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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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官兵渐渐退缩到远处重新整队,看到红巾的队伍在缺口处紧张的集结,张鹰越发感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在飞快的消失,不禁哀叹一声,用力驻着手中的旗杆,支撑着自己不让倒下。身边传来杂乱脚步声,张鹰回头,看到的是曲长聂君览凶悍的面容。张鹰微笑一下,勉力皱眉道:“胜景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你来了,西门怎么办?”
聂君览跨上一步,脸上露出说不出的狰狞:“西门?这宁阳都要保不住了,我们全都要死了,还要西门干什么?”张鹰闻言大惊,正要斥骂,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一截雪亮的刀刃从自己前胸突了出来,耳边传来聂君览的狞笑:“我还不想和你一起死在这个鬼地方,对不起了张头领,借你的头颅一用……”。张鹰反脚将偷袭自己的叛徒踢得口吐鲜血,捂住自己胸口,愤怒地看着聂君览那扭曲的面容。聂君览知他武功高强,在他积威之下,不禁仓皇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城外官兵的队形突然骚乱起来,一支打着红巾大旗的劲骑飞快的从围城官兵的后方掠过,官兵的营地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仓促的鸣金声当当当在宁阳上空响起,围堵在缺口处的官兵队伍一阵慌乱过后,突然崩溃,所有人员不论是兵是官,都疯狂的向后撤去。那阵地如同退潮后的海滩,只留下了满地的尸体武器,还有孤零零留在原地的云梯箭楼……
所有的红巾都欢呼起来,为打退这次疯狂的进攻庆祝。张鹰眼角余光瞥了瞥欣喜若狂的部下,却看着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的聂君览,嘴角沁出鲜血,哈哈大笑起来。聂君览四处张望,却已看到有觉得情形不对的红巾军正朝这边赶来,不由汗如雨下,手中大刀当啷落地。看着张鹰嘲讽的目光,聂君览那里还敢计较,飞快地寻了一截长绳,坠下城去。
张鹰冷眼看着聂君览消失,人却已经再也无法立在原地。手中的旗杆一斜滑了开去,失去支撑的张鹰身子向前一扑,已经趴到了城头的箭垛之上。渐渐模糊的视线向外勉力看去,张鹰本来粗狂的脸竟然现出了难见的温柔笑意,两行泪珠从他的眼角缓缓流下,跌落在血染的尘埃之中。此时此刻,他即将永远闭上的双眼中只能看到硕大的一个“侠”字大旗在迎风招展……
等真文节梅文隽等红巾大将赶来的时候,张鹰伏在城墙上的身子已经冰冷。突然,一粒雪花悠悠而下,落在了死去已久的张鹰肩上,旋即飞快的洇化在那鲜红的血迹之中。
终于,淮州的第一场雪,飘了下来……
千里暮云平(二)
短短一个时辰,整个宁阳地界全部被变成了白色的世界,无论山水树木还是杀戮战场,全被漫天飞舞的雪笼罩在其中,举目只有纷飞雪霰,哪里能看清敌人的踪迹。这场淮州百年难遇的大雪,已经将这江南之地变成了北国冰疆。若不是地上混裹的泥浆鲜血,抛弃的军旗武器,倒毙的人马尸首,恐怕现在连敌人向什么地方逃逸都难以摸清。随着如雷的马蹄响起,无数铁骑从风雪中突然冲出,沿着这条被狼狈而逃的官兵各种弃物标示的十分清晰的血肉大道急驰而下。
李见秀的声音突然在呼呼风雪中清亮而起:“公义,且慢……”。冲在队前的蒋锐侠意气昂扬的一拉马缰,乌云踏雪嘶叫着缓下急奔的脚步,慢慢踱到路旁。众多的骑兵带着满脸的亢奋从蒋锐侠身边飞快掠过,持在手中的刀刃枪尖上全是淋漓的鲜血。自在小鸾河畔歼灭由畏答儿带领的混编部队后,蒋锐侠就下令将所有战马全部集中起来,配给所有能够骑马的步兵,又将由畏答儿带领投诚的回部人马也统统编入大队之中,转眼间其所指挥的骑兵就由原来的两曲人马不足八百人翻了一番。连夜渡过小鸾河,越过朱厌山、铸金山,在第三天晚上由畏答儿的部下偷袭,消灭了前往宁阳的最后一个关口殷家渡的五百守军,悄悄渡过了在宁阳地段打了一个大折形成洄水的淮水河,在章亮基对宁阳发起总攻的当天,蒋锐侠全军两千骑兵已经悄无声息的隐蔽到了近郊距宁阳府不到二十里地的河口镇,将留守此地的官兵韩继祖部全部消灭,潜伏了下来。在派出大量斥侯的情况下,蒋锐侠和李见秀商议,选择了章亮基攻城最为关键的时刻,突然挥军杀出,将章亮基囤积的数万石粮草付之一炬,又利用时间差,连续消灭禁军种厚的两千步兵、洪州何广严的八百弓手、梁炳防守后营的两曲步兵;等到章亮基做出反应时候,蒋锐侠的铁骑已经击溃掩护官兵后路猝不及防的苏州镇守使邝审纲亲领的三千骑兵,向着“章”字大旗招展的中军横冲而来。军心动摇的官兵无人能敌,一时之间,本是气势汹汹的官兵成了待宰羔羊,被区区两千骑兵赶的是停不下脚步。若不是洪州镇守使尧君素亲自带领洪州军中最精锐的两千“缇衣铁卫”配合匆匆调来的天翔禁军周宇岸的六百明光具骑拼死抢夺,恐怕连章亮基本人都要落入蒋锐侠之手。然而虽然如此,仓促上阵的官兵依然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尧君素本人都受了重伤。而其他各部的官兵虽然没有受到直接的攻击,但在宁阳的红巾也发起反击的时候,惊恐之下,全部都失魂落魄的向着北方飞快撤退,没有一人还有胆量留下。
等到蒋锐侠消灭了被困在阵中的天翔禁军周宇岸所部,又击溃了被章亮基强令留下的淮州镇守使楚宪南所部,立刻衔着官兵队尾狂追而下,一路上连续消灭了数股官兵,只见伏尸遍野,血流成河。而蒋锐侠所部在汇合了从宁阳城中杀出的天夷红巾的大队骑兵后,人数已增至三千之众,对这些败兵更是紧追不放,毫不舍弃。
蒋锐侠伫立雪前,李见秀飞马赶到,一把拉住蒋锐侠坐骑马缰,厉声道:“公义,穷寇莫追。官兵虽然被我击败,但其拥众八万,当心其稳住阵脚后,反噬一口。这里可是我全军主力,一旦有事,不堪设想啊。”蒋锐侠哈哈大笑,指着倒毙在大路两侧的官兵尸体,语带轻狂道:“就凭这些家伙,能稳住阵脚?只要我们赶得快,没有人能挡住我们。你看前面我们已经消灭了多少股想要阻拦我们的官兵了?”看到蒋锐侠丝毫不将对手放在心上,李见秀蹙眉道:“公义,那章亮基被朝廷号称为国之良将,绝对不是那种碌碌无为之人。我看这一路地形越发的崎岖,山地渐多,若官兵伏上一支队伍,趁我军追击之时,半道而击;我军人手不足,若被伏击,到时危矣。”
李见秀的话还未落音,只听轰隆一声炮响,从大路两侧小丘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头,各种箭矢飞石铺天盖地的向着急驰的红巾骑兵飞射而来。若不是因为追击队伍拉长阵形稀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就要红巾损失惨重。绕是如此,霎那间也有两三百骑同时坠马,一时间,大道上乱成一团,人喊马嘶。但转眼间,这些骑兵就回过神来,在各自长官带领下,纷纷策马向着两侧并不高的小土丘冲击而去。
埋伏在大路两侧的那些官兵全是步兵,看到骑兵向着自己突袭,这些方才一直屏息掩埋在雪下的军人毫不畏惧,手拿陌刀的刀手飞快的在箭手之前组成一道弯曲的防线,之后则是一大排枪兵。红巾的骑兵皆是轻骑,身上所着皆为皮甲,面对着这些膀大腰圆的陌刀手和他们身后如林的长枪,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少数突前的甚至被陌刀手那丈二长短的陌刀寒光一挥,人马皆碎。本来就是没有什么队形的红巾骑兵更加乱七八糟,加上各部人马混杂,地形又是起伏不平,一时之间,竟然不能突破这些步兵布下的防线,在陌刀、长枪和羽箭的多重攻击之下,损失越来越大。
蒋锐侠所立之处距离官兵伏击之地还有一段距离。眼看着自己的胜利之师竟然在这小小的土丘被生生挡住,损失竟然远远超过前面击败章亮基主力的战斗,一颗心直向无底深渊沉下,那腾腾的怒火却不可遏制的燃烧了起来。
一拉马缰,蒋锐侠厉声对李见秀喝道:“嶷贤,你是对的。但现在,希望你能助我破此强敌……”。说罢手中缨红长枪一挺,夹马骤驰,人马化作黑光,在漫天飞雪中向着那战阵飞投而去。身后数十亲兵毫不怠懈,立刻随着蒋锐侠的身后向着那正厮杀的小丘冲去。
李见秀看到蒋锐侠如此冲动,摇头叹息一声,转头对随着身后的殷念慈道:“孝乡,你立刻去组织一队人马,多带弓矢,从山丘两侧绕过,到前方埋伏。若有敌人援兵,用弓箭狙滞;若这些官兵要逃走,不必拦截,在其两翼多用弓箭杀伤即可。”殷念慈大声应命而去,李见秀方抬眼看着风雪中那两侧小丘上的战斗,观察半晌,低声自语道:“原来是天翔禁军三千精锐安江军啊。不知道是不是统军使周宇冲亲自领军啊?怪不得能挡得住锐气正盛的红巾骑。不过,如果没有后手,这些精锐也是必死之局。都是死士啊,看来他们都是存了必死之心。对于这样的死士,完全不需与他多拼啊。绕过他们,待其懈怠,可一鼓而擒。现在硬拼,死伤太大了。公义,你实在不智啊……”李见秀一边暗自评论着,一边慢慢提起一支长枪,带着随在身边的亲兵纵马向着战场杀去……
千里暮云平(三)
蒋锐侠领着身边的数十亲兵飞快地冲上小丘,手中丈八红缨如蛟龙出海,上下翻飞,虽然他本身武艺不高,但毕竟师承张文定,又加上心中悲愤,一时间同那些号称骑兵克星的陌刀手杀了个难分难解。若单是这些陌刀手,对这些轻骑来说还能凭借机动性勉强应付;可是隐藏在陌刀手后的弓手不时射来的冷箭,加上地面被这些步兵故意挖掘出的一个个只有三寸多深的马蹄坑,却让这些骑兵们根本无法应付。毕竟他们不是重骑兵,皮甲的防护远远不能与玄光铠明光铠相提并论,加上很多人是才从步兵变成的骑兵,虽然略懂骑术,可要躲避地上密如蚁穴的小陷坑那是绝不可能。蒋锐侠咆哮着,手中的缨枪幻化,不停的磕飞突然而来的箭矢,一边不停的同那些混杂在骑队中的官兵陌刀手对砍着。身边不时传来自己部下的惨叫和马儿的悲鸣。陌刀手作为骑兵的克星,在这有利他们发挥的地形上,不是这些盔甲单薄的轻骑可以对抗。
一声凄厉的叫声在背后响起,蒋锐侠回头,只见自己的亲兵哨长孙庭岳挡在自己身后,那宽阔健壮的身体被一支锋利的投矛贯穿,殷红的血液喷涌;面带痛苦,孙庭岳的身体剧烈晃悠着,留恋的眼光从蒋锐侠身上一扫而过,正要从马背上落下,刀光忽闪,一把陌刀从孙庭岳欲倒未倒的身体上掠过,整个身体顿时变成两截,上身跌落雪地,红艳一片;下身还挂在受惊的马上,颠动着沿路洒出满天血浆。看到自己的表弟死的如此悲惨,蒋锐侠仰天长嚎一声,手中的那杆丈八红缨脱手而出;那方将孙庭岳一刀两断的陌刀手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躲避动作,那缨枪已经将他对穿而过,轰然倒地,旋即被一只马蹄踏烂。
看到双手空空的蒋锐侠,两名陌刀手见有机可趁,立刻向蒋锐侠飞快逼了过来。蒋锐侠身形一晃,人突然消失在马背之上。陌刀手一愣,旋即明白他是躲到了马腹之下,当下立刻挥刀,一前一后,横砍马蹄。那马被蒋锐侠在腹下一踢,突然向前一冲,高高扬起的马蹄越过砍来的刀锋在前面那人身上踏下,将他踩倒;而后面随上的陌刀手的刀却落了空,只砍下了漫天的马尾巴毛。趁他眼睛迷离之际,蒋锐侠悬挂在马腹下,顺手捞起地上的一支箭矢,猛甩回去;那人不及防备,捂住喉咙仰天而倒。
蒋锐侠翻身上马,顺手摘下繁弱神弓,一夹坐骑,乌云踏雪载着他飞快地向着还在同官兵纠缠的部下飞冲而去。只闻弓弦连响,数名纠缠着他的亲兵的陌刀手都被射杀。蒋锐侠冲着季韦佩大吼道:“都撤下去,都撤下去……”反手三箭连发,又将正要冲上偷袭的三名持枪官兵射杀。
看到红巾兵纷纷策马回头,官兵阵中有人大声叫道:“缠住他们,不能让他们退下去……”。一大队近百人的生力军从官兵阵后越阵而来。蒋锐侠手中弓弦连响,那些步卒却不闪不避,飞快逼上。蒋锐侠只射得三轮,敌兵已经同红巾纠缠起来。蒋锐侠勒马后退,射杀数名赶上的官兵,回手在摸箭壶,竟然摸空。心知不妙,蒋锐侠立刻扔掉手中长弓,侧身挂在马鞍上伸手捞过一支长枪,顺势一抖,对准迎面而来的官兵领头的身作全身铠甲的军官便扎了过去。那军官身手也颇为敏捷,人突然在地上一个翻滚,左手圆盾挡住枪势,手中大刀贴地横扫,带着大片碎草飞花的刀刃泛出寒光。蒋锐侠一提马缰,那马立刻人立而起,前蹄悬空在原地旋了半圈,在那军官大盾上猛力一踏,那军官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