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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个人的极限-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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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会错。〃东森摇摇头,〃这已是板上钉钉子的事了。现在我想来问问你,东大平时的为人到底怎样?他有没有干这种事的迹象?〃

  〃我觉得他不该是干这个的人,〃副乡长说,〃要讲抢劫,他开车有的是钱,根本不值得去干那种鸡鸣狗盗的事。要说搞女人,他自己的老婆又年轻又漂亮,也用不着下那个水,就是退一万步讲,他下女人的水,手里有票子,这年头,也不是没有路子去下,哪里用得着去玩那个邪的?〃

  〃可他总该有点什么迹象,譬如,平时说个什么话,做个什么事等等,有没有露过这方面的意思?〃

  〃没有,〃副乡长很肯定的说,〃他这个人,在讲家庭成份的年头就耿得很,现在也还是耿,虽然手里有钱,却从不拿出来盘干部,只是有时请我喝喝酒,当然也不是因为我是副乡长,而是因为我是你的同学,平时对他还不错。有一回我劝他说不该把钱攥得太紧,该拿出来盘的还要拿出来盘。他说,哼,那些个东西捞得还不够吗?还要我去盘?总之我觉得东大这个人很耿直,不是干那种事的人。〃

  〃我想见见马江礼书记和五拐子,〃东森说,〃他们在吗?〃

  〃马书记不在,五拐子在,我去给你叫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

  雷东森找到五拐子,五拐子正在自己的小店里卖货,见到雷东森进来,他一愣,接着表情就极不自然地强笑起来,打了招呼,递出烟,又从柜台里绕出来给东森搬凳子。

  〃你不用忙了,〃东森说,〃我来问你几句话,马上就走。〃

  五拐子掏出打火机,殷勤地给东森点着火,〃凡是我知道的,你只管问。〃

  〃你和雷东大打架之前,你知道他那些事吗?〃

  〃对天发誓,不知道!他不像是干那种事的人。〃

  〃那你把他搞起来,动机是不是很单纯?我的意思是,仅仅是因为和你打架?〃

  〃这个么,〃五拐子有些讪然,犹豫了一下,说,〃事已到这样了,我就给你直说吧,把东大搞起来,这是我的意思,也有我叔子的意思,当时我们也不想把他怎样,只要想煞他的气焰,吓唬吓唬他,关他个半月一月就算了。〃

  〃他有什么气焰?因为他先动手打了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他平时见到我和我叔子都爱理不理。〃

  〃爱理不理这只是一种态度,彼此间的关系一般化或不太融洽,这是很正常的,怎么会是气焰呢?〃

  〃这个么……反正就觉得是那么回事,也讲不清。〃

  〃这就请你讲这个。〃

  〃真的没什么可讲的,若是说么……那就是那么回事,也讲不清。〃

  〃我就请你讲讲这个。〃

  〃真的没什么可讲的,若要说么……那就是我叔子是一乡的书记,你总要敬着点,不该那么……〃

  〃明白了,那你呢?你是书记的侄子,对你也该敬着点,是这个意思吧?〃

  〃东森,你不要误会,东大他出了后面的事,我们都确实不知道。〃

  〃噢,没什么,知道不知道都是一个意思。〃

  东森又来到东大家,一一查看了东大的东西,他开的车,他看的书,他平时的小用具,他向三嫂问了一些情况。三嫂样子是一下老了十岁,整个神都没有了,她两眼空空地看着东森,显然泪水已经哭干,哭不出了。

  三嫂说:〃他这个人,结婚这么多年,我总觉得他心和我隔着什么,我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

  三嫂找出一张纸给东森看,说:〃你看这个,这是有回他喝醉了的时候画的。当时我问他为什么总是隔着点什么?是因为啥?他就画了这个图给我看,说就是为了这个。〃

  东森接过纸,眼睛立即刺痛了,长条纸上是一串儿东西,一株草,一只免去吃,一只狼,跟在后面去吃兔,狼后面,是张着口的虎;一个枪口对着虎,人端着枪;人后面,一把飞刀正飞向人的后心!

  雷东森浑身冷飕飕的。

  按惯例,开庭的前一天,所里开了个准备会议,以便判决书下来后对雷东大的表现作出反应。一般来说人犯在得知自己死罪以后,都会有极失常的表现,雷东大也肯定不会例外,根据他的案情,死刑是肯定的了,开会前,所长找雷东森,要他不要参加了,雷东森摇摇头:〃我要参加,我是一个干警,我有责任参加。〃所长再劝,雷东森坚定地坚持己见,所长摇摇头,就不再阻挡了。

  〃雷东大要判死刑了,〃在所长的开场之后,雷东森说,〃雷东大虽然是我的弟兄,可是个罪犯,因此,我一定会和大家做好该做的工作,绝不使反力。〃

  你也没有反力可使,他想,你只要向前,因为子弹总是向前的。

  〃在雷东大得知自己死刑以后,〃他说,〃如何保证他不出事,这也是老套子了,准备一个五十斤的大镣,一个防止撞墙自杀的摩托车头盔,再加三个日夜看守的值班小组。别的,还有什么?〃

  一股莫名的悲哀从遥远的地方向他侵袭过来。他看看大家,大家都是按部就班的表情。

  〃还有就是大家合伙起来做雷东大思想工作,尽量把案情往轻处说,把生的希望说出来,使他相信自己还能活,至少还有活的希望,只要有一线活的希望,他就会坚定求生的,这样会对监管工作有利。〃

  你在说废话了,这个谁不知道,这已经是经验和规律,还要你来重复吗?

  大家一一摆了情况,直摆到结束。那从远处侵袭而来的悲哀一直在心上压得很紧,但他紧紧锁住自己,不露声色。

  第二天开庭的时候,雷东森在大门口,目送雷东大上车,彼此没有说话,雷东森只用眼睛说:〃去吧去吧。〃眼前恍惚看见雷东大被带上大镣和头盔的情景。

  中午雷东大回来时,雷东森没有看见,听法院的同志说,法庭上的情况非常出乎意外,雷东大一反平时的抗拒态度,吞吞吐吐把什么都讲了,因为被害人中有一名妇女出庭作证,那是个外县的乡下妇女,她一眼看见雷东大,就认定是他,妇女还哭了起来,说她被害时曾在雷东大左胁下狠狠咬过一口,当庭验证,那儿果然有个牙痕,至此,雷东大就抖起来,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一切都供认不讳了。法院判定死刑。现在雷东大在监室里,情绪非常低落。

  雷东森来到六监,见一切都和想象的一样,雷东大已被挂了大镣,只是头盔未戴,满面惟淬,半天不见,他已变成了另一个人。四个人犯围坐在他的旁边,像四只猫守定一个老鼠似的。他抬眼见了东森,眼泪就哗地下来了。〃我被判了死罪。〃他说。东森说:〃知道了。〃全监的人犯都盯着他们看,九饼就向大家吼:〃好好的,有什么好看的?都出去,都到放风场去!〃

  人犯都出去了。东大又说:〃东森,我被判了死刑。〃东森说:〃三哥,我问你,你干嘛干那些事呢?〃东大说:〃干嘛要干?这个你想不明白吗?你看这年头,谁有能耐谁就拼命地占,什么都占,能耐大的占大的,能耐中的占中的,占到我这一级,什么都没有了,凭自己力气挣点吃的,还有一帮人等着占你,这还有什么说的?〃东森说:〃你讲具体的,你到底为啥要干那些事?〃东大说:〃我在社会上平白无故被人欺那么多年,我心里有恨,我现在还要被人欺,我更有恨。我就是要发泄,给别人弄点疼的,这个意思就是说,在这个到处乱占的年头,一个人要闹出点事,他的力量绝不是无足轻重的,别人不都说一个人的力量就渺小吗?我看就不是这样。〃东森说:〃所以你就要付出代价了。三哥,你就没想到法律么?〃

  〃想到了,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东大摇摇头,痛心地打了自己一拳。

  东森说:〃还有,你干吗早不坦白呢?为什么到最后才讲?〃东大说:〃不是很流行一句话吗,叫'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拒抗从严,回家过年',意思是越抗拒越没事,越坦白越有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东森,死前能让我见见你三嫂吗?〃东森说:〃能,不过,三哥,现在先别说死的话,现在只是一审,你还可以上诉,按照你这情况,判死刑是重了。〃东森想,我开始说假话了。东大看着东森,眼光一下亮起来:〃你说我不该判死罪?〃东森说:〃不该。我现在来就是给你说这个事。你要上诉,外面我给你跑着找人,是不会判你死罪的。〃东森想,我就要这样说假话,一直说到你死。东大眼里的光更加亮起来。〃东森,只要有救,我干什么都愿意,今天你就去找你三嫂,把我家中所有的七万块钱全拿出来,不够的话就卖汽车,卖楼……〃东森说:〃不需要那些钱,你只要安下心来写申诉就行了,其它的事,由我来办。〃东大看着东森,忽然扑上去头抵着他呜呜哭起来:〃东森,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没有我,你三嫂带一个孩子可就苦了……〃东森忙说安慰话:〃别这样别这样,三哥,没事的,请你相信我的话。〃

  雷东森微眯着眼,沉在宇宙一时间的静穆里。太阳已经退了,晚霞浑沉地燃烧起来,大水一般红彤彤地往上漫。他扶着桥栏,感到自己向上浮起直到记忆中的那个黄昏,夕阳西卞,天空湛蓝,几条晚云凝坠西山,将晚霞切割成几束巨大的辐射光,东天上显得更加空阔高远。他仰躺着,听到夹带着细碎黄花的音响飘浮在地平线远处,那么悠长,那么动心又那么永不可得。

  〃你说,这河里有鱼吗?〃陪在身边的妻子指着桥下的水面说。

  〃没有,〃他说,〃时代前进了,水里的鱼却越来越少了。〃他说,〃我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那时候到处都是鱼,随便一条水沟,干了水,都能抓上半桶鱼。那时候我常和三哥去抓鱼……〃

  〃这一半天你老是讲你三哥。〃

  〃哪能不讲?尤其在这样的黄昏。〃他指了指远处,〃你看,过了那个岗子,向前走不远,就是雷家郢水库,那时候太阳落山以后,我常拿了钩去水库里下鱼……〃

  妻子说:〃是钓鱼吧?〃

  〃不,是下鱼。〃他说:〃钓鱼是只一杆钩,鱼一来就一甩,下鱼可是几十杆钩,钩也是三道弯的,鱼一吃上就跑不了,把一条活泥鳅挂背悬在水面上,一动一动的,是引诱的活饵,夜深时大鱼看见,就过来吃。几十杆钩下下去,往往可以下上来好几条大鱼。〃他说:〃这法子也是三哥教我的,一般是天没黑我就去了,天黑了,三哥收工回来就过来看看,第二天天不亮总要陪我去收钩。那时迷信,说水里有水鬼,我一个人不敢起绝早收钩的。有时候我们就在水库边上过夜,拿了条席子和单被,铺在水边上,夜风从水上来,凉悠悠的,不时可以听见大鱼在水面上扑腾的声音。我们都仰躺着望天,夜越深星就越低越亮,有时半夜醒来,见三哥没有了,正害怕,他来了,抱个大西瓜,是从地里弄来的,大指甲掐一掐,一捶两半,一人一半就抠瓜心吃,吃过了就将瓜壳埋到水库的泥里去……〃

  〃东森,我们在外面转得久了,回吧?〃

  〃你先回一步好吗?我想一个人到雷家郢水库那儿走走。〃

  〃一个人?〃

  〃一个人〃

  妻子想了想,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雷东森骑着车子来到水库边,天已完全暗下来了,无风,水面上的天空明起一弯金亮的月牙,连同满天星斗一齐映在水里,水阔得很远,中间似有一条船在慢慢地划,细看又不是,对岸有几点微火,凝着不动,架上车顺水边走,抠一把泥在水里揉揉,极软,扑通一声扔下水去。月牙和星星都抖了起来,于是又记起昔日吃西瓜的情景,便坐下,用泥手撮地上的泥土,撮一把撒出去,一阵沙沙声便溅起在夜色里,一撮一撒,手上的泥渐渐无存。一股凉意从水面上过来,很厚很大,继而是微风徐徐,远处有一阵笛声飘过来,悠悠扬扬,如歌如泣,再一听,断了,不一会儿又飘过来,丝丝缕缕,使人不由得正襟危坐,摸一摸头发,已知是下露了,泪水不知何时流了出来。

  不久二审判决也下来了:死刑,立即执行。为了稳定情绪,判决书没有先与雷东大见面。宣判大会的前一天,所里照例召开准备会议,此次的死刑犯只有雷东大一个,此外还有一批有期徒刑犯,刑量判得都不特别重,所以会议的重点是讨论对雷东大的处置程序问题。

  雷东森自始至终参加了会议。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参加,不是为别人,而是为他自己。人人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知道人活在世上,最大的事情就是偏离不得。你在河边走,偏离一步就会掉下河去;你在路边走,偏离一步就会轧到车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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