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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一个人的极限-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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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律堵他,我平生从没这么泼过,我豁出去了,我不能因他一个人不张口,就将自己完整的大连的梦失落在这里,他显然变得对我非常反感,见了我就没好肚子,我也不在乎他这个胖子的什么好脸,我就是要找他,找急了,他说,南妮同志,你不能再来了,你就是再找上一百遍也没有用,我把话说死了。这时候我忽然产生一种欲望,想把这个胖子好好打一顿。

  乌州是铜墙铁壁,看来一个穿军装的女青年和一个不穿军装的男青年是打不通的了。回到屋里东林摘下他的剑,和我一起到空场上去,空寂无人,他在那儿舞他的剑,夜寒侵骨,地上满是细沙,他不时将剑尖划到地面,划出飞溅的火星来,他练得疯狂,最后竟精赤了上身,停下来的时候他大汗淋漓。

  〃三尺剑杀遍天下,〃他说,〃你现在理解唐代的诗人为什么崇尚投笔从戎了吧?〃

  他又向地上刷了一剑,一道火星飞溅起来。

  〃兵荒马乱的年代,我至少是个草头王,当个草头王该多好,天下的事呀,真他妈的!〃

  后来还是我想到了第一书记,我想那信会不会在第一书记那里?这完全可能的,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于是就去找第一书记。

  第一书记没有分管的胖子那么多肉,他是个干练的人。我们第一次去他家找他时他喝了许多酒,满脸通红,我们作了自我介绍,相信他根本没有听清,他坐在那儿活动,随便指个地方让我们坐,实际根本没地方坐。屋里好多人,都是找他的,据说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屋里的人都找机会讲自己的问题,他全部似听非听,偶尔讲一两句话,也不知是从何说起。我们站在那儿等机会,终于是没有等到,很沮丧地回到家里,没想到第二天他居然来了,听到小院有人敲门,隔壁的老头去开门,开了门就大叫一声;啊,束书记!隔窗一看,果然是第一书记束某。他是来找我们的,我们把他迎进小屋,将唯一的一张椅子给他坐,我和东林坐在床上。茶和烟他都不要。

  〃东林同志,你的事我知道,〃他洪亮地说,〃我知道。南妮同志,你的事我也知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东林同志是个人才,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们说说,留下来干吧。我可是诚心留人。现在有些人口头上也讲重视人才,那是因为我讲了他们才讲的,他们骨子里并不是真重视,看看你住的这个地方就知道了。怎么样,留下来吧?有什么条件提出来,我都可以满足你们。〃

  他想的方向完全和我的两码事,我的心冷透了,直接讲了爸爸托人写信的事。

  〃那个条子我收到了。〃他直爽地说,〃这样的条子,我接得多了,那算不上什么理由,你人大了,不能跟父母过一辈子,说到底大连那儿有什么好?就是城市大一点吧。只要你们留下来,在大连能有的条件我这里都能给,大连不能给的我这里也能给。〃

  没容我说话,他就自己提出了条件,非常具体:一、立即给一套房子,二室一厅;二、把我联系调过来,也是部队医院;三、东林的工作问题适当考虑安排(提拔的意思),包东林满意。我听得心里乱糟糟的,这样的礼遇和福分,对一般人来说已喜从天降了,当然我也非常感动,东林也是。作为一个第一书记,能对文化馆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做到这一步,完全从工作的需要和人才的本身条件出发,不加任何无关的附加因素,实在不能不让人感动了。可是,我仍然不能作出我的让步,因为这一步一让就是几千里,它要让出大连,让出父母,让出那我不愿让出的一切,我要守着这个。因此,书记话一停我就重复自己的理由。他说,当然,大家都有难处,也都有自己的心愿,我的心愿就是一个,留下来,留在我们乌州干,我们需要人才,希望你们能够照顾我这个心愿。别的嘛,我看就别提了吧,啊?怎么样?就这样吧?

  看书记的意思,话说到这一步,我就是不能再对下去了,若再对下去坚持自己的意见,就要僵了,而僵了的结果,别说东林,就是我也看得出来,那是僵了以后也不能走,而且更不能走。面对此种境地,我精神彻底垮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往下流。书记向东林摆摆手,让他安慰我的意思,说了女孩子嘛容易动感情嘛之类的话,说过就走了。

  当天,书记就派县委办公室的一个人领我们去看房子,我木然地去了,房子在新城区,是个新建的生活小区,房子很好,也很大,是楼房,我们被允许任选自己满意的楼层。县委又派了一辆小车,把我载到城东边的一个部队营房去参观,我也木然地去了,那是南京军区的陆军学校,离乌州只有十来里路,营房很大,也很好,军校领导与地方政府的关系非常密切,地方的书记说了话,调个人进去根本不成问题的。我木然地做着这一切,我知道,我的意志这时候已没有作用了,我的命运已经改变,正在随波逐流地听任一切。我注意到周围有人在用羡慕和嫉妒的眼光看着东林和我,议论我们在书记那儿得到的好运气,我心境悲哀而苍凉,人和人隔得多么遥远啊,人看人又是多么的片面,浮浅和流俗的功利主义啊。我没有更多的话可说,只是感到自己的心从翠嫩的春天一下进入到了深重的秋天,在我单纯的学生生活和女兵生活中,在我充满幻想和排红色彩的姑娘的梦里,我又一次更深地认识了社会生活的严峻一面,这严峻的阴影将最后把我和家里彻底遮断了。

  与爸爸见面的情景我是不敢去想的,我没有勇气再去见他,只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的失败,一拿起话筒我就哭了,我泣不成声,说过了一切,我只听到爸爸在电话里仿佛是愤怒又仿佛是叹息地说了一声什么,就把电话放下了。我在大哥家呆了一天,我知道是不能回家了,回去肯定要被母亲赶出来。我本想离开大哥家就回岛的,可我还是止不住自己的脚步走进了家门,情形与我预料的一样,进门后,母亲一看到我,就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直着嗓子向我吼,并直直地向我冲过来。爸爸爱莫能助,只有把母亲拉住。我见此情形,知道自己是不能在家呆了,就走了出来。大街上风寒雪白,这是旧历年底的情景,偶尔可以听到孩子们点燃的零星爆竹的响声,孩童时期跟在爸爸妈妈身后放爆竹过新年的情景回到了眼前,接着就被泪水盖住了。我乘有轨电车来到码头,却意外地看到大哥在售票口那儿东张西望,他也看见了我,迎着我走过来。

  〃我有些不放心,〃他说,〃上一回你说去小昕家,结果你没有去。这一回我送你上岛吧。〃

  〃没有事的,大哥,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上岛,你回去吧。〃

  大哥看着面色愁苦的我,仍旧坚持把我送到了岛上,让我别太难过,也不要怪妈妈他们。

  〃两代人嘛,总是各想各的。〃送过我,大哥临下岛的时候说,〃事到如今,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守定初衷,振作起来,在自己的路上走得坚强一些,走出一点自己的自豪感来。〃

  我对大哥的嘱告深深地用力地点点头。

  大哥走后,春节很快就在岛上的白雪里来了,女兵们除了我,照例全都回家,寂寞围垒在我的四周,我注视着它们,情境如此,心反而定了。我想大哥说的是对的,这是我按自己的方式设计的自己,我生活在自己的方程式上,就说是在平淡生活中向前大大跨进了,这是一种属于自己的胜利,我干吗不认定这种胜利呢?我真应该在自己的路上走出自己的自豪感来。

  通达事理平和心气,我注视着岛上宁静的天空,等待南来雁群的翅膀将它扇响,在这样的期待里,春天的声音就在一个早晨音乐般地到来了。那天早晨我听到了鸟的鸣叫,小昕叩动我的梦境,把我叫起来带到山坡上去,指定一个地方给我看,那地方的小灌木丛突出几点绿芽,嫩黄的生命已报来了温暖的喜悦。我看看大阳,太阳正火焰般地从东海上跳起来,哦哦,春天真的来了。

  东林从南方给我寄来更多的春天,每封信里都装着春的叶子和花朵。我知道,在这样春的辐射里,我是以自己的脚步走过了人生的冬天,举目远望,硕壮的花朵和沉沉的谷穗在我心里,我对未来的一切就无所畏惧了。

  春天的风里,东林说要来,一路高歌大步走上海岛,然而却又迟延,他来时已经带来了海上的热风,人们穿上反光的白色衣服,树下的荫凉已分外亲切,这是夏,海上可以游泳了。东林对岛上的夏有无限欢呼,他说,在中国,恐怕再也没有哪儿能比大长山岛更是避暑胜地了,这里海蓝岛绿,气温最高只在摄氏28度左右,宜人的长风吹起海上的白浪,漫长的青藤悬在临海的崖边,群鸥起伏,海燕横斜,显然远胜于蓬莱仙境和承德山庄了,人们为什么没有发现这儿呢?或许是太远了吧?其实也不远,从大连坐船过来,六小时就到了,从皮口过海更近,只有两个小时。我们到海湾里游泳,海水涨潮,海底玉石清晰可见,东林像鱼似的扎下去,刺刺地向前飞划,他大叫并且大笑,真快活啊,海水真清,海的浮力真大,东林说起故乡的涧湾,那是弯弯流长的小溪,小溪和大海,它们是多么遥远又多么靠近啊!

  〃就像我和你一样,〃东林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很俗气的话在这儿也不俗气了。〃

  东林向深处游,一个猛子扎下去,过好久上来了,又一个猛子扎下去,扎了好几次,他就举起个黑东西欢呼起来,他提到了一个海参。长山岛有海参,他已向男兵打听过了。我怕有危险,不让他捉,他不听,坚持要捉,捉了一个中午,捉了整整十个。

  〃渔民抓到罚你款,不让捉的。〃

  〃这一带渔民不是与你挺好吗?怎么会罚我款?〃

  是的,这一带的渔民常到部队医院看病,不少都认得,军民关系挺好的。而且岛上渔民的纯朴很难为外人所想象,这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全岛几年也难得出现一次偷盗的事情。我向一户渔民要了个鱼钩,与东林一起去钓鱼,海上垂钓让东林兴奋不已,这与内陆不同,钩上不用桴子,钩拴上线,挂个海蛎子肉什么的往水里一扔,觉得动了,一拉就是一条,这就有了鱼饵——把一条鱼切碎,挂上钩,一拉又是一条,那些鱼傻极了,根本认不出自己同类的肉,钓了两小时,已经钓了二十多条。东林于是又讲起故乡捉鱼的事,讲得满面红光。这时岛上响起了驴声,东林笑了。

  人云:长山岛,有三宝,海参,鲍鱼,驴当表——岛上驴多,十五分钟叫一次。部队也养驴,满路上跑的都是〃驴吉普〃。东林笑的就是这个。

  最富诱惑的还是海。东林对海的热爱超出常人的想象,他可以终日坐在海边一动不动,面对着海深深地想着什么,他说海有一种阔大的力,你看着无边的海面上一无所有,可你就是能够感到那种力,它推着你使你向前,使你脱俗,你像一棵树一样,只要面对大海一动不动,你就会不停地向上长去,你没有任何时候会比这个时候更感到自己能长成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人生碰到了海,尤其是身后还站着个女兵,这种时刻,你就会觉得人生有救了,而且注定辉煌了,人一辈子有遇和不遇,这就是遇,遇上了,就是人生有了着落和最大的幸事,你没有什么可埋怨和不满意的了,即使是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回首往事,你也会看到顶天的大树屹立在你的人生旅程之中,岿然地昭示着你的丰收,白色的大鸟从那儿飞向天际,把你人生的永恒驮向宇宙深处,你实际已经在情感上永远不朽了。

  农民的轮廓这时完全从东林的身上剥蚀下来,我看到了这个。东林说过,脚下的黄泥他要保留,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但他要克服一切农民所有的狭隘和自私,发扬一切农民的耐力和永恒的精神。站在大海的边上,我越发相信他能做到这个了。

  海上的太阳是人生屡见不鲜的东西。南崖也是,海水的舌头长年吮着岛的骨头,临海的山峰全都被大海吮去了一半,凌乱的大石铺在山和海的交接处,记录着自然高峰的壮观景象,海上的大浪,就在那些大石上冲出惊天动地的涛声。东林坐在那样的崖上看太阳,太阳火红,炫目地耀眼,他面对着太阳一动不动,这时候通过他我才知道什么是诗人,他说,目光的直视咬死太阳的眼睛,这个日子,一切都已成熟,二十八岁的生命是二十八道山梁,挺半小时只是荒坡上的一寸黄土。他说,很久很久,我苟活着,骨子里的恍惚不能勇敢,却能延续后羿的仇恨,这是一种孺子。他张开双臂拥抱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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