄给你的毒药吧?〃她说,〃你肯定就是喝这个喝昏了头了,这些东西都是迷魂草,我认得。〃她说,〃那个骗子蛇蝎心肠哟!〃她揉了那些花草,撕了那些信,〃你说吧,这一回,你和不和他断?〃

  〃妈,你真是何苦……〃

  〃闭上你的嘴!〃她吼叫着,〃你说,你和不和他断?〃

  我不再作声,母亲暴怒如此,失常如此,全都是为了我,这我知道,内疚和痛苦在我的心里。可是我也知道,母亲习性中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与我格格不入的东西也客观存在着,那是与生理神经完全没有关系的,在她那个级别和位置上,对上眼从同时又对下要求服从的规范深入骨髓,对我们子女也有这种模式的明显倾向,对我选择人生的讲过方式她绝对嫉恨绝对难以允许,这是自然而然的了,何况事又如此,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母亲见我不作声,更加疯狂了:〃你说呀,你张口说呀!什么话都给你说了,什么工作都给你做了,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她上来就撕我,手和脚都一齐到了,腿上,身上,胳膊上,我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受到雨点般的打击,我感到她尖利的指甲挖进了我脸上的肉。

  〃妈,你不要抓我的脸,〃我本能地伸手护脸卜〃这是我的脸,你不要抓。〃

  她一听抓得更凶了,一边抓一边叫,〃我叫你还要脸!我叫你还要脸!〃我脸上的皮被一块一块地挖掉,此时此刻,我的一切神经都木然了,不想反抗,也不知道反抗,这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呀,这是爱我我也爱的母亲呀,这就是吗?这就是她在对付我吗?她打我,抓我的脸,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是母亲在对付女儿吗?这是上级在处罚下级吗?我的心抖个不停,我不知怎么自己突然就大笑起来。

  〃都来看吧,这就是一个部队老干部和一个老共产党员的形象……〃我喊错了话,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恶毒和如何善良好了。我的心已碎尽。

  母亲啊,你为什么还是母亲?

  全楼震动,全院震动,都来拉和看热闹,我被人推了出来,晕晕乎乎的。我摆脱开众人,独自走上山去,我把军帽拿在手里绕来绕去,走到东林约定的地方,他已经来了,看见了我,他就冲我跑过来。

  〃怎么样?吵了吗?又吵了吗?〃

  我哈哈大笑。裁扑到东林怀里,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她打我了,〃一我说,〃我身上到处都青紫了,我的脸上也没一块好地方了。〃

  我泪水横流,可是我哈哈大笑,我疯狂地笑,我需要这么笑。我要把堵在心里的东西全笑出来。东林扳起我的脸,看我脸上的伤,我不让他看,我大笑着,看到了山下面海的白光,我推开东林向那白光走去,我要到那里去,快快把堵在心里的东西洗了。东林恐惧地拉着我,不停地摇晃我,不停地叫我的名字,把我抱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抱起来。我笑得实在没有力气了才停下来,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倒在他的怀里哭了,我从来没哭得这么伤心,这么委屈,母亲如此,我觉得人间已不可思议了。东林抱着我,一动不动,我觉得他的舌头在舔着我身上所有的伤口,就像大兽对待自己受伤的小兽一样。

  〃只可惜她是你的母亲!〃他伸出手,凶狠地把身边一株小树折断了。

  夜里,母亲还冲到下面司令部的招待所里去找东林,指着鼻子骂他,暴怒中语言之难听,之污秽,实在不能重复的了。东林只是微微地笑着。

  〃骂得好!〃他说,〃尊敬的伯母,你想想,一个大小伙子站在对面让你骂。他是为了什么?〃

  他的平静更加激怒母亲,母亲冲上来就要打他。他当然不怕她打,他不是南妮,他伸长一只臂,母亲就无法靠近了,而且人也都拉着,母亲根本过不来。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不要脸的骗子!你骗我女儿……〃

  〃伯母你要冷静,我和南妮是自由恋爱,哪儿谈得上骗呢?〃

  〃呸!你什么自由恋爱?你是富农子弟,你找我女儿就是搞阶级报复!〃

  东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可我也是一个党员呀。〃

  〃你是混入党内的,我们党内那些腐败现象,就是你们这些混进来的人搞的,要打倒你们这些人!〃

  〃伯母,你不要这个样子,你是长辈,〃东林说,〃你一味激化矛盾干什么呢?有什么话应该好好讲……〃

  〃呸!什么好好讲?给谁好好讲了给你好好讲吗?你有这个资格吧?你也太嚣张了!〃母亲对围观的人说,〃你们看哪,这个富农子弟多么嚣张,在我们的人民军队里,这个阶级敌对分子怎么敢这么嚣张?给我打他!〃

  宁静的海岛因为我而有了新的谈话资料,母亲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要塞区都知道了。在长山群岛的驻军中,除了下面的司令部,就我们医院有女兵,女兵身上的一点儿什么事,都会以想象不到的速度传开去,并且被带着某种激情在军营中谈论着。军营是精力充沛的男性的世界,有着自己的价值观和情感规范,帽徽、领章及草绿色的军装托着一个整体的尊严,他们认为女兵应该属于军营,他们以圣洁的情感尊重女兵,但总希望女兵找的对象也应该是部队的,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平衡,若是哪个女兵找了个地方的对象,大家就会〃刮目〃相看,觉得吃了老大的亏了,不胜啧啧连声,就连看你那个对象时眼光也不大对头,好像他欺负了部队的小伙子似的,并且有些蔑视。这一切都有道理,军人穿着肥大的军服走入人群不太时髦,可到军营中,不管你小伙子长得多帅,穿得多好,在一片草绿色的衣群中你总是显得寒酸,这时你的代名词不是别的,而是〃老百姓〃三个字。〃老百姓〃的意义是什么,人人心中都清楚,我的东林是〃老百姓〃,我明白这个。若是一切平静倒也罢了,可是一切闹到这个程度,大家对我就更加〃刮目〃。我知道,在医院,在岛上,大家都曾对我印象挺好,可是我和东林的相爱使一切都失落得很远,大家都以异样的,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我,不理解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有母亲这一闹而我又矢志不移,大家就更是摇头连缀着叹息,说可惜了可惜了,一个挺好的小姑娘给毁了。于是乎我以一个〃毁了〃的角色存在在大家中间,怜悯,同情,费解,更多的还是疏远,因为我把大家都〃得罪〃了。沿着一条幽暗的路,我从今越发走入孤独。

  而恰恰在这时候,我唯一能说说话的小昕又转业回大连了,一时间我几乎成了情感上绝缘的个体,一切话都没人说,与谁说谁都劝我〃算了〃,说这样付出太多了,太不值了,若不回头,将来付出得还会更多,并且都是一副真心关心我的样子。我与任何人也讲不明白一切,任何人也都觉得与我讲不明白一切,我和大家好像不同直径的轮子,无论如何也转不到一起。这就是孤独,人不遇到特别的事件,是不会陷入这种孤独的,一旦陷了进去,就会知道孤独是怎样可怕的东西,尤其在寂寞的岛上,一切就愈加不可思议,你看到四面环海,上面是空空的天,风在海面上来来去去,你一个讲话的人也找不到,这时候你觉得世界孤独的中心就是你,你连哭也没有意思了。

  曾经看到齐白石的一枚图章:门人知己即恩人。当时不理解,现在理解了,这是孤独灵魂上摘下来的珍言,没有经过刻骨铭心孤独的人,是不会把知己当作思人的。此刻的我,别说门人,哪是个乞丐,他只要是知己,能理解我,我也会把他当作恩人的。

  值夜班时我常常给东林挂电话,值班室里有一部电话,总是宁静无声地摆在那里,电话也是寂寞孤独的。给东林的电话从来没有挂通过,太远了,我得先从部队总机转到地方总机,再从岛上挂下去,转到大连,大连转到沈阳,沈阳转到合肥,再由合肥的总机转到乌州邮电局的总机,最后才能转到东林的文化馆,东林一定在那里空空地等过了许多晚上。他也说要给我挂的,可也一直没有来,我想他与我同样是挂不通的了。

  一夜,电话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我箭似的射过去,一把抓起话筒,我听到一个浑厚的男音喂了一声,然后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激动得发抖。

  〃东林……〃

  〃喂,我不是……〃

  一语未了,我就听出了对方口音中的〃海蛎子味〃,而且声音非常响,显然是从附近的什么地方打来的,问是谁?有什么事?

  〃我是何晓鲁……是这样,前几天回大连,我去看了首长,首长让我给你捎一小纸箱东西,我明日去大长山,顺便给你带去,就这事。〃
 

上一页 目 录 下一页 

□ 作者:刘以林 
 。。

 
 
  
 
    

告别大连(4)
 

  电话挂上了,我的心却跳得非常厉害,不是为何晓鲁。何晓鲁从军区调回来我知道。已经近半年了,调在獐子岛当连长,獐子岛是长山群岛中最富庶的岛,过去曾是全国闻名的〃海上大寨〃,现在仍然有许多可观光的,他调去后曾给我过信,让我去玩,我礼貌地拒绝了,也就这些,后来就再没联系了。我是为爸爸激动,何晓鲁说的〃首长〃就是爸爸,他总是管爸爸叫首长,我和蔼可亲的憨厚的爸爸,我已经好久没有见他了,我的爸爸啊!在我们家中,爸爸绝对是我们的中心,我们只要见了他,就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有了主心骨,母亲生我们气的时候,只要他一回来,就哈哈地说算啦算啦,一扭开收音机,屋里顿时又是欢乐了。但母亲在任何地方总是要爸爸的强,爸爸气极了时也只说一声〃操蛋〃,就忍让了,爸爸是他们那一代人中最好的人,他胸怀装得下人世间的任何事情,熟悉爸爸的人,没有说爸爸不好的,即使在文革的动乱中,他也没做过一点过分的事,〃支左〃时他保护了大批好人,那些人至今对他感激不忘。有时候我想,中国的家庭稳定性这么好,大概就是因为爸爸这样的好人太多了吧?我和东林的事,当然,爸爸也是反对的,他在参军之前也是孤儿,人生的艰辛也使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个舒适美满的生活,可是,面对我的坚定,他就大大地让步了,只是在这宗事情上母亲包揽了一切,几乎不让爸爸有插话的余地,爸爸一筹莫展了。

  然而,爸爸永远是我的爸爸,他不忘记我,给我捎东西!

  第二天午后,海上老牛船的汽笛响过,不久,接船的车就回来了,何晓鲁果然准时来了,他一身是汗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