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肮脏岁月-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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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兰出月后,不可避免地知道了养婆婆去世的消息,过份伤感的她,一夜间断奶了。
接下来灾祸连台,半月后的又一个深夜,凄苦伶仃的养爷爷也随养婆婆悄然而去。从此,老天爷为莫伟王兰留下了人世间唯一一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小姨妈妈——莫玉茹。临退休的莫玉茹,在朋友的介绍下,认领了年仅五岁被人遗弃的养女:丫丫(即莫巧芸)。
回忆往事使莫伟黯然神伤,以后曾数次在回信中,在电话里向王兰表示深深愧疚,然而王兰却用深情回说“为了那份刻骨铭心的爱,值!”
在艰难中苦熬的莫伟,始终无法将心理重负平稳下来,其间,他以为了更好配合宿舍跟食堂管理为由,婉拒了随办公室人员全体迁入快乐度假村。对此,王总非但没觉得受骗,反而表扬莫伟以大局为重。其实莫伟最真实目的是为了更加贴近工人,以期不漏机会地“搞里乱”。当年底,年度先进评选时,王总破例给莫伟评了白领员工五千元最高奖。意外收获让莫伟惊喜,他终于明白了“搞里乱”跟那句“说假话办大事”一样,都是“真理”。
(7)
一九九四年元旦后,眨眼间新春佳节将近,离家两年的莫伟终于决定回家了。
节前的某一天,莫伟借着公差来到滨海火车站打探车票行情。谁知,正当莫伟行走在长长石阶梯上时,上方一位衣着华丽,模样富态的老太太在下行时眼看着就要摔倒,手急眼快的他,飞步冲了上去……但结果却是莫伟所料想不到的,老太太不但没致谢搀扶者,反而急急抽手嘶声大叫起来,紧接着,一个夸张的呼唤声合着疾促的奔跑声随即而至。
“莫伟!你想干啥?”
莫伟没想到疾至者竟然是兰成仁。
“妈,你受惊吓了,他是我们公司的工人。”
老太太仍旧惊恐着道:“哎呀呀,忽然间冒出个大丑怪,吓死我了!成仁哪,你成天尽跟些啥人在一起哟。”
兰成仁听后,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盯着莫伟,恼怒道:
“喂,我说你也不要太突然了嘛,弄不好会吓死人的!”
莫伟望着母子远去的背影,回想着兰成仁刚才的呵斥……
老狗不日的烂下水道!奸佞小人!我未必真就令老太太如此憎恶?莫非我真的注定继承了父母的最丑?那我养婆婆养爷爷、小姨妈妈、巧妹、妻儿咋就不……莫非丑人、穷人连做好事也不配?!富贵真会逼人?!滨海真就是个挣钱快活人情冷漠,“既遵从传统又违反传统”的鬼城市?!
再无心打探车票的莫伟,怀着满心沮丧与悲愤走离车站,内心的滔涌仍未平息下来。
莫伟迎着寒风,走在车水马龙展示着节日盛装的光彩大道上,他望着眼前鳞次栉比的高楼,想着自己屈辱的路遇,心中在憎恶富贵逼人的同时,又无不渴望着金钱滚滚而来。陡然间,莫伟把自己半生以来所有的不解与悲哀转换为一个深深的、大义不道的恨,他怨恨生父母只给他缘分不给他名份,把自己孤零零抛在这个没有血亲的土地上;他怨恨养父母只给他名份又不给他温暖,更恨滨海这个因穷与丑给他带来难消屈辱的绝情城市。
这年春节,莫伟取消了立意回家的想法,只除给王兰寄回两千元钱,甚至连一封家信也没写。
……
四月滨海,气象万千,大地早已是一派生机盎然的勃勃景色,在海洋性气候的调节下,夏日般炎热过早地烘烤在滨海人身上。
下午上班仅十分钟,莫伟正在办公桌前整理杂务,面前的电话响了。
莫伟拿起电话道:“你好,我是莫伟。”
“莫大哥好,”电话里,一个年轻而又声音甜润的女人道“我是你一位朋友的朋友,现在你这位朋友也来滨海了,想约莫大哥见见面。”
“能告诉是谁吗?”
“见面就知道了嘛。”
“啥时间?”
“请问你今晚有空吗?”
“那,行吧。”
“好,晚八点,电视台大钟楼前见。”
……
晚上,好奇心驱使莫伟早早如约前往。
莫伟没在指定地方等候,而是在钟楼对面街心花园坐着,不停向钟楼方向瞭望着。
七点五十分,莫伟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钟楼前,呵,王刈! 这小子几时又来滨海的?刚到?下午打电话的女人是谁? 莫伟估计打电话的女人也会到场,于是便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果然一位高挑女子靠向了一身派装的王刈,两人挽起了手,一付很亲热的模样。
王刈离婚了?她是王刈的啥人?会是给我打电话的人吗?莫伟边走边琢磨着,一直走到两人身后才呼唤了王刈。
此时的王刈更见英俊潇洒了,转身高兴道:“哎呀呀,我的老兄!一声不响就到了。”
分别近两年,两人亲热地握起手来。
王刈道:“还在我幺姐那破公司?没想过跳槽?”
莫伟道:“一切照旧。”
王刈以从没有过的欢快对莫伟道: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田洋小姐,也是我们渝州人,滨海某外资健身器材制造公司传销部副经理。今天下午就是我请田洋小姐给你打的电话。”
莫伟眼中的田洋,笑意甜甜,洋气十足,花容般的外貌,大而亮的眼睛,眉宇间透着迷人的媚艳,浑身泛着青春与活力;淡宗色兰花发式,身段优美,水磨兰牛仔装衬托出粉白肤色,好一个典型都市漂亮青春小姐。莫伟唯一对田洋那对似要胀破衣服的巨乳感到不雅且假,日后才道知,田洋的巨乳不仅是真的,而且还给其带来了致命灾难。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莫伟笑着道:“你好,田洋小姐。”
田洋大方道:“你好莫大哥。早听刈哥说你是个非凡的人。”
莫伟明白田洋所说的“非凡”,无非是听了王刈讲过的许许多多,但他不反感,反倒认为田洋很会说话。
“谢谢田洋小姐。不过,你也同样很非凡。”
“哦,我咋又非凡了?”
“女人漂亮是张牌,纵横四海不言败。”
“好哇,那我以后就用漂亮打天下。”
田洋极善言辞,一派甜腔,时而娇娇普通话,时而乡音诱人,特别是那极具夸张的笑声,浑身上下散发着扑鼻而至的醉人幽香,大有将凡夫俗子摄入撩魂夺魄的虚幻境地之势。
莫伟跟着王刈来到田洋自称为“现代闺阁小雅居”的宿舍。
佈置明爽的“雅居”的确不失为现代青春女性的特殊住所,满墙张贴的歌星影星,以及几近男女媾合之意的大彩画,表示着房主与时下同龄者追求的合拍。
入座之后,莫伟接过田洋递来的饮料道:“王刈,想从栽倒处爬起,行,好性格。”
王刈就着烟灰缸,磕了磕烟灰道:“不行也得行呀!回去跑了一年多车,出过一次事情,结果一切白搭。老婆又逼得紧,加上自己也一心总想再来滨海,春节正在犯急,有朋友来信约我再到滨海,来后才知道,朋友原是电视台广告部的副部长,我现在为电视台跑广告,每成一笔提10%,因为没有没大客户,所以只成过一笔,就这样还全仗着田洋,后来我就加入了田洋的传销。我说莫伟,你现在学会搞里乱没有?”
“懂,但不好办。”莫伟决心不向王刈透半点儿实情。
田洋道:“莫大哥听说过传销吗?懂啥叫传销吗?”
“不懂。”
王刈煞有介事道:“老兄,我这样对你说吧。传销就是厂家甩开商家,以最传统方式直接占领市场,特别以内情人员传亲带友滚雪球似的扩展销路,促进销售。所谓最传统的就是最可行的,就像你妈妈的书法一样,越传统越找钱,这你比我更懂,据说国家有关机构马上还要出台《传销法》,以确保传销的合法进行。目前,以田洋她们公司的‘天寿’牌多功能便携型人体颈足式‘健康摇摆机’为例,‘天寿’仅是她们公司众多开发品中的一种,是目前结合东西欧国际市场同类数百家产品,历经三年研制及数十名中外专家考证后才投入市场的最前卫品牌,国内绝对领先。该机可谓神奇,积健身、预防、治疗近百种疑难杂症为一体,备受社会各界青睐,说夸张一点儿,谁要能买上一台就等于往家里搬回一座小医院。”
田洋笑着插话道:“而且体积小,一尺见方,重约两公斤,价不满四千元。”
莫伟道:“啧啧啧,如此小巧,价格太高。”
王刈有些不悦道:“荒唐! 实在荒唐!都高科技时代了,想不到你老兄看问题还这么迂腐,竟拿价格、重量划等号,这不等于拿珍珠比跟尿包么?!实在是太荒唐了。 我再给你解释一下啥叫‘传销’吧。顾名思义,‘传销’就是首先将自已当作自购自销的首席上线,然后再扩展能言善吹的亲朋作下线,凡经你发展的下线,也不管这些下线将来又发展多少下线,但作为他们的首级上线,你就可以在所有下线实销基础上抽利30%,发展的下线越多,下线们又滚雪球似的再发展,发展越多你获利就越多。就这样,靠其树根达其树身,最终枝繁叶茂,到那时,老兄,你这棵大树就撑破天了。”
“这种事情我不善说。”
“不善说?那是你不愿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只要你莫伟用了心,一张嘴胜我王刈十张嘴!这样吧,到时叫田洋给你搞点儿资料,先看看再说。莫伟,就凭你那付诚实的面孔,看在钱的份儿上,干吧。”
田洋在一旁推波助澜道:“莫大哥,传销有普通级、正副经理级、正副部长级,和所在地区的正副总裁级传销大王,共七个级别。只要你能做上总裁级就可以享有每年一次的‘新马泰港澳’三国两地一月游;如果你能作为公司钦定内册传销人,即使做上副总裁也可以享受总裁级待遇。只是这种名额很俏,如果你愿意,看在刈哥份儿上,我可以尽力而为。莫大哥,小妹妹是在推你走上坡呀,何乐而不为呢?!”
莫伟仍旧不放心道:“我总感觉有种骗人的味道。”
王刈以一付老道的口吻道:“如有这种感觉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了。不过嘛,这世道的确骗术也太多太多,如今社会,金钱作俑,就连我们这种正派人有时也难免心生骗人一把的道道。”……
莫伟虽说在听了王刈田洋巧如簧舌般,把“传销”吹的天花乱坠后,却没心动,为啥?原因是他在不经意中发现王刈跟田洋分明在用目光传递着啥;再者,他感到两年不见的王刈正在发生着明显变化,特别是王刈在一番良苦诱导又没收到效果时,连表情都变了,虽说瞬即又回归平和,但这一切都没逃过莫伟用心防范的双眼。
莫伟正在想着,王刈田洋的对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田洋,你说,这钱,它到底是个啥?”
“钱就是家资丰厚、潇洒俊美的白马王子。”
“我说呀,钱就是田洋一样的仙女。”
“莫大哥,”田洋转向莫伟道“你心目中的钱是啥样的?”
莫伟淡淡一笑道:“我没有你们这么多联想,钱就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
聚至午夜,莫伟与王刈田洋留下“是否搞传销尚需考虑”的话后,回转归途。
对莫伟来说,从新年伊始就注定他要“好事多磨”,首先因兰成仁母子的事情,紧接又因王刈田洋传销的纠缠,而后又是早被他窥出端倪的公司内部帮派斗争终于冰山出水了,事情首先因马小波而起。好长时间以来,终日为王总不平的马小波,实在不忍兰成仁等人常在背地散布王总恶言而仗义拔刀,结果公司内部终于爆发了“蜀、渝”两帮大争斗。公司内部从生产到外部销售,中干、技术人员以及工人大多为 “蜀都帮”,公司干群超半数发难于王总,原本一番上好行为的马小波,只因其草率之举反让王总下不来台,顿时让王总落入了举步维艰境地。紧接着,公司内又有人向总部告王总黑状“认人唯亲,对企业管理不善,作为企业承包者,竟然不考虑公司利益和职工利益”。没想到发难者们的后台竟然是平时在王总面前像哈巴狗一样的兰成仁,而兰成仁的靠山又是其在内地总部做高职的姐夫,从不公开为难莫伟的兰成仁近来换了个人似的,对莫伟的工作也开始无故不满,横加指责起来。总以开创元勋自居的王总,顷刻间宝座岌岌可危,为了暂度险关,王总不得不用权益之计拔掉即将引起更大“爆炸”的“炸药包”,亲自宣布开除马小波这匹所谓的害群之“马”。
虽说莫伟从不参予公司内任何一方争斗,但他依然还是因“恨屋及乌”逻辑,被兰成仁理所当然列入王总一方。莫伟感觉自己在公司的前途已是未路了。莫伟想试着去“跳槽”,但却又无新所在,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就这样回去后,自己将以何面目面对家人。莫玉茹那句“把父辈遗传的精神拿出来拼”的话深深刺激着莫伟,然而,说一个“拼”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