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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苏东坡这哥们儿-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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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的对处理他人的命运本来就甚是随意,不小心骂声娘也可能摊上灭顶之灾,人们根据自己看到的现象给出结论无可厚非。

这说法流传甚广的原因其实还有江湖术士的功劳,《鹤林玉露》中透露,有些测字相面的江湖术士就大肆宣扬自己的先知先觉:这“儋”字中立人,预示苏东坡能一人归来;“雷”字上承雨露,苏子由自然以后要沐浴圣恩;“宜”字不妙!乃“直”字有盖棺之象!果其不然吧?苏家兄弟都保住了命,唯有黄鲁直没有坚持到平反昭雪,命丧谪所。咱哥们儿绝吧?

还应该是《东坡书院记》中说的原因靠谱:章惇听说苏东坡在惠州新居已落成,心里不是滋味:就这样让你在“安乐窝”里纳福?做梦!拆你的新房影响不大好,让你今生住不上咱做得到,到大海那边去吧,不是一心安居吗?偏让你去个住不上房子的地方!

事实上还真让权臣们给琢磨透了,苏东坡新居落成两个月,自己就要告别新家,去渡海南行了,新职务是“琼州别驾”,朝廷并且明令将苏东坡“移送昌化军安置”。昌化这地方,乃故儋耳荒蛮之地,世人皆知“非人所居,药饵皆无有。”

不过,高层的所谓“安置”并不是想让苏东坡住在军营,那时的昌化驻军自己也没有什么固定军营,政敌们就是打算让苏东坡享受“居无室”的潇洒生活!

但是也不易得逞,天高皇帝远么,真正对苏东坡现实生活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当地官员。而苏东坡又是位大名远播的人物,海内外近乎无人不晓,走到哪里还是有人照顾的。

当时知琼州的是驻军使张中,对苏东坡也是早就倾慕,对苏东坡的住处,作为孤悬海外的军政首长还是有办法解决的,一道命令:官方驿站需要整修,暂停接待来宾,苏东坡就住上这“政府招待所”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章惇等新政权贵本来就对苏东坡的处境不大放心,别让地方官员再把中央给忽悠了!怎么办?中央就是中央,派“中央特派员”呀。

于是,便委派“湖南提举常平”董必代表朝廷专门巡察广西――那时的琼州隶属广西,就是要摸清苏东坡来到海岛后的居住状况。

据载这董必来到海边,欲要亲自渡海巡视苏东坡的住宿实情,但是被一个姓彭的幕僚给劝住了,那位彭参谋也是“苏粉”之一,跪下劝阻上司:“谁家都有子孙儿女呀!”言外之意就是劝说董必少早点孽吧。

董必虽然听劝没有亲自渡海深入虐苏第一线,但是还是派了人去昌化实地调查了,上面的指示总得应付,结果发现苏东坡在官舍居住的挺安逸,那还了得?

赶出去!

实际上苏东坡在“政府招待所”居住的一点都不安逸,那官舍长期得不到修缮,早已破烂不堪,据载,苏东坡曾一夜起来三次躲漏雨。这政府公房被张中用公款修了一下,后来还因此为他招了麻烦。

但就是这样也不能令上面满意,破房子也是房子,也是国家财产,哪容得这国家罪臣“琼州别驾”沾国家的便宜?

苏东坡被从官舍逐出,总得找个遮风避雨的窝吧,幸亏军使张中哥们儿仗义,患难之际伸出了救援之手,发动当地学者、朋友给苏东坡新建住处,一时儋州当地百姓齐来相助,在苏东坡自己购买的一块地皮上建起了土屋五间。众人拾柴火焰高!苏东坡还就是没被逼到露水地里去过夜。

不过,见义勇为要看对谁,仗义的对象不对,一般都是仗义的人自己就要倒霉了!据载那张中的行为激怒了上头,高层终因此事对张中做了严肃处理:张中被罢黜回家,流落困病而死。

宋史载:“(苏轼)初僦官屋以居,有司犹谓不可,轼遂买地筑室,儋人运甓畚土以助之。”

苏东坡生活状况每况愈下,始于惠州时的“白鹤居”落成,可是,不自建居所怎么生活?朝云逝后,苏东坡与儿子苏过孤零惠州,衣食无着,这怎么能是个长期办法?东坡全家终于决定分出一半移居惠州。

苏东坡的长子苏迈,已经通过关系谋得了韶州仁化县令的职务,任职地距惠州不算远,便把自己的家眷迁来了惠州,苏过的家眷也被一并带到了白鹤居;次子苏适和他的妻儿则仍留在宜兴;――这是苏东坡的意见,因为对他抱有厚望,希望他专心准备,参加科举考试。

同两个儿媳妇一起来到惠州的还有三个孙子,两个是苏迈的,一个是苏过的,最大的孙子已经二十岁,也成家娶了媳妇;二孙子苏符也到了娶妻的年龄,苏东坡给他安排,娶了弟弟苏辙的外孙女。

这样一大家子可不能一起跟着渡海去儋州,苏东坡只有把全家留在惠州,仅让小儿子苏过一人陪同自己渡海南下,到底自己要流放在海外多久?谁也不敢说,生还内地之希望,在苏门全家看来,甚为渺茫。

两个儿子一直陪伴到广州,苏东坡与苏过必须要从此乘船沿江而上了,船行数百里到广西梧州,然后南转,从雷州半岛渡海。上船之际,子孙们无不抱头痛哭,没有人认为苏东坡还能安然归来,因为据经验,以前被发配到海外的人还没有能生还的!

船到雷州,恰巧遇到弟弟苏辙已经来到雷州半岛的贬谪之处,苏东坡便到了梧州附近的藤州,与弟弟相会,兄弟二人久别重逢,却是相见境况凄凉,这就是数年前的两位政府主宰呀!

至于苏东坡此时心情?总不能将洒脱进行到底了吧?非也!苏东坡还是那个苏东坡!

有例为证:兄弟二人到藤州当地一个小饭摊去吃饭,穷县僻壤,没啥好吃的,只有些粗糙麦面饼,苏辙毕竟是做过宰相之人,被贬后也是县级以上的国家干部,吃惯了讲究的饭食,对这玩意实在难以入口下咽。

人家苏东坡却大口小腩,把自己的糙饼几口吃光,然后笑着对弟弟调笑:“这种美味,你还准备要细嚼慢咽吗?”

物资贫乏算什么?精神富翁苏东坡!

雷州太守张逢,一向仰慕苏氏兄弟,此刻恰逢苏门兄弟巧聚治下,当然大喜望外。太守给予二人盛大欢迎,接风送行送酒食,礼遇有加,苏东坡渡海之时,张逢送出郊外,又派两名士兵随侍,其后又依法动用官钱给苏辙修建了居所。

如此照顾持不同政见者?张太守简直等于自找倒霉,地方上还缺向上面汇报的好干部?结果可以预见:第二年便被开除公职。

章惇对苏东坡是做绝了!掌权的对待在野派从来都是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九十六、海外仙山有仙窟

苏东坡必须出发了,苏辙送兄到海边,亲情难舍终割舍。

离别前夕,兄弟俩及家人在船上又过了一夜,二人赋诗作别,大家都认为这次是生离死别,其情其境,令人黯然魂销!

扬帆之际,苏东坡给送行人留文:“某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春与长子迈诀,已处置后事矣。今到海南,首当做棺,次便做墓。仍留手疏与诸子,死即葬于海外,生不契棺,死不扶瞑,此亦东坡之家风也。”

绍圣四年(1097年)六月十一日,苏东坡登上了跨海的轮渡,此刻晴空万里,海天一色,远远眺望,海岛隐约,山峦轮廓矗立于天际,数只海鸥巡掠于浪尖,大海!诗人的故乡?

苏东坡思潮起伏,面色却是安详,原来渡海之时,苏东坡又得巧遇,其最欣赏的弟子秦观从自郴阳移居海康,与自己巧遇于海上,这才是真正的“他乡遇故知”!

师徒二人相见,其意义非凡,两人都明白此去将重聚无期,竟然相互交换起自己给自己所作的挽联来了。大家不要误会,苏东坡的自撰挽联几乎没有一点凄苦之色,给自己的挽联也是自我调侃,其实是在笑傲江湖!

两人告别之际,竟然啸咏而别,东坡作歌:“更约后期游汗漫!”――名士自有名士风范!

说起这秦观,在这里补述一点这位苏东坡的爱徒与老师的往事。

秦观,字少游,又字太虚,号淮海居士,扬州高邮人。少年时狂放不羁,豪隽慷慨溢于文词。满怀希望的参加了一次高考,结果落榜有些气绥,便反过来研究兵书之类的玩意。苏东坡的大名灌到他耳中之后,小伙子专程来到徐州去见心中偶像。

苏东坡经过面试,认为这秦姓小伙有屈原、宋玉之才,偏不能在进士榜上题名,大为秦观抱屈,便送给了秦观一首诗,其中有句:“底事秋来不得解,定中试与问诸天。”

后来在苏东坡的勉励下,秦观又重整旗鼓参加高考,结果于神宗元丰八年(1085年)得中进士,终于挤进了国家公务员队伍。

秦少游文笔委婉细腻,其诗清新妩媚,词风近似柳永,“有小晏(晏几道)之研,而幽趣则过之”(清刘熙载《艺概》语),甚至招致了苏东坡的善意“嫉妒”――有次见面,看了秦观的新作,竟直言嘲笑:“几年不见,啥时拜了柳七为师了?”

据《避暑录话》载,苏东坡在“苏门四学士”中最喜欢秦少游,但也经常调侃他模仿柳永诗词,常称呼他为“山抹微云君”――因为秦少游曾作《满庭芳》,被人传诵一时,词中巧妙借用隋炀帝“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之句,令士子们叹服;但最有名的则是该词的首句:“山抹微云,天粘衰草”。

苏东坡便以诗句戏之:“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这“露花倒影”便是柳永词《破阵子》中的名句。

哲宗亲政,元佑党人被扫荡出体制圈内,秦少游作为苏门死党,自然也免不了被贬出京,先是被谪为通判杭州,又贬监处州酒税,削俸之后徙迁郴州,继编管横州,又徙雷州。

这秦才子命运更是不济,后来徽宗上台,又一个太后摄政,元佑党人开始翻身得解放,秦观被复官宣德郎,放还至藤州时,竟然在华光寺为游客讲解梦中填词的长短句,说话口渴了讨水喝,人们把水送到,秦少游竟笑视而卒!

这次能与苏东坡相遇雷州半岛藤州,的确属意外中的意外,巧合中的巧合,这次在这里为自己作的挽联,其语哀甚,读者悲伤,没想到下次再来就用上了!

逝时年仅五十三岁。

据宋史载,秦少游死迅被苏东坡得知后,不禁哀叹:“少游不幸死道路,哀哉!世岂复有斯人乎?”

不管怎样留恋亲友之情,那海船还是照行不误,风帆鼓起的难说全是诗意,波涛涌动的未必尽是深情,花儿并不都是美丽――浪花有时展现的是心碎;蔚蓝绝非代表适静――海空一色也使心意朦胧。

琼州到了,七月二日,苏东坡父子到达目的地昌化。

就宋代的中原人看来,海南岛根本不适于人居住,只适应用来流放那些该杀又不好杀的罪犯。

尤其夏天,气候潮湿闷热;冬天也好不到哪儿去,雾气终日不散;春天肯定食物短缺,居民常需以野菜度日;逢秋则淫雨连绵,东西无不发霉。

就苏东坡认为,既然东西发霉,人体岂能例外?身体当然也有发霉的可能,他这样写道:

“岭南天气卑湿,地气蒸褥,而海南为甚。夏秋之交,物无不腐坏者。人非金石,其何能久?……乃知寿夭无定,习而安之,则冰蚕火鼠皆可以生。……一呼之温,一吸之凉,相续无有间断,虽长生可也。九月二十七日。”

可以看出,苏东坡虽然认为人体也可能腐坏发霉,但贵在习惯,长生之道,在于一呼一吸、温凉之间,世上没有什么环境是人所不能忍受的。

但实际上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气候环境人类还能逐步适应,人与人之间的政治环境就不是一般人的学会适应的了,不然苏东坡在京师时那么倾心于外调干吗?

小人学做君子不易,真君子学当小人也难,让宁可被割断喉咙也要骂领导的傻瓜写支颂歌试试?除非喂她颗枪子儿,别无它法。

就当时海南岛的人与人的关系来说,就不容乐观,岛上除了驻军与罪犯,还有的就剩下两种人:大陆移民与当地土族。

所谓当地土族主要是指山地黎族,他们那时还属未开化,懒于耕种,以打猎为生,据苏东坡自己的《书杜子美诗后记》说:男人主内当保姆,女人主外打猎砍柴,都没机会读书写字,但也因此规矩老实,常受狡诈的汉人移民的愚弄欺骗。

生产资料及生活资料都被汉人控制,所有的金属用具如斧、刀,生活所需如粮食、布匹、盐等都自内地输入,甚至大米也自内地输入,因为当地人用不着这些奢侈物品,当地人只吃芋头喝白水当做饭食,冬天大陆的运米船不到时,苏东坡也必须以此维持生计。

驻岛的部队是干吗的?那时这里还没有外敌入侵的威胁,驻军需要对付的是岛上的居民,严格说来是黎族山民。

经过了无数次汉族同胞用实际行动的教导,汉人眼中愚昧的黎人也学得狡诈起来,黎民也学会了与汉人吵架争利,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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