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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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少年一瞬间,她被惊醒了,难道真是隔了一世吗?
少年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冷然地站在风中,风吹起他的乱发,凌乱如丝,清秀的脸庞竟然生硬了几分,他表情落寞,说不清的抑郁,清澈的眼神此刻深沉无比,一望无底,脸上早已没有昔日如水笑容,没有任何表情地站着,流露出坚毅的气质。
惊诧于他骤然的改变,归晚哑然道:“修文你怎么啦?”
被那一声清淡的声音唤起,管修文一阵喜悦涌了上来,他已经站了许久,看到她落泪,她茫然,她心不在焉,他尽收眼底,但是她没有注意到他,他等着,终于等到她的轻唤。
一刹那,好像听到了冰破裂的声音,归晚睁大眼,看着那少年露出以前那种亲切的笑容,如水清澈,先前的凌厉似乎是假象,少年还是那个少年,没有改变,舒了一口气,归晚心安了点,刚才那个管修文真让人有点害怕。
少年开心地笑了,发自内心的,走向前一步,温和道:“你没事吗?没有受伤吧。”等归晚明确地摇了两下头,他心安了,淡笑不语地注视着归晚,隐含着一种复杂。
真正感到震惊的,是楼澈,看到少年的一瞬,他就感觉到某种奇特的感觉,这个少年的心境发生了大变化,才会变得如此怪异,如此可怕。身上带着如刀刃般的凌厉,眼神中多了一份锐利和专注,注意到他看着归晚的眼神有些痴痴的,太过于深沉,心下不悦,心里多了一丝烦躁,启口道:“管修文,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说完,扔下众人,带着归晚向营帐走去,同时吩咐大夫进帐为归晚诊疗。
看到他们远离,管修文刚才还清澈的笑容顿时敛去,站在风中,冷冷然,看着那个牵挂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没有比刚才更深刻地感受到,他需要权力,需要财富,需要地位,突然间,他涌起无限的欲望。
想拥有可以抗衡楼澈的力量才能接近他的渴望
凤栖坡上又是忙碌一片,士兵们处理着各项琐碎的情况,营帐内大夫进出不停,谷上士兵休息无数,一个少年站在风中,遗世而又孤独
天开始亮起来,可惜没有人抬头,没有人发现,天空早已是风起云涌。
东风难醉 世事难料
“情况怎么样?”清风似的声音里似乎有点忧虑,楼澈站在营帐前询问身旁的大夫。
“夫人气血衰弱,还受了惊,”大夫看着眼前这位高权重的年轻丞相,有点惶惶然,在宫中当御医多年,从没看过他如此明显把情绪表露在外,语气谦恭地说道,“夫人的伤势并不严重,只要好好调养些时日就可以了。”
舒展了眉心,楼澈轻点头:“去开药方吧。”蓦然一转身,撩起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营帐内沉静地没有一点声响,一阵安神的香气飘在鼻间,举步走到桌旁,打开香炉,捻熄炉中的熏香,楼澈转过身,定神看向营帐中间的床。铺了一层羊毛毯的床牙上,此刻沉睡着一抹纤细身影,漆黑的发丝散在雪白的毛毡上,带着略显苍白的病态美。
走到床边,轻身坐下,温柔地拉过羊绒毡毯,拉到归晚的颈部,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忽然手下毡毯一动,他转眸,正好对上归晚眼帘微微颤动,徐徐睁开的眼,黑色透亮的眸子繁星一般幽深。
“夫君大人……”归晚悠悠地唤道,头还昏沉着。
楼澈注视了归晚一眼,并不回答,面无表情,见她想要坐起身,拿过绣枕,垫在她的身后。
见他毫无表情,归晚恍然,开口问道;“夫君大人,气恼我吗?”刚坐直,觉得一阵天眩地晕,她倾身靠在绣枕上。
心里说不出的郁结,楼澈略寒着脸,注意到归晚身体不适,莫名的心疼,忍不住薄斥:“你不要命了吗?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差一点,她就葬生谷底了。
归晚浅浅一笑:“我是想来阻止的,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多么微薄。”幽幽的声音带着神伤的哀叹。
听到这样哀伤的话语,楼澈始料不及,本来想要斥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看着这个自己百般保护和宠爱的女子,这次居然做出这么危险的事,让他担够了心。想要训斥,又有种不舍的情绪,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归晚,你为何对皇后的事这么上心?”
归晚莞然沉吟半饷,在楼澈几乎认为她不会回答时,悠然启口:“夫君大人又为何对皇后的事这么上心呢?”
楼澈哑然,有种欲说不能的感觉,看着归晚微微苍白的脸色,说道:“并不是我针对皇后,今天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沉然说完,语气又柔和下来,“归晚,你不要再理会这些事了,我会处理的。”伸手拢过她的头发,帮她拉好毡毯,就怕凤栖颇上阴阴寒意让她伤上加病。
“不能不管……”在楼澈有些诧异的眼光里,归晚轻喃道。
楼澈皱起眉,心里惊诧不已,不等他开口,归晚续又说:“夫君大人,听我说个故事好吗?”
知道她此刻要说故事必定重要无比,楼澈不语,沉默地等待。
归晚把眼转开,凝神对着桌上的香炉,徐徐道:“我的娘亲,二十年前是个有名的美人,生性洒脱,还带着三分泼辣……”
楼澈微怔一下,蓦地想起他们成亲时,归晚的父亲刚辞完官,两袖清风地走了,连女儿的婚礼也未曾出席。而她的娘亲,只是听说几年前仙逝了。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她会说起身世,难道其中有什么隐衷?注视着她露出迷离的容色,他定心地听下去。
“娘亲在年轻时候,曾经爱过一个落地的书生,不顾家族反对嫁给他,还生了一个女儿,可是两人生活却并不如意,后来娘亲离开了那个男人,嫁给我父亲。”简单几句话,概述了一个女人的一生,里面却透着苍凉的味道。听到这里,楼澈的眉心慢慢拢起,有点猜到故事的含义。
归晚停了停,勾起一抹苦笑,又说道:“我在家中从没见母亲真正开心过,她总是忧虑重重,极少展颜。她很疼我,可以说是极尽宠爱,对哥哥却不理不睬,相反,父亲喜欢哥哥,不喜欢我娘亲身体很差,在我十四岁那年,已经重病缠身,尽管父亲到处求医,依然回天乏术。娘在死之前,很想见那个她离弃了十多年的女儿,她对我说,她把对那个女儿的疼爱双倍给了我,希望我以后能把这份情还给那个无缘的姐姐。”说到这里,归晚半躺下,似乎不打算说下去了。
楼澈楞住,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仍试探地问道:“你的姐姐”
归晚转过脸,定定地看着楼澈,淡然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皇后就是我要还情的人。”那么洒脱自如的眼眸里含着一种坚定。
室内顿时有片刻的沉静,楼澈也不知如何对应,只能看着归晚,脸上显出深思的表情。
归晚莞尔一笑,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拢到一边,状似轻松地问:“夫君大人怎么办?”
楼澈凝眸,有些不解,一丝不祥的感觉涌上来,让他有点心烦,片刻间,说不出话。
“怎么办呢”归晚笑语道,一种凄然的感觉浮上来,“我要保护皇后,你要保护萤妃,也许我们的立场对变得敌对呢”
“不会的。”一声断然打断了她的揣测,楼澈肃然道,“这本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心烦,一阵阵的心烦,从来没有想到过,会从她嘴里吐出“为敌”这个词,让他的心顿时有种沉下去的感觉。
“归晚,针对皇后的并非是我,而是身为一国之君的皇上,你知道吗?”楼澈解释着,夹杂着说不清的慌乱情绪。
归晚笑了一下,彷徨之态尽显,幽然道:“没有萤妃的皇上会这么做吗?”
楼澈不语,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此明显,让他没有转还的余地。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失,而在这个营帐中,却有一种时间被冻结的感觉,隐隐一种压迫感强烈地传递开来。
“归晚”楼澈启口,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温润低沉。
闻言,禁不住轻轻一颤,归晚感到阵阵酸涩,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夫君大人曾经答应我,满足我所想我一直都相信,但是,如果碰到萤妃的利益呢,夫君大人依然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沉闷快要窒息了,空气沉重地似乎能把人压垮,楼澈不开口,脸色阴沉,看不出所思所想。归晚轻叹口气,感到疲累无比,伤神,伤情,又伤心突然整个人从羊毛毡毯中钻出,伸出手,在楼澈一诧异间,勾住楼澈的脖子,带着无限旖旎和轻柔,把头靠在楼澈的肩上,三千青丝散在楼澈胸前,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夫君”
一震之间,他差点忘记了呼吸,归晚从不主动亲近别人,但是此刻,淡淡的馨香扑鼻,萦绕在身边,心一悸,不自觉地伸手抚过那黑绸般的青丝,他惊讶自己竟然不能平复心跳,有些贪婪地享受这一刻旖旎时光。归晚醉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想到有一天,我们如果站在敌对的立场,我会感到多么神断魂伤啊”话音是甜的,扣人心扉,其中却隐藏不住那无奈的悲叹。
楼澈感到脖颈处有点湿润的感觉,温温的,水珠流入衣领中,炙热得似乎要烫伤他一般,怪异的苦涩感弥漫开来,让他的心不能喘息地沉落
归晚倏地抽回手,往后靠去,瞬时离开楼澈的怀抱,依在绣枕上,有些失神地对着楼澈。
香味突然消失,温暖不再,错愕间想要张手抓,却只是牵住了几缕发丝,楼澈怔然看向归晚,却看见她繁星似的幽深眸子,隐含泪光,半依着,看着自己,焦距却在其他地方,半片桃花似的唇带着几不可见的笑,美得不胜悲凉。
心空荡荡的,有点抽痛,伸长手,抓住眼前的人,他一把把她重带进怀中:“归晚我们不会敌对的。”
感到怀中人不安地想要退却,他扣住她的腰,搂地更紧,心有些乱,喃喃出声:“归晚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该拿你怎么办?
*天载二年春,“护国寺”一案终结,歼灭乱党三百余人,经查明,此事牵连甚广,国丈也牵涉其中。圣颜大怒,以国丈府为主的诸多官员受到贬迁,本以为皇后会遭废黜,岂料一班重臣同时求情,深表皇后无辜,后位终于得保,后宫恢复平静。
转眼已是春末,全国科考开始,“护国寺”事件并没有影响科举,一切照常进行着。
京城的百姓们今年特别兴奋,原因无他,今天的新科状元,俊美非常,年少多才,颇有当年楼相之风范,听闻他正是楼相的门生,一下子,朝堂和京城喧闹起来,话题都绕着这个转。
今年科举的榜首名为管修文,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那个少年的来到,将带来满城风雨。
东风难醉 画中美人
“楼相楼相”听闻一声声叫唤由远及近传来,楼澈顿下脚步,转头望去,一个穿着蓝袍的年迈老者快步迎面跑来,俨然是三代老臣,先帝极为信任的吏部尚书严纲。带着不动如山的温和笑容,楼澈等待他的接近。
近到跟前,气喘吁吁,严纲脸色因为急跑而显得通红,乐呵呵地开口道:“楼相,听说那新科状元是你得意门生?”
楼澈微笑着点了点头,见他平息了喘气,举步向朝堂走去,后面严纲急忙跟上,一边还不住夸口:“才高八斗,跟当年的你颇像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想起那新科状元人物出众,非一般可比,严纲感慨万千,这个少年俊才的时代
听他生出叹息,明白他的心思,楼澈开口道:“严老宝刀未老,何以如此感叹?”
听到“宝刀未老”四个字,严纲也不禁高兴起来:“哪里这是新一辈的天地了”唏嘘不已,突然想起一件重要至极的事,忙开口道,“楼相,可知道昨天弩族使者已经到京了,今天要金殿面圣。”
楼澈轻一挑眉,发出简单音节;“哦?”
听他似乎不知道这事,严纲忙解释:“弩族和我朝争战多年,硝烟从未真正停息过,可这次,着实奇怪,弩族居然派了使臣来,有投好之意,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他一晚没睡,就为了此事担心,今天赶在上朝前急忙找楼澈商量。
楼澈闻言也有些微诧异,弩族求和并非没有过,但是半年前刚抓过弩族王子为人质,弩族人最记恩仇,本以为他们会肆意报复,谁知沉寂这么久,竟然来求和?隐约感到不对劲,但一时之间猜不透其中奥妙,楼澈依然淡笑如风地道:“这件事等会金殿面圣时自有分晓了。”
严纲点点头,两人同时迈入大殿之内。
文武百官基本已经到齐,朝堂中议论声纷纷,在皇上没到之前,大家畅所欲言地讨论着。见到楼澈到来,议论声轻了不少,纷纷点头招呼,要不就是深深低头。楼澈向着大殿中最接近龙椅的地方走去。忽瞥到一抹降红色的身影站在大殿最北测,细看一下,是新科状元管修文,他似乎也感觉到楼澈的视线,转身看到楼澈,恭敬地低下头,唤了声“先生”,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