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臣孽子-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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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冬吹了一声口哨,大青骡子哒哒哒跑了过来,小伙子看到感觉不好哀求说:“千万别把我送官,送官我娘就没命了。”
二冬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说:“我叫二白话,因为家里穷没念过书,没请先生起名字,从小爱说,娘一直叫我二白话,生下我不久,我爹爹被乱军杀死了,娘带着我和哥哥艰苦度日,哥哥十岁时,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野菜,肚子疼,活生生疼死了,只剩下我们娘两个苦熬日子。”
小伙子说到伤心处,眼圈红了,二冬最受不了这个:“好啦!好啦!大老爷们别这么爱尿迹,我不是去拿你见官,也不是去叫你丢丑,是想去看看你老娘,你打棍子打到金蟾啦,给你金子,说着拿起一块二十两的纹银扔给牛二白话。
牛二白话愣住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银子呀,这些银子可以盖个新房子,娶个媳妇,……。不对,二白话把银子朝二冬面前推:“我不要,我打了你一棍子,你还给我银子,我没东西还你这个情。”
“你不是要给你娘治病吗?我看你是个孝子,给你你就拿着,别和娘们一样不爽利。”
二白话心里还是不踏实,但是给娘治病要紧,他带领二冬牵着大青骡子走进牛坟村,在一处破落的院子前停下,二冬下了骡子,跟着二白话进了屋。
屋里一股呕吐物的味道,二冬闻了闻,问二白话:“你娘吃东西就吐?病了多长时间了?怎么个难受法?”
二白话说:“十多天前着了凉,就吃不下东西,神情恍惚,不说话,喂点饭就吐出来。”
二冬想了想,对二白话说:“你找过大夫没有?”
二白话生气起来:“找过,我们邻村的大夫,看了说是伤寒,吃了几副药反而厉害了,今天早上还催我要药钱呢,我没钱,一着急就想去路上抢,结果把你给打了一棒子。”
二冬又好气又好笑:“你打我还打出理来了?我给你出个方子,速度一点,老人这么多天没吃饭,年纪大了,身子弱,耽误不得。”
二白话神气起来:“对我有钱了,说吧,抓什么药。”
二冬说:“救命的是药,不是钱,你去找个七八岁的壮实小男孩,要一泡童子尿,一两青盐,再熬一锅小米饭。”
二白话是个穷大辈,邻居一个侄孙子今年七八岁,他出去找来侄孙子,用大碗接了一碗热乎乎的童子尿,然后加入一两青盐,给母亲扶起来,把嘴掰开,朝里灌。
才灌两口,老太太就身子发紧,二冬说,要吐了,话音未落,老太太就趴在炕边,哇哇地吐起来,二冬轻拍老太太的背,劲道透入老太太体内,老太太在二冬帮助下又吐了几口,二冬说:“继续喝,继续吐。”又喝几口,又吐出一大堆黏涎,又喝几口,吐出的就没啥东西了,再喝完,再吐就干干净净了。
二冬给老太太后背轻轻推拿,老太太像是累了,很快沉沉睡去。
二白话非常高兴,说自己母亲很多天睡不着了,这药方太神了。二冬说:“没有神药,只有对症的药。”二白话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用冒星星的眼神看二冬,此人又武功超人,又和气,还会治病,太厉害了!对二冬真是仰慕极了。
天黑了,小米饭在外屋大灶里很快熬好了,一股米饭香散发出来,老太太闻到饭香,抽了抽鼻子,睁开了眼睛。
二白话又惊又喜,他母亲无精打采六七天了,眼皮睁不开也有三四天了,赶紧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稀饭,老太太还真是饿了,嘴直朝前伸,二冬在旁边说:“别着急,别烫着。”
老太太喝了一碗稀饭,额头见汗,二冬说:“好了,不要吃了,饿点没坏处,撑着是个麻烦。”
老太太喝完粥,又转身睡沉沉去。
二白话把屋子收拾好,给大青骡子喂了草,二冬和二白话就在老人身边睡下,二白话翻来覆去睡不着,二冬的呼噜很快响起来。
天亮了,老太太先醒了,二白话听到母亲叫他,高兴地从炕上跳起来。
老太太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二白话赶紧去热米粥,二冬告辞说:“老人病已大好,我还要赶路,就不耽搁了。
老太太抓住二冬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二白话也很伤感,他想拜二冬为师,却又说不出口,二冬看出二白话的意思,对二白话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要客气。我是西乡窦三疃人,叫窦二冬,常年漂流在外,近乡情怯,因为有事务要做无暇回家,今日见到你们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有缘来日自会相见。”
说完转身牵着大青骡子出了门,二白话眼睁睁瞅着二冬的背影在视野中逐渐消失,眼里潮湿了。
二冬做了善事,心情很好,哼着小曲顺着大堤慢悠悠地走。
天渐渐冷了,秋收秋种已经结束,大地空旷,天空蔚蓝,堤下大河北流,孤帆高挂,二冬这粗人竟然也有了诗性。
王余佑的教学方法是只布置作业不检查作业,只是叫你看什么什么书,你不看他就不讲这书,一切尊重学生的兴趣。
二冬对诗词不感兴趣,也就对诗书看得极少,但是今天心情绝佳,又不禁想说点啥。二冬最后只憋出了两句:红日彤彤蓝天高,大河滔滔小船飘,想不出下面的话来了,就在那像个书呆子一样嘟囔。
转眼来到商林渡口,二冬还在登船的人群中嘟嘟囔囔。
一个大姐听清了二冬这半通不通的顺口溜,仔细打量了一下二冬,看这人身材魁伟,牵着大青骡子,浓眉怒目,浑身上下透着力量和彪悍,怎么看怎么不像个读书人。
船到河中,也许是坐船的紧张,也许是实在不能忍受二冬的嘟囔,那大姐对二冬说:你这两句颠倒过来就有诗味道了,二冬颠倒过来一想,确实比自己的好:大河滔滔小船飘,红日彤彤蓝天高,随口就说:“你帮我把诗做完吧!”那大姐脸红了不理二冬。
二冬不懂,这帮作诗是有讲究的,一般关系可不行,或者是师徒,或者是夫妻,都是非常紧密的关系,从没有素昧平生的人来要求:你帮我写完这首诗吧。这是文人的一点讲究,不管是面子也好,著作权也好,反正这种接诗往往是古代才女选丈夫的试题之一,用续写诗来看应征者的胸怀,气度,志向,*守,品德,才具……。
二冬心里还是执着于他这第一首诗,一定要做得惊天地、泣鬼神,根本没注意人家姑娘涨红的脸。
姑娘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说话,旁边一个大哥虽然没听清窦二冬说什么,但看到姑娘脸红了,以为窦二冬仗着自己五大三粗在船上调戏妇女。
因为渡船上相当于现在的公交车上,男男女女挨挨擦擦是难免的。其实渡船比公交车还狠,他为了少跑几趟,经常把人装得塞不下才开船。或者等到有着急赶路的,要求立即开船,就得多加船钱。
这个大哥拉了一下二冬的后衣襟,二冬正在沉思,被搅断思路,有点不耐烦,随手一拨,那个大哥就抱着胳膊哎呀哦哎呀哦叫起来,二冬继续思考他的诗句。
屡败屡战 九十一喜结良缘
这个大哥就是商林本地人和姑娘是邻居,被二冬没深浅地一拨,点到胳膊上一片青瘀,一动就疼。大哥生气了,这个外地来的混帐东西,调戏良家妇女还不算,还出手伤人,不行!今天要是叫他在商林平安走了,商林人的脸就丢光了。
一下船,这个大哥就高声招呼:“乡亲们,这个外地的匪类,不仅调戏我们商林的姑娘,还打伤我,不要让他走了。”
呼啦啦围上来一大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壮小伙子,二冬没想到作诗这么招人恨,早知道这么招人恨咱就不作诗了。
大伙围上来,二冬怕伤人不敢还手,把头一抱,就地一蹲,任人捶打,他有功夫呀,打的轻的,就感觉不到什么,一些打便宜手下狠手的就倒霉了,打完之后发现,我的手怎么肿了,哎吆,哎吆喂,疼死我了,手打的手肿,脚踢的脚肿……。
于是一圈人围着一个抱着头蹲着的人哎呀哦哎呀哦地叫。
这时,人群外面来了一位长者,分开众人,扶起二冬,二冬不知道这位是谁,原来是那位姑娘的父亲,叫齐连峰,是商林的一位乡绅。
姑娘看一群人围住二冬,知道二冬是冤枉的,也不好解释,就跑回家叫来的父亲劝解众人,别闹出人命来。
哪知道,即使他们全村的人拿着刀枪一起上,也不一定破得了窦二冬的金钟罩。
齐连峰向大家解释了原委,那个打抱不平的大哥也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找来这么多帮手,都受了伤,也要给大家治伤呀。打抱不平的大哥向二冬连连道歉,要带大家去治伤,并说要请大家吃饭。
二冬说:伤没啥,我给大家治吧,他身边带着现成的伤药活血药,给大家挨个抹药,按摩,复位,绝大多数轻的当时就没事了,有几个重的也觉得好多了,大家一起感谢二冬,一定要请二冬吃饭。
齐连峰说:“还是到我家请大伙吃饭吧,我家地方宽敞。”
众人知道齐连峰家大业大,也不推辞,三十几个人热热闹闹都聚到齐家杀了两只鸡两只鹅,取出一些腊肉,地里摘了不少菜蔬,抱出两坛酒,大家都敬齐连峰和二冬酒,二冬也不客气,酒到杯干,有几个人还有点不服气,我打不过你、喝酒还喝不过你吗?结果这些不服气的人最先倒在了桌子底下。
齐家姑娘叫齐金凤,也不是个平常人,学武习文,年纪轻轻就是河间城很多官宦小姐的女师,这次去献县也是有几个乡绅要请女师,她去那些人家看了看孩子的资质,回来就遇到了二冬吟诗出了这么码子事。
因为姑娘有才,所以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十七八了,别人家姑娘十二三就定亲了,这么大都抱娃娃了,来给齐金凤提媒的人却不多,几个富家公子,没点文武底子的,都不敢上前问讯。
虽然齐金凤没有见到二冬挨打的场面,但心里也是估计二冬会被打得很惨,虽然齐金凤学了些武艺,也就最多对付一两个人,她从未听说一个人不出手,仅仅靠内功反弹,就把三十来人打得个个手肿脚肿,所以对二冬十分好奇。
齐连峰其实已经喜欢上了二冬,觉得自己的女儿大了,就该找这样一个归宿,十年修得同船渡,这就是缘分吧,这小伙子,站起来就是一座铁塔,更难得是绝技在身却心存仁德,看起来脾气直爽豪放,对人也彬彬有礼,据女儿说还爱好写诗。
在中国人的心中,写诗是很高尚的事情,从诗经到楚辞,无不得到普遍的尊敬,古人云:诗言志。能诗的人,往往就是有志之人。
齐连峰看到二冬的酒量,更觉得这个人太厉害了,一个人喝倒十来个人,还面不改色、客客气气把剩下的客人送走。
倒下的人很快也有家人来接走了,只剩下二冬一个。
齐连峰靠近二冬,轻声问,好汉高姓大名,家住哪里?
二冬其实已有八分酒意,回答道:我叫窦二冬,祖居河西窦三疃,现在浪迹江湖,四海为家。
齐连峰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问道:“你莫不是五年前撞倒献县县衙柱子的铁罗汉?”
二冬点点头,嘿嘿一笑;齐连峰默不作声,半晌,告诉二冬:“天色不早,好汉到客房安歇吧。”
齐连峰安顿二冬睡下,出来回房,看到齐金凤还在等他,就问金凤,你这么晚还不睡?
齐金凤欲语还休地说:“爹爹刚才去干什么了?”
“你是想问那客房里的人怎么样了吧?”
齐金凤羞红了面孔,低头不语。
齐连峰长叹一声:“闺女,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知道他是谁?”
齐金凤好奇地抬起头,看着爹爹。
齐连峰看着自己的闺女,爱怜地说:“我也看他是个好汉子,可是他是十年前撞倒献县县衙柱子的窦尔敦呀!虽然官府不通缉他,也应该暗恨他,你说他这五年在干什么?他说浪迹江湖,四海为家,我怀疑他是跟官府作对。”
齐金凤也低头不语,她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抉择,爹爹的神情告诉她,在家与窦二冬之间,她只能选择一个,选择家,她会有衣食无忧的一生,选择窦二冬,她可能一无所有,甚至被官府追杀,亡命天涯。
第二天,二冬早上醒来,感谢了主人家盛情,向齐连峰告辞,齐连峰脸色严肃,搞的二冬心里直嘀咕:“怎么了,有失礼的地方吗?自己喝多了闹事了吗?自己没这毛病呀!该给点酒饭钱?这家家大业大也不会在乎这顿饭呀?不会昨天人多,有人趁乱顺走了他家的宝贝?”
二冬嘀咕着,骑上大青骡子,出了商林镇向北走,大道上的人川流不息,这和单桥一样是明朝南京到北京的两京御路,宽阔平坦,大青骡子昨天吃的草料很好,劲头也足,一上来就撒欢跑得飞快。
刚出商林五里,前面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到路中,娇喊一声:窦二冬站住。吓得别的赶路客商赶紧闪开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