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长公子-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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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二爷房里那个叫晴雯的姐姐听说被撵了,是为什么啊?侍书姐姐,快说与姑娘和我听嘛。”一个娃娃脸,扎着双环髻的丫鬟叫碧溪的眨巴着眼睛撒娇一般地催促着。
大丫鬟侍书本来不想多嘴;见姑娘也感兴趣地盯着自己看,才说:“哦,就是宝二爷房里那个最娇纵的丫鬟叫晴雯的吗?据说是那一日她挑拣送来的饭菜,说是每日肥鸡大鸭子吃腻了肠子;不想吃,叫厨房另外弄个什么素炒枸杞芽儿来吃;第二天又是该她自己的份例菜不吃;翻着花样要什么蒸鸡蛋羹之类的,厨房那边嫌她麻烦,告诉太太知道了,结果被太太叫去好一顿斥责。”
碧溪不解地说:“宝二爷房里的姐姐们都一贯是尊贵得很的,挑吃拣穿的也是常有的事,太太一向不理会的,怎么这一次就为了这一点子小事就撵了去呢?再说,晴雯姐姐一贯是宝二爷捧着的,除了袭人姐姐就属她最大了。怎么出了事,宝二爷也不去太太跟前帮着说话讨饶,就生生叫太太撵了去呢?这么一弄,宝二爷也没面子不是?”
侍书说:“嗐,宝二爷那人,你还不知道?再说,对他一个大少爷来说,晴雯再好,也不过是一个丫鬟,撵了她去自然还有好的丫鬟来服侍,哪里会为了一个丫鬟和太太置气吵闹的?岂不被太太责怪失了大家公子的分寸?再者,太太也不是为着晴雯娇滴滴的性子就认真恼怒而撵了她去,说到底,还不是拿这事儿做筏子?如今府里的情况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太肯定是嫌着人多费用大想要多裁去几个人,又腻烦着宝二爷那边的丫鬟不光是挑吃拣穿爱作耗,还挑唆着宝二爷成日玩儿不读书,所以才先拿那边的丫鬟开刀。”
探春冷声说:“若是如此,这股子风波很快就要到咱们这边来,大家都谨慎小心勤勉着点,别叫太太挑拣出什么小错就被随意撵了出去,”
果然,当天晚上就出了事情,王夫人说是什么家里掉了一件要紧的宝贝,大张旗鼓地阖府抄检,美其名曰“正好大家都去去疑儿”。
因为是王夫人亲自带队来的,探春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看着罢了。话说,王夫人打的名义是搜寻失踪不见的要紧宝贝,最后却是没有找到那个东西。但是,一旦翻起丫鬟下人们的箱笼来了,就有意外的发现。在有的丫鬟的箱子里发现了积攒的银钱,或是为家里的哥哥弟弟做的鞋子袍子之类的衣物,或是和家里的表兄弟私通的信件信物之流,乃至于守夜的婆子们偷偷积攒的蜡烛灯油之类的东西统统都成了赃物,成了罪证,凡有类似的东西找到的,一概将人带走,集体锁到柴房里,次日便喊了人牙子来发卖。一时间,府里哀鸿遍野。
即便是探春素日精明,知道好生约束下人丫鬟,遇上此次的突然袭击,也是许多人中招,竟然被带走了一半的人!
最惨的是赵姨娘,本来就只有两三个粗使丫鬟的,现在居然全被带走了,叫她成了个光杆儿,偏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还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着风凉话,什么“自己就是奴儿,也配使两三个丫鬟?好容易太太开恩,有了两个丫鬟使唤着,也不会调、教”之类的如何如何,赵姨娘本身嘴笨,只会大口唾骂,像这样的口齿却不会,只是在一旁踹粗气。事后探春听了都代赵姨娘生气,姨娘到底是半个主子,还为贾家生儿育女的,现在被裁了丫鬟不说,还被个狗奴才如此践踏,便咬着牙想着什么时候要设个法儿狠狠地落一回周瑞家的面子不可。
当夜,探春心里波浪滔天,在床上翻来覆去,整晚没有入眠。不光是为家业凋零,更为王夫人的行事风格叫人寒心。都到这关头了,其实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谁不知道缘由?若是探春来做这一件事情,就是将府内的困难实情向阖府上下和盘托出,然后争取大家的谅解,和平遣散一半的人口,再和剩下的人一起咬牙共渡难关。而她们呢,却还要继续撑着往日的面子,不肯说出实情,反而是捏造说辞来精简府内人口,搞得现在这样人心惶惶的!哼,果然大家子里面必须要从内部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想到这一层,探春不禁悲从中来,怔怔地落下了几滴泪。
这边,王夫人正在和贾政提及薛家子求配探春的事情,贾政自是不赞同,说:“薛家那儿子算个什么东西?就是我家的丫鬟配他我都嫌糟蹋了,更别说我自己的女儿了!庶出的女儿就比人家低一头吗?不说嫁好的,起码也不能嫁个杀过人的,出门被外面的人指指戳戳,咱们做父母又有什么脸面?再者,你纵然没有生她,到底她也叫了你十多年的母亲,你忍心叫她跳入火坑去吗?”
王夫人说:“老爷,话不是这样说的。薛家儿子年幼时是性子跳脱,行事无状,喜好斗狠尚气,犯下许多错事,名声是不甚好。可是,那一日,他来求我娶探丫头的时候说了,养成那个脾气,一来是薛家姨妈宠溺得,二来身边也确实没个人管束他才会如此。他而今也是二十岁的人了,到底知道了一些世道艰辛,想要好好改过自新,只求一位贤妻好帮衬着,规劝着。若是探丫头嫁过去,帮着他一起理家,薛家本来家业大,底子好,探丫头是个精明的,若是两口子齐了心去打拼,将来没准儿比咱们府里还兴旺呢。再说,咱们府里如今这倒霉的,外面的高门大户都避着走,探丫头又是个庶女,哪里去寻好亲事去?倒是薛家那儿子,和旁的人比起来还算好的呢,只要他真心改过的话。”
贾政长声叹息,说:“有一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薛家儿子荒唐了十多年了,岂是那么容易就改了的?”
王夫人说:“那也顾不得许多了,端看探丫头的本事了。且说咱们这边,若是探丫头不肯嫁,那三十万两银子便要马上还给薛家,老太太那边已经发话了,探丫头的婚事任凭我们父母做主,要动她的体己钱是做梦,一文钱也不会拿出来的。再说咱们这边,我的嫁妆体己全部折变了无非就是五万两银子,手头现在四个田庄,卖掉两个也才十余万两银子,总要留两个吃饭吧,老爷现在薪俸也没有,家里还要维持着往日的架子不倒,那一日我拿着家里少了东西的名义撵了一半的丫头婆子们出去,能省一点是一点吧,可是每月的月钱和供应着实叫人心慌,时时刻刻有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感觉。还有元丫头那边,咱们不光是不能指望她,还要设法给她送些银子去才好。”
贾政急忙问:“元丫头那边究竟怎样?现在该是身子大好了吧?”
只见两道长泪从王夫人的脸上垂落下来,她忍着悲痛说:“元丫头身子是好了,心可是全灰了。出事的时候,皇后嗔着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不会服侍,致使失了龙嗣,足足杖毙了几十口人,咱们随着元丫头进宫的抱琴也被杖毙了。再后来派去伺候元丫头的便都是些被皇后调|教得歪心黑肠的,哪里是去服侍的,分明就是去监视和迫害咱家元丫头的,我那可怜的女儿啊……”说着,王夫人便痛哭失声。
贾政也连声叹气,安慰了两句王夫人,又问:“那皇上呢?元丫头怎不将实情告诉皇上?”
王夫人哭着说:“皇上如今对元丫头的心思也淡了。除了岳婉仪之外,又有了郭宝林,都是美人,据说郭宝林还有喜了,真的是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元丫头往后的日子难熬了。咱们能多挤出来一些银子,叫她打点一□边的宫女太监,好歹别活得那么苦也就是了,从此再不敢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了!”
听到这话,连贾政都眼角湿润,颓然倒在椅子上,说:“咱们竟然一败涂地到如此地步!”
王夫人哭得一脸泪水地说:“老爷你也体谅体谅我的心,探丫头嫁给薛家儿子,就算不如意,好歹这里是她的娘家,时不时还可以回家来住几天,有什么烦恼可以和家里人说说,就是薛家儿子不好,也有我们娘家人仗腰子。要真说起来,元丫头才是真真可怜,现在等于是被打入冷宫了,偏生咱们一个月才能见上她一次,就是心里有苦水也不敢随意倒出来,还要谨防着她宫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太监宫女们,那都是皇后的眼线。元丫头以前抢了皇后的风头,皇后现在能不狠整她?我一想起这些来,我这当娘的心啊,就被拉着扯着地疼,可惜一点力也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元丫头苦命地挣啊,若是再不送些银钱去叫她好过些,我这个娘还当什么?不如一头撞死了算了!”
贾政有气无力地说:“唉——那你再和探丫头说说,别勉强她。”
一听贾政松口,王夫人连忙说:“那哪能呢?老爷你还不知道我,从来不会做什么‘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情来,我自会将道理细细说与她听,探丫头是个明理的,肯定会答应的。”
☆、第 94 章
次日;探春刚刚才盥洗妆毕;王夫人那边的丫鬟彩云过来说:“三姑娘;太太请您过去一趟。”探春收敛好心情;一张小脸儿波澜不惊;跟着彩云去了王夫人住的正房。
到了王夫人的上房;一贯是在探春、贾环和赵姨娘面前面部神经瘫痪的王夫人反常地和气起来;甚至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招呼探春上炕来挨着她坐;说是怕她冷着。探春哪里会上炕去;便推辞着说自己不冷;坐了下首的一把搭着大红金钱蟒椅搭的紫檀木椅子;且看嫡母巴巴地找了自己来,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夫人手里捻着佛珠子,略饮了一口面前的水儿,“慈爱”地对探春说:“你也尝尝看,这个不是咱们寻常吃的蜜水,是往日娘娘给我的,叫什么香露,一个花儿一个名字,什么玫瑰香露、木樨香露、百合香露的。”
探春也学着略品了品,刚刚揭开盖子,就是一股子清香扑鼻而来,细细品去,果然滋味不同,不禁随口赞了一句:“好清香!好爽口!”只是,探春的心里却在嘀咕着太太喊了我来,难道这么有闲心,大清早地叫我来喝这个什么金贵的水儿?
王夫人越发慈爱地看着探春,说:“喜欢就带两瓶子回去,叫侍书每日早晚用凉开水调开了给你喝,每次只要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点,就香得不得了呢。你们女孩儿家吃这个,最是养颜美容的。一共就这十来个小瓶,幸亏我都藏好了的,才能留到现在。要是叫宝玉看见了,早就没了。他自己又不吃,尽是拿去给那帮子丫鬟作践了。说起那帮子丫鬟我就生气,尤其是那个晴雯,生生是把自己当作主子了,就是宝玉也没她那么能作耗的。”
探春只是一笑就收住,并不随着王夫人胡说话或是附和,很符合她大家闺秀不搬弄是非的行为规范。
探春又饮了一口那王夫人赞不绝口的香露,心里暗思着:嗯,这香露确实是好东西,只是,这样矜贵的东西,又是往日娘娘给的,往后只怕不能有了吧?叫我来就给我这个,总觉得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王夫人品度着探春的容貌,只见她穿着一件红白镶边浅金牡丹菊花双卉纹样缎面圆领对襟褂子,下面系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颈脖以及袖口处雪白的皮毛越发凸显出她的俊眉修目,容颜俏丽,端的是亭亭玉立如香花冉冉而开。王夫人心里想着探丫头配薛蟠确实是有些可惜了,本来将探春嫁与更有前途的家族,哪怕是填房也好,将来算是宝玉的一个助力,只是,现在被薛家逼上门来,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王夫人微微笑着说;:“有道是‘女大十八变’,一眨眼就是十多年过去了,你也从小孩子长成大姑娘了,看得我这做母亲的心里又是高兴啊又是舍不得,想要多疼疼你呢,到底是该出嫁的年纪了,舍不得也要舍得。我就琢磨着怎么在这素习相好的亲戚家里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以后也可以时时见得到才好。”
探春没想到她竟然说的是这事儿,不觉红了脸,低下头弄衣带不语,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着:亲戚家里?谁呢?史家?史家的儿子们据说还小着呢,没到婚娶的年纪。王家?王子腾只有一个独子王仁,据说被娇宠坏了,无恶不作,不过幸好王仁已经婚娶,总不能叫我去做二房妾室吧?这个绝无可能。薛家?我的天!薛家不就是薛蟠吗?往日薛宝钗在府里住着的时候,他那呆愣愣的小妾香菱还经常过来玩的。那个男人,只是听说他的一二事迹就恶心得想要吐出来的感觉,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此时,王夫人一向呆板的脸上每一根皱纹都汪着笑,说:“你往日和你宝姐姐玩得好,经常在一起吟诗做对,或是一起闲聊做针线都是和睦得紧的,可知道她有个哥哥叫薛蟠的?你们虽然没见过薛蟠,倒是听闻了一些不好的传闻,只怕是还没说呢,心里就先怕了,觉得那人的品性不堪为夫婿。母亲先给你说说,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到底在我跟前养了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