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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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多端,威力非同小可。且有护阵高阶凶兽无数,孚琛推演了数十年,也摸不着生门何在,死门又何在。这回曲陵南误打误撞带回那颗蟠哲鱼丹,却一下点醒了他。他于日前数次下水勘探,终究发现,此阵虽好,却每隔一甲子会轮转阵门,届时南火转北水,东木便西金,生地变死地,水中凶兽皆为阵而设,依阵而生,阵门变化,皆随阵而迁,这便是小姑娘下水却不见凶兽的缘故。
而她打杀的那条蟠哲鱼,却显然是受阵门轮转影响过甚,一时半会寻不到该去之处,凶性大发,也得亏只是蟠哲鱼,不然小姑娘在水中性命堪忧。
死门之位,却又是阵眼之位,此时错过,便又要等上一甲子光阴,曲陵南没说错,孚琛需要她做饵诱出守死门的高阶凶兽,击杀之以图破阵。
他本就是杀伐决断说一不二之人,这徒弟留着有大用,孚琛早已谋好应对之策,倒也未必真要让她送死。
只是骤然之间,接触到小姑娘清亮见底的眸子,孚琛忽而没来由有了一丝担忧。
这种情绪很陌生。
孚琛说不清自己担忧什么,也许是这傻徒弟没准会陨落,也许是这傻徒弟活下来了也许会对他心生怨怼,也许往后的日子,再也没有一个唠唠叨叨将自己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烦人声音。
这些其实都不是他所必须要有的东西,可莫名的,他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的师傅还没想明白,便已对自己的傻徒弟脱口而出道:“莫怕,师傅在此。”
他本是舌灿莲花一流之人,最擅作君子端方,温柔曲款,然事到临头,他忽而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话一出口,孚琛便以后悔,他完全无需如此作态,自来事师如事君,修真弟子,便是师尊让他赴死,又有谁能说个不字?
小姑娘却不知为何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似的,扭头冲他咧嘴冲他大大傻笑了一个,笑得孚琛顿觉自己难得的好心犹如犯傻,险些恼羞成怒亲自把她踹下水去。
但就在此时,这个一根筋的二徒弟脆生生地道:“师傅,我不怕咧。”
孚琛冷哼道:“不怕等会就让凶兽吞了你。”
“我会先宰了它。”小姑娘絮絮叨叨道,“师傅,早些出去早些给你找大夫找药,冬天要来了,你在这呆着始终不是个事。”
孚琛抿紧嘴唇,过来会,不知为何,他徐徐解释道:“你所站之处,乃此上古冰洞阵法之死门所在,此处虽为死门,却死中带生,乃阵眼之位。此位只适阴性之人,故为师需你站此,但莫怕,师傅不会让你有事……”
“师傅,我站别处是否便无危险?”
“未必。”
“我站此处是否于破阵有用?”
“正是。”
“那不就结了?”小姑娘漫不经心地道,“尽快把事了了,比什么都强。”
她话音未落,水面突然泛起一层涟漪。
水圈起初只是小小的圆圈,随即水波开始搅动,孚琛微眯双目,手指灵力运出,曲陵南头顶的符纹骤然变大。
地底开始不稳,水潭深处的轰鸣声一阵强过一阵,整个石洞开始晃动,咔嚓一声,曲陵南脚下站着的地面,竟然裂开好大一条缝。
孚琛脸色一变,拂袖就要卷起曲陵南的腰将她拉开。
可电闪雷鸣间,那地面突如其来整块陷落,就如水底冒出一个吸力巨大的漩涡,顷刻间将曲陵南连人带石,都给卷了下去。
水下骤然传来一声凄厉兽鸣,孚琛生怕小姑娘送命,当即冲天而起,左手一道极厉火焰直劈了下去,右手同时甩出,直直探入水中,猛然一拉,将曲陵南整个人湿淋淋地拖了出来。
虽只瞬间工夫,小姑娘被拉出来时却已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孚琛来不及查看她伤了何处,顺手将她塞到身后,口念法诀,金色符文转动急速,万道金光齐齐射入水中。水内传出一阵剧烈抖动,孚琛再不迟疑,左手托起,一柄巨大的璀璨火焰刀当空出现,刀刃朝下,随时待命。
“师傅,那东西受伤了。”小姑娘忽而在他身后道。
孚琛惊诧地看她,小姑娘握着自己那柄下品法器,晃了晃,孚琛此时才发现,那剑尖处有血色红痕。
“我才刚掉进去时剑尖朝下,没刺空,”曲陵南面无表情地道,“那东西皮不厚,放心。”
她没跟师傅说的是,掉水里时一片漆黑,目不能视,可她却能闭眼以神识外探,她见着一只触须众多的庞然怪物,它双目大如牛眼,灿灿发光。
小姑娘一分犹豫都没有,举剑直接就刺了过去。
25、第 25 章
孚琛早料得此“地法天功大阵”守阵眼凶兽不是那么好对付,早已祭出“紫炎刀”严阵以待,然当地动山摇的动静传来,地下罅隙裂缝之处渐渐弥漫出一道道黑墨般痕迹,孚琛冷静自持的脸上也不禁动容,他喃喃道:“居然,是榘螂。”
“那是什么?”小姑娘问。
孚琛微眯双目,没有作答。
榘螂,凶兽榜排行第一,传闻中的上古凶兽,触须众多,剧毒无比,每个触须上均布满吸盘,能于瞬间将一个人的血肉活活吸干。它虽体积庞大,却行动敏捷,悄然无声,犹若鬼魅,最喜吸食修士血肉灵体,而被这种畜生吸干的修士,魂飞魄散,永无超生。
这种东西典籍中有记载,然便是孚琛见多识广,也从未听说,世上尚有活着的榘螂。
凶兽之所以为凶兽,除了其生性凶残,形态丑陋外,还有一点,凶兽无法修妖修一道,于修士补益不大,且自具先天天赋,并无灵性渐修,兽性天然,难以驯服,与灵兽无从比拟,与修妖之妖兽也不可同日而语。故修士若非正面相迎,一般都不愿去主动招惹,否则一场恶斗下来,能不能宰杀了凶兽另说,便是宰杀了,历尽千辛万苦,到头来往往只获一身皮肉,抑或一枚鸡肋般的兽丹,当真得不偿失。
玄武大陆若非剑修一道,需实战中增修为,寻常术修符修,名门正派中的师尊们皆对门徒循循善诱,遇凶兽需谨慎为之,不可争强斗胜,不可恋战嗜杀。
孚琛的师尊也是如此告诫于他,孚琛修道多年,命丧于他手中的人怕是比凶兽多,他自来精打细算,不做没益处的冒险,宰杀凶兽于他毫无意义,他从不主动做与己无利之事。
若不是被困此间数十年,练紫炎秘文需补充水系凶兽兽丹,他连蟠哲鱼、伛偻虫一流都懒得动手。
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高阶凶兽,都没这段时间见得多。
魜偶蛇已是百年难遇,现下又迎来了只闻其名的上古凶兽榘螂。自他收了这个徒弟后,似乎冰洞中日复一日毫无变动的日子,开始越演越热闹。
孚琛双目微眯,他金丹后期修为,若正面相抗这浑身是毒的怪物,赢面并不大,且琼华一派乃修真正统,讲究修心领悟,于符修术修、阵法炼器一流建树颇多,然若论赤膊上阵,单打独斗,却非此门派所长。故琼花一派修士甚少逞凶斗狠,然他们每人皆有扎实的灵力修为,有出自名师指点的法诀术数,旁门中人皆不敢小觑。
可孚琛此时,却自心中升起一种豪情,上古凶兽,终身难遇,虽凶险万分,却也是一战难求。
他想不靠法器,不用灵符,以力相搏,以强制强。
今日正可试验“紫炎秘文”威力几何,自他修炼此功法以来,因种种缘故,需谨小慎微,低调从事,然“紫炎秘文”却是世间首屈一指的刚猛功法,敌人愈强,激发潜能越甚,他从未试过抛开顾虑,放手一战是什么感觉。
孚琛眼底燃起兴奋之色。
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洞地下块块陷落,黑色的潭水瞬间喷涌而上,与此同时,孚琛一把抓住曲陵南的后领直直飞起,手一挥,一团光球将她整个团团罩住,悬在半空。
孚琛冲她微微一笑,手一抛,小姑娘连人带球,便被他远远丢开去。
曲陵南挣扎起来,却发觉自己竟穿不透那层透明的光膜,她大声道:“师傅,我也来!”
可她的声音同样也穿不透这层古里古怪的光膜。
小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凌空而飞,左手一伸,巨大的火焰刀当空往下猛力一劈,墨色水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水色墨黑,污浊冲天,然当空却有一人蓝袍鼓风,翩然若仙,右手一抓,一个耀眼夺目的火焰球随即朝那虚空处丢了过去。
哗啦一声,火球入水,宛若有生命般越转越快,地下漫延开的水泽一遇这火球,无不被蒸发殆尽,水潭越来越浅,一条长长的触须悄然伸出。
曲陵南只见师傅左手迅速化出火焰刀再度劈下,那根触须瞬间被斩断,而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尖利惨叫霎时间穿破耳膜般突袭而来,师傅脸色一变,嘴唇抿紧,曲陵南却觉胸口剧痛,她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满嘴腥甜之间,小姑娘忧心师傅,顾不得擦干血迹,抬头望去,却见无数条巨大的触须破水而出,纷纷涌向师傅所在之地。那些触须根部均张有圆状吸盘,一张一合,犹若无数张贪婪的嘴,循着本能奔往血肉之躯。小姑娘心下大急,心知水下被她刺了一剑的鬼东西此番是要攻上来了。那玩意体积庞大,黑墨墨一大片,若尽数而出,只怕连这大岩洞都要被填满,那还打什么?直接被它挤死算了。
不知为何,她忽而从那些无牙的小吸盘处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感,小姑娘心下明白,这是那鬼东西真正的厉害之处。
师傅却似乎无所察觉,他与那怪物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冰洞已成火洞水洞,一时间火焰刀光芒四射,璀璨夺目,墨色毒水四下飞溅,所腐蚀处,石笋断裂,碎石乱飞。
小姑娘想喊,师傅你别只顾着砍断触须,一把火把它们烧干净才是啊。
可外头的声音传得进来,她的声音却传不出去,非但传不出去,连她的气息都被隐匿起来,那些触须滑动得四下都是,然而却好像没一条发现她一般。
曲陵南急得四下乱撞,她心知师傅是为她好,用什么法器将她藏了起来。可她不要这样在一旁瞪眼干等着,她已然眼尖发觉,地下被斩断的触须又蠢蠢欲动,似在蓄势而发。
小姑娘瞬间拔出短剑,冲着光膜连刺数下,却刺不穿这琼华派出产的高级货。她扑到光膜上,焦急地喊,师傅小心,师傅那些玩意又动了!
没用,可人在万般焦急的状况下,便是明知没用,也少不得要试试。
她师傅被怪物团团包围,而水位上涨,那怪物瞎了一只眼的丑陋头颅正徐徐冒出,曲陵南并不知晓这种上古凶兽的特性,可她却有种古怪的直觉,仿佛自那怪物脑中所思所想能有些许反射到她脑袋一般,她盯着那个圆溜溜的头颅,不知为何就是能断定,怪物出水之时,便是它享用猎物之时。
它要吃东西没问题,可它要拿自家师傅当饭吃,那可不成!
可她来不及出言提醒,怪物触须忽而发动齐齐进攻,孚琛手持火焰刀杀得干脆利落,然而就在此时,地下那些被斩落的残肢齐齐飞起,瞬间团团扑去,孚琛右手法诀不停,紫色火焰将自己围住,毫不留情将扑来的断肢烧灼殆尽,曲陵南正要松口气,可一瞥之下,心却一下提到嗓子眼。
她瞧见,就在此时,怪物的头顶长出一根长长的触须,悄然迅速地突破紫色火焰的包围圈,顶端吸盘,一下咬到师傅肩上。
师傅身上穿的可不是什么法衣,小姑娘亲手摸过,那只是件寻常不过的道袍罢了。
那道袍虽总是干干净净,可它真的不防水,不御寒。
小姑娘觉着师傅很穷,好的道袍还让给自己穿了,她心里有些愧疚。
她还记得自己叨叨过,往后要赚点银子为师傅换件新衣裳,被这个师傅狠狠嘲笑了句,银子?他文始真人若要穿也必得是上品法衣。
上品法衣多少银子?
不多,照你那天宰的魜偶蛇,百八十条也就够了。
师傅如是说。
可她还没宰百八十条魜偶蛇呢,师傅身上那件袍子,根本没任何防御作用。
果不其然,孚琛身形一晃,大喝一声,火焰刀尽力一劈。
刀势一去千里,然他的人,却慢慢行动转缓。
不对劲了。
曲陵南浑身血脉中的寒火骤转炙热,霎时贯通全身上下,她深吸一口气,手贴光膜,心随意动,那承载法器启动的灵力骤然间倒转源源不断自掌心吸入,此情形便如当日她吸走傅季和的新娘子变幻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