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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新宋-第2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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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切。梁乙埋就是要用无辜百姓的鲜血,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并且树立自己的威势。

但这种淫威能不能吓住他的敌人,却只有天知道。

第七十七节

在同一段时间,宋朝的都城汴京,也发生了一件意料之中的大事——熙宁十二年冬十月十四日(己酉日),太皇太后曹氏陷入昏迷当中。

“娘娘,娘娘……”慈寿殿内,不断有人低声抽泣呼唤。太医们低着头,轻手轻脚地快速出入殿中。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太皇太后的寿年到了。但是,没有一个太医敢在此时触霉头。

皇帝赵顼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立时停止视事,亲自到慈寿殿来伺候。朝廷的大臣们,心照不宣的准备着拜谒景灵宫,祷天地、宗庙、社稷等等事宜。甚至有些伶俐人还开始期望“德音”,在这个时候,皇帝是有可能大赦天下为太皇太后祁福的……不过这一切与清河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有不少人羡慕着清河,她受到的待遇,甚至比公主还显得亲贵。此刻被允许在慈寿殿侍奉的,除了皇帝、高太后、向皇后与朱妃外,便只有蜀国公主与清河郡主两个人。连昌王赵颢与嘉王赵頵两个亲王,都只能在殿外候着。

以为皇家就没有亲情的外人是无法理解清河的痛苦的。

自己深爱的丈夫战死在环州,甚至没来得及看上他的亲生儿子一面,紧接着,一向很宠爱自己的太皇太后,又要撒手人寰,这种痛苦,对于清河这样的女子来说,实已是无法承受之重。

狄咏的死讯,清河是在顺利生下孩子后一个月,才被告知。清河开始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石夫人从产前到产后,陪了自己整整四个月。还特意派人将包夫人程琉接到京兆府陪她解闷,每个月从汴京千里迢迢送到京兆府的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的赏赐甚至有三次……清河虽然感觉到有点不合常理,但是她并没有向最坏的方面去想。当孩子生下来后,她还在幸福的憧憬着狄咏以后会给他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将来是让他学文还是习武?

但是孩子满月后,当清河无意中翻出一张过了时的《秦报》之时,才发现,原来天地早就坍塌了。狄咏每个月都有一封简短的家书,中间停顿了一个月,但之后立即补上了……清河重新检查这些简短的家书之时,才发现原来都是石越专门找人模仿狄咏的笔迹写的。

在清河的逼问下,梓儿终于告诉了她事实。

也许是事情其实早已过去,清河甚至都没有哭泣。但是她心里面要忍受的痛苦,却不是外人可以想象。皇室与石越夫妇,的确是在煞费苦心的保护自己,但是她为什么就没有资格第一时间知道自己深爱的丈夫的死讯?

现在,她连痛不欲生的权利都没有。因为她又有新的责任——她要抚养自己的孩子。

一向被人视人乖巧懂事的清河,默默承受了痛苦。但是直到现在,她没有完全接受狄咏已死去的事实。有时做事时,突然就会觉得,狄咏正站在她身后,默默地望着她。但等她回头,却是空无一物。

很快她接到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懿旨,回到京师,与柔嘉一道住进了静渊庄。失去了丈夫,至少还有亲人,还有一向宠爱自己的太皇太后。

但是,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太皇太后,又将要弃她而去。

在别人眼中,曹太后是贤明的太皇太后,精擅权术的女人,反对新法的顽固老太太……但是在清河的眼中,曹太后始终是疼爱自己的祖奶奶。皇室的确有勾心斗角,有尔虞我诈,但是世间任何一个普通的大家族,不都有同样的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么?

这些,并不能阻隔亲情的存在。

大宋的皇室,与一个普通的大家族,在本质上,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清河也许并没有自觉的意识到这些,但是她的心里,却的确是宽容的对待发生在宫廷中的事情。她的确是“乖巧”,她懂得人情世故,但是她自己并没有陷入所谓的“人情世故”当中,她的“乖巧”,是因为她的理解与宽容,还有她对亲情的珍惜。

但,这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在带着成见之后,她的任何一举一动,都只会被视为有心计,处世圆滑。所有,没有几个人会真正相信她的悲伤,她的痛苦。

接连失去两个至亲的人的痛苦。

“十一娘。”蜀国公主轻声推了推清河,宋朝的公主,有刁蛮任性得让人瞠目结舌的,也有温柔贤淑得让人不可思议的,但却没有一个公主让人感觉到可恶——蜀国公主就是属于那种温柔贤淑得简直不像一个公主的女子。“你去休息一会吧。你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先回静渊庄看一眼孩子。”

清河摇了摇头。她几天前就进宫侍疾,的确很挂念自己的孩子,但是她本来就没什么母乳,孩子是由乳母喂养,柔嘉也懂事许多,至少可以放心得下。她没有机会陪狄咏走完最后一段,至少希望陪着太皇太后走完最后的人生。

蜀国无奈地望了她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不知道是该羡慕清河,还是该同情清河。

殿外。满眼血丝的赵顼红着眼睛向侍立在阶下的文彦博、吕惠卿几个辅臣下达诏令:“明天罢朝一日,朕拜谒景灵宫,卿等分别向天地、宗庙、社稷祷告。”

“遵旨。”

“陛下放心,太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

赵顼点了点头,却没有听完这句话,转头对李向安说道:“召翰林学士张璪觐见。朕另有旨意,今日学士院锁院。”

“遵旨。”李向安接旨去了。

文彦博与吕惠卿等人都将头低了下去,这些人心里都知道,学士院锁院,皇帝多半是准备大赦天下了。只是皇帝显然也是在心神不定,本来这样的举措,自是不宜当着众多辅臣的面说出来的。万一事先泄了密,岂是小事?

文彦博在心里暗暗记着在场之人的官职与姓名,预备着万一。这位三朝元老、枢密使,时时刻刻都不忘以国事为重,他没有时间为曹太后的即将离世而悲痛,虽然文彦博很惋惜大宋即将失去一位贤明的太皇太后,但是事实无法挽回之时,他也会坦然接受。文彦博心里真正担心的,是太皇太后在此时逝世,而种种迹象表明西夏似乎又将有千载难逢的机会,为这一刻准备很久的宋朝,会不会因为国丧而丧失这次机会?墨绖用兵,毕竟是犯忌之事。

但这一切,文彦博当然只敢压在心底。

果然没有出乎众人的猜测。十五日祷福之后,紧接着,皇帝就颁布了德音,宣布大赦天下,天下囚犯,死罪减一等,流罪以下全部释放,希望这些功德能为太皇太后换回一些阳寿。

但是生死的规律,虽帝王之尊,亦无法改变。

曹太后在病榻上昏迷了六天,中间只有短暂的苏醒,到了乙卯日,即十月二十日,她却突然清醒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已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曹太后带着几分疲惫环视榻前诸人,“我想和官家说几句话,其余的人先退下吧。”

众人应声退下,很快,寝宫内只剩下曹太后与皇帝。

“我很快要去见仁宗了,大宋有官家这样的皇帝,我很放得下心。”曹太后的语气很达观,“曹家是功勋之家,家产丰厚,我死后,陛下不必赏赐。丧事能简则简,不必铺张。百姓戴孝一日即可,不要过于扰动百姓。孝道不在这里,我愿官家学汉文帝。国家要花钱的地方正多……”

“娘娘……”赵顼不由得哽咽起来,想说什么,却卡在喉咙上,说不出来。

“死生有命,何必悲伤。”曹太后甚至微微笑了笑,她说话还是很吃力,甚至有点断续,但是眼神却很清澈,“只要官家时时体验百姓疾苦,善纳忠言,做个好皇帝,我死了,也很高兴。”

“娘娘放心,朕一定会做个好皇帝。”

曹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司马光……范纯仁……是社稷臣……官家当倚赖之……祖宗遗训……莫、莫让石越没了好结果……”

“朕记得了……”赵顼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告诉十一娘,哀、我知道她的苦、苦……”曹太后的话终于没有说完,她的手臂无声的滑下,双眼永远地闭上了。

哭声从慈寿殿中传出,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熙宁十二年冬十月乙卯日,太皇太后崩。诏易太皇太后园陵曰山陵……辛酉,命王珪为山陵使……

第七十八节

熙宁十三年,大安六年的春天。

兴庆府的空气,似乎较严冬更为冰冷。几个月的全城大索,使得兴庆府的百姓们都轻易不敢出门。这一日正是正月十六,元宵佳节刚过,外面的街道上便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与军官的吆喝声,被吓怕的百姓更是早早将大门紧闭,生怕招来无妄之灾。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凶神恶煞地扑向位于城西的讲武学堂。从他们的旗号,可以知道这是梁乙逋控制的西夏军队。讲武学堂内那座从宋朝偷运入境的落地式座钟的分钟还没有走过四分之一圈,占地六十余亩的讲武学堂,就已被三千精锐的西夏马步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要造反么?”讲武学堂门外,祭酒嵬名敬带着两个随从,怒气冲冲地向与讲武学堂卫队持兵对峙的军队厉声呵斥道。

“我看你们才是反了。”回答他的,是生硬得如同冰雪中的石头一样的语言。带队的武官是梁乙逋的亲信罔仁忠。

“这里是大夏讲武学堂,不是你们放肆之处?”嵬名敬怒气更甚,他本是秉常亲信之人,代替文焕出任祭酒,志得意满,如何能受得了这个。

“奉国相之令,捉拿要犯。敢犯令者,一律格杀。”罔仁忠仰着头,轻蔑地看了嵬名敬一眼,声音如同这一日的空气一样寒冷。

“这是讲武学堂,没有什么要犯。无旨擅闯,视同谋逆!”嵬名敬挥了一下手,卫队立时将箭搭在了弓弦上。讲武学堂是座小型军营,也有箭楼高墙,数百卫队。

罔仁忠脸色一变,朝身后的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早已会意,悄悄驱马绕开几步,猛地摘弓搭箭,便听弓弦响过,一枝羽箭疾若流星般射向嵬名敬。嵬名敬素有勇名,听到风声,忙向旁边一闪身,便听“啊”的一声,一个随从替他挨了这一箭。但是他躲了第一箭,却没躲过紧接着的两箭,那亲兵似早知第一箭射不中他,早又取了两枝羽箭在手,连珠发出,一箭射中他心窝,一箭射他眉心,嵬名敬身子晃了一晃,便倒在地上,眼见不活了。

罔仁忠将手一挥,手下士兵立刻冲向讲武学堂的大门,罔仁忠轻蔑地看着不知所措的讲武学堂卫队,高声喝道:“奉国相令,捉拿要犯,众兵士不得抵抗,违令者格杀!”

讲武学堂的卫队本来就都迟疑不定,此时主官被杀,敌众我寡,除了少数士兵还负隅抵抗之外,其余的发了一喊,便跑得无影无踪。罔仁忠轻松诛杀了那些抵抗的卫士,率着部队,便冲进讲武学堂之中,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按图索骥,将讲武学堂内凡是非梁氏一派的军官全部逮捕,关入狱中。稍有抵抗者,便即当场格杀。

当罔仁忠在讲武学堂大开杀戒的时候,梁乙逋亲自率着五千精兵,兵分两路,气势汹汹地杀向仁多保忠部的驻地。

“把两个坊门封死,听本将号令行事!”梁乙逋的语气十分从容,却透着丝丝杀意。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坊门突然大开,两百余身着瘊子甲的兵士从坊中冲了出来,整齐地列成两队。“张弓!”随着一声尖锐的号令,两百张弓整齐地拉开,二百枝羽箭的箭头一齐指向梁乙逋,在冰冷的阳光下,反射着夺人心魄的寒光。

仁多保忠身着铁甲,踩着沉重的步伐,在几个武将的拥簇下,从坊中走了出来。他每走一步,街道便仿佛震动了一下。

梁乙逋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勒马退了半步。

“梁将军来访,末将未能远迎,还望恕罪。”仁多保忠哈哈笑道,仿佛是和梁乙逋叙家常一样,“请将军营中叙话!”仁多保忠一面说着,一面侧身让到一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梁乙逋如何肯上这个恶当?一旦进了那营中,岂非送上门去给仁多保忠当人质?

他坐在马上,哈哈一笑,执鞭抱拳,向仁多保忠笑道:“将军不必客气,在下此来,特为公事。”

“噢?”仁多保忠眉毛一挑,“公事?”

梁乙逋干笑着点了点头,脸色转瞬之间,便严肃起来,“奉旨意,着仁多保忠部,即日离京,不得逗留。”

仁多保忠上上下下看了梁乙逋一眼,冷笑道:“梁将军不要讹我,既是奉旨意,末将想看看圣旨何在。”

“这是陛下口谕。”梁乙逋的脸也黑了下来,“仁多保忠,你是要抗旨么?”

“末将不敢抗旨,末将只怕有人假传圣旨!”仁多保忠的脸也沉了下来。

“敢抗旨者,格杀毋论。”梁乙逋咬着牙,几乎一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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