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再嫁-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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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
这天黑的早,难怪这时候掌灯也是黑乎乎的,叶子衿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将灯花挑一挑,屋子里太暗了,眼睛疼。”此话一出,自然有小丫鬟揭开了灯罩去挑灯花。烛火跳跃了几下,屋子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叶子衿也不欲起床了,只是肚子里早早唱起了空城计,便笑道:“我饿了,去厨房传几道菜来。”紫苏一听,忙问:“小姐要吃什么?”叶子衿才醒来,只觉得嘴里干涩又乏味,便说道:“先端一碗杏仁茶来我吃几口,这大晚上的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好菜了,就让厨房随意炒几样,只是不要放猪油,多放些辣椒便罢了。”
紫苏难得见到她兴致高昂想要用饭,一一记下了,而后欢天喜地的命人去厨房做。最先端上的是杏仁茶,叶子衿也着实是饿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到最后已经见了底才放下。紫苏恐厨房手脚慢,又拿了几盒点心让叶子衿填填肚子。
叶子衿却只是吃了小半块,便推开了,她素来不喜欢甜食。知道紫苑端着饭食进来,才眼中一亮。芳香四溢间,紫苏早早就将炕桌摆了上去,又在叶子衿面前的被子上铺上了一层布,才将饭菜端了上去。
第一道菜是酱白菜炒冬笋,身为土生土长的燕京人,没有不吃酱白菜的,叶子衿也极喜欢那酸酸的口味,见着心中欢喜,笑道:“也算得还知道我的口味。”见她高兴,紫苏也抿着嘴笑,又揭开第二道菜,却是芙蓉干贝,第三道就是瓦块鱼。
叶子衿不会挑刺,见了鱼,就觉得头疼。不过用来配鱼的那些小菜却是喜欢的,这顿饭她竟然吃完了整整一大碗饭,最后还喝了小半碗燕窝。接过茶盅,漱了漱口,叶子衿摩挲着肚皮,眯着眼,靠在大迎枕上,显得十分惬意。
北风呼啸而过,咯吱咯吱的窗棂下,明亮的宫灯照的屋子里犹如白昼一般。
空荡荡的屋子里,拉出两道长长的黑影。
“明儿个,就是我娘的祭日了。”楚夕暮的脸色,在宫灯下,显得有些苍白。宋宁默瞥了他一眼,“你打算如何?”“自然是要亲自拜祭的。”楚夕暮眼里泛起了苍凉之意,“我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也不曾回来过,这次说什么也要亲自去上一炷香。”
“我和你一起去。”宋宁默淡淡瞅着他,“论理我也该走一遭。”
“不必了。”楚夕暮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决绝,“我正好有些话,要亲自对我娘说。”宋宁默倒也不坚持,靠在雕花柱子上,一条腿支着地,另一条腿斜斜的弯曲着,整个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那事你决定好了?”
“嗯。”楚夕暮淡淡应了一声,自嘲的笑:“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宋宁默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抛来抛去,似是在玩杂耍一般,“你不在的这几年,皇上又换了一批新人,这一次出头的是李贵妃。”
“不过她老子倒是火气太大了一些。”宋宁默耍完着匕首,一道寒风划过,“竟然气得吊死在陈侍郎家门口了。”楚夕暮目光微闪,“哪个陈侍郎?”“吏部的陈侍郎,靠着祖上的荫庇,你不知道也是常情。”宋宁默嘴边勾起了一抹冷笑,“怕是现在李贵妃咬碎了银牙想找陈家报仇呢!”
眨眼间,楚夕暮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宁默望了望窗外黑漆漆的天,将匕首收在了袖子中,“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楚夕暮还来不及说话,就见窗户嗖的一声打开了,而后宋宁默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屋子里。朱红色的地板上,又几片雪花在那间隙里飘了进来,久久不融。
楚夕暮亲自上前合上了窗子,看着那雪花,呢喃道:“这屋子里果然是太冷了。”
宋宁默走了一阵,才弯腰登上了隐藏在不为人知处的马车。小厮披着斗篷,正在马车前候着,见了他来,一扬马鞭,马车徐徐朝前驶去。马车在垂花门前停下,宋宁默一跃而下,就见川穹守在门口,踱来踱去,双手不住搓动。
“什么事?”宋宁默冷声问。
川穹看着他肃然的脸色,一时之间有些迟疑。然而自家主子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您不在的这几日,大王妃正筹谋着为您说亲。”“说亲?”宋宁默神色不变,“是哪家的女儿?”仿佛听见今日下大雪一样的平常口气,显得漫不经心。
或许婚姻大事在他心中,丝毫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川穹忙说道:“是盛国公府的二小姐……”宋宁默想了想,眉头微蹙,“是叶家的小姐?”川穹连连点头,又加了一句:“我打听过了,叶家的二小姐同陈侍郎的公子和离了有大半年了。”
“陈侍郎?”宋宁默眉头拧得更紧,快步走进了王府。
川穹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几乎不敢看他的脸色,“听说王爷也答应了,明日就要派人上门去提亲。”宋宁默似乎丝毫不觉得寒冷似的,一把扯下斗篷,“我知道了。”川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这事情,您要不要再去和王爷说说?”
“不必了。”宋宁默向来惜字如金,哪怕是在服侍了自己十多年的小厮面前,也从不多话。薄唇抿的紧紧的,带着一阵寒意朝着西院走去。经过正院时,屋子里还泛着橙黄色的灯光。在拐角处,却遇见一群人打着灯笼缓缓走来。
宋宁默定睛一看,却是他兄长宋思平,侧过身子让他先行。却见宋思平眉头微蹙,“这早晚的,又出去鬼混了?”“喝了一会酒。”宋宁默应了一声,并不大给他面子,继续向前走。却被宋思平厉声喝止:“你也是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不着家,不知道轻重?”
宋宁默瞟了他一眼,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倒是叫大哥失望了,只可惜我就是如此不成气候……”宋思平气的脸色发白,“明天爹就派人去盛国公府提亲,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日后如何,也不必我来教!”气鼓鼓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吵什么?”正坐在屋子里的晋王听见外头的吵闹声,大步迈了出来,一出院子门就见宋思平满脸怒色的望着宋宁默,而后者却一脸的淡然,显然是将宋思平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了。
“你不用管他!”晋王剜了宋宁默一眼,望向宋思平,“他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白费口舌。”宋宁默仍旧是面色坦然,对于晋王的话,有些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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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暖(一)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暖(一)
宋思平望望父亲,又望望幼弟,最后垂下了头。
宋宁默见着二人再无别话可说,冷萧萧的转过了身欲离开。
晋王却在身后说道:“等成亲了,立刻搬出去!”殊不知此话正合了宋宁默的心意,他更是一言不发的继续朝前走。后头的晋王气得七窍生烟,这么多年,他没有见过谁家的儿子,在父亲面前,也敢这样的顽劣。
宋宁默从始到终,脸色就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直到进了西院,脸色才柔和了些。抬眼望去,西院的的角落,屋子里已经没有灯光,想必二王妃已经歇下了。宋宁默走上前去,问龙葵:“娘可吃药了?”
“吃了。”龙葵忙不迭点头,“只怕这时候已经睡着了。”宋宁默淡淡点头,望了一眼,才转过身。却被龙葵叫住:“二公子!”宋宁默顿住了脚步,却并不转身看她。龙葵咬了咬唇,才低声说道:“王妃听说大王妃替您说了叶家二小姐为妻,才喝下去的药又吐了出来,我们劝了好一阵,才勉强又吃了药。”
宋宁默眉目间满是寒意,“连自己的命都无法做主,谈何儿子的命?”龙葵一愣,似懂非懂的看着宋宁默修长的背影,一时接不上话。宋宁默却抬脚就走了,雪白的身影很快和这满地的皑皑白雪融为了一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宋宁默眼中没有了一丝温度,坐在书房内,翻看着手上的书页。信手从书案下取出一个空心小竹筒,吹了个口哨。一身黑色劲装的艾叶似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公子请吩咐。”“替我查查盛国公府的二小姐。”
“是。”低沉的声音,似从地底下发出来一般。“明日我要知道最详细的消息。“宋宁默又加了一句。艾叶又应了一声,声音却已在窗外了。宋宁默这才重新拿起手上的书翻看了半晌,直到水漏里的水,一滴一滴的落下,一个轮回。
已是子夜时分。
宋宁默推开窗,透了一口气。混沌的脑子,在这时间,变得格外清醒。
望着这一层厚厚的雪,宋宁默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自己尚年少,而皇后也还活着,只不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那时候他去宫里陪表哥看雪,两个人就坐在亭台上,一人拿着一柄木剑,似模似样的舞剑。
而那个时候,皇后似乎穿着月白色的袄子,整个人的脸色显得更是苍白。
就像,就像如今,二王妃的脸色。
姐妹二人其实十分相似,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
而那个时候,二王妃还没有病倒,还能笑眯眯的站在皇后身边,看着他们表兄弟二人玩闹。那时候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早已不知道皇后同二王妃说了些什么。可是有一句话,宋宁默到现在还记得。
每一次想起,胸口有一处,就崩裂一般的疼痛。
花开花落,多少风流年少,人如旧。
那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候,亭子里都落满了雪的时候,当时的皇后所说的一句话。
那时候,他不懂,楚夕暮也不懂。可仍然觉得忧伤,因为那时候,她看到原本笑呵呵的母亲,落泪了。没多久,就传来皇后病故的消息。那时候见到楚夕暮,他似乎瘦了一圈,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
其实是同病相怜。
楚夕暮的父亲,是当今天子,一直想要做一个万民敬仰的明君,只是到底缺了些什么。耳根子软容易听进谗言,又喜欢疑神疑鬼。这样的人,终究是难成大器。不过宋宁默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真要是胆敢说出去,哪怕他是皇帝的亲侄子,也不管用。
没做成留名青史的明君,也没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看着楚夕暮,宋宁默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其实楚夕暮,原本不叫楚夕暮的。他叫宋夕暮,曾经是被皇上寄予厚望的长子。只是可惜,他小小年纪,光芒太过耀眼。为人父者,自然该是高兴的。可偏偏,他的父亲是皇帝。这世上从来不乏父子相残的惨剧。
宋宁默时常想,如果皇后没有死,会怎样。
只是可惜,也不过是想想。
随着皇帝新立了皇后,楚夕暮的处境越发的难过。好在他也有几分自知之明,没多久就推脱身子抱恙,要离宫静养。这时候皇后去世也不过一年半,皇上到底还是念了几分旧情,准许他云游四海。
字面上是这个意思,其实等于是自我放逐。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宋夕暮变成了楚夕暮。
楚夕暮离开燕京的那一天,宋宁默亲自去送他。两个人沿着青雀大街一路走下去,一直望着那见不到尽头的大道,延伸到不知名的远方。夕阳西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的极长极长。那个时候,宋宁默望着楚夕暮的侧脸,轻轻吟诵:“花开花落,多少风流年少,人如旧。你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楚夕暮的唇色一如他的脸色一般苍白,不久前他还是极有可能成为一朝天子的大皇子,世事变迁,他心中的骄傲,抱负,一点点被磨光。然而听见宋宁默这句话,他沉默了良久,才轻声说道:“或许几年后,我会明白。当然,若是那时候我还在人世的话。”
宋宁默心中猛地一颤。
【文】这么多年,楚夕暮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兄弟。
【人】他如沐春风的笑,“那我等你回来告诉我。”楚夕暮不过是微微点头,飞身上马,只带了一个小厮,绝尘而去。宋宁默望向他离去的方向,艳丽的彩霞布满天际,而后渐渐褪去了光芒。
【书】有那么一刻,宋宁默突然觉得这偌大的燕京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屋】“公子,您是否该歇息了?”川穹立在他身后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宋宁默转过头去,目光有些茫然,漫无目的的扫了屋子一眼,才慢悠悠点头。川穹又说道:“我去准备热水,您站了好一会,怕是都冻僵了。”
宋宁默没有拒绝。
哪怕他不怕冷,并且曾经被罚跪在雪中三个时辰。
双脚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宋宁默才觉得身上多了一丝暖意。他的屋子里向来不升火盆,内室也不例外,是以就显得有些寒冷。宋宁默却丝毫不觉,擦净了双脚,翻身就上了炕。每日到鸡鸣时分,他不消人喊,自然而然便转醒了。
冬日天亮的晚,宋宁默在院子里练了好一会的剑,东方才变成了鱼肚白。
叶子衿白天睡了一会,晚上倒不大困,也是早早的就醒了,不过她贪图这被子的温暖,叶夫人又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