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金 (上、下部+番外)-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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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养性斋前,大约是没有听到静鞭的开道声的,……所以,我和琪儿才……慌慌张张地撞见了乾清宫的首领太监……宫女是不能东张西望,扭头乱跑的,所以被喝住的时候,我跟琪儿都觉得天亡我也,死定了……哪里知道,皇上却阻住了那位公公,便是梁公公。我记得……那日,皇上穿了元青色的团龙纹绣缂丝常服,戴个同色的草龙锦绣披领,箭袖笼在手背上,他伸出了手指,点着我笑吟吟地说:‘你过来吧,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儿啊?你是哪宫的宫女啊?’……我初时以为皇上在说琪儿呢,后来梁公公瞪了我好几眼,才晓得皇上说的是我。我的脸立刻就烧了起来,因为,因为,皇上真好看,他笑起来的时候眉毛都那样弯下来,整个颜容都焕发起来……”
真的……真的是这样?
楚笑寒悲哀地杵在那里,动也动不得。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遇到一个六岁的小孩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会动心的对象是哪个,白痴都猜得到……那个年代(呃,不对,是这个年代)的人,十三四岁就要嫁人,原本就早熟。
正文 我行未云远,回顾惨风凉
良妃幽幽地继续说着:“这日子一晃,就过去二十七年了,但是,当晚的情形我还是记得那样的清楚,不用闭眼就能浮现出一切……在御花园里、养性斋门口碰见了皇上的当天夜里,二更天的时候,梁公公就传了太监过来,拿黄绫被包了脱得干干净净的我,扛着到了养性斋。我记得屋里边真的好黑好黑,什么都瞧不见。扛着我的那位公公到得养性斋门口,就轻轻地叩了叩门,里面的另外一个太监赶紧麻利儿地将我接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大床上,便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顺手关了门。来之前,梁公公使了乾清宫的教引姑姑专门过来钟粹宫教习过我,说:皇上临幸的时候,千万不能动。既不能反抗,也不能缠绵放…荡。如果胆敢反抗那便是逆君之罪;如果刻意缠绵那便是惑君之罪。我有听的,所以即使那样的痛,我却只敢颤抖,不敢拿手推一推皇上……可是皇上一直轻轻地在我耳边说:‘芸香,芸香……’他也没说旁的话,可我知道他心里是喜欢我的。‘红酥手,黄縢酒,满城□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不知为何,我的脑子里老想着这《钗头凤》……宫女不能识字读书,可是,打小我在家就喜欢看这些汉人的书,记些阿玛觉着奇怪离谱无聊的词曲。五更天一到,上夜值守太监敲梆子啦,我立刻得应声下床,可是皇上抱住我,不让我走。这本是违例的,可是没人敢吭声。我知道这算是极大的荣宠了,所以回去的时候,梁公公竟然亲自跟着送我过去,态度说不出的亲和,连琪儿都说,我马上就要大贵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只传唤了我那么一次,便再也不理我啦。我记得很清楚,那晚我很听话很听话,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情。那皇上为什么不理我了呢?”
楚笑寒听着良妃呢呢哝哝的声音,带着万般哀愁,不由得听得痴了过去,好像在良妃清清淡淡的言语中,真的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绛雪轩前,如海棠花般的人儿;养性斋前,英姿飒爽年青帅气的皇帝;……
“后来,我竟然有了身孕……她们都恭喜我说,运气这样好,这回总该封庶妃了,最不济也会是答应……但是,但是……竟然,竟然,什么都没有,皇上什么表示都没有,他像是完全忘了我了。胤禩呱呱落地后,立刻被抱去给了惠嫔主子。我依然是一个最低等的杂役宫女,继续在钟粹宫服侍惠主子……好在,惠主子人好,我又能时时见着自己的儿子,惠主子也向来没给我太多的活儿做。可我知道,钟粹宫里的宫女,大的小的,年老的,新进的,她们都在背后偷偷地笑我……我的心里,终归是怨的。可是,有一日,我悄悄儿地跑去养性斋后去哭的时候,回头却瞧见皇上独个儿站在后头,他看着我,那眼睛里,不是不记得我的样子。我看着他的眼睛,那明明是喜欢的眼神,他也丝毫没有遮蔽掩饰,可为什么却对我不理不睬呢?我当时气得很,立刻跪在那里要求领罚……”
良妃脸上泛起淡淡地笑意,她瞧见那时的自己,气鼓鼓地要求挨板子。皇帝什么也没说,却惹得她更生气,竟然做出自己至今也难以相信的事情来……
“我见他只笑着,什么也不说的样儿,脑门轰得一响,跟吃错了药一样,竟然爬上那高高的汉白玉栏杆,就要往下跳……”
囧,楚笑寒记得养性斋的台阶还是蛮高的,走上去再从栏杆往下跳,不就是从二楼跳下来,若是就冲着摔断腿摔伤胳臂去的,不去把握平衡,可也是会跌伤的……不过,康熙不是站在后头么?他若不想你跳下去,你跳得了吗?良主子,这素红果果的**好不好?
“皇上伸手拉住了我,他抱着我说,以后每年,都在这养性斋等我,让我一定不要再哭,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等他来看我。但是,他却绝口不提为什么他不给我任何封赏……后来,我才晓得,”良妃凝神思索着,像在细细检索着那些细节,蹙着眉头,似乎又有些儿痛苦地回忆着,“原来太子他喜欢上我啦。那个小小的皇太子,软软的,粉粉的,好生可爱,白白嫩嫩眉清目秀,像是皇上小了一圈。他还那样小,怎么会定下这样大的主意呢?虽然他是七年以后,我二十岁生日那天才来寻我的,可是我就是知道七年以前他就拿了主意了,不然……不然,皇上怎会那样呢?我有些恨他,如果不是他,我的境况也许会完全不一样吧?可我更恨……那个人,他选了他的儿子,却把我丢在一边,跟块用完的脏布手巾一样,眼角儿都不瞟一下。所以,当那个器宇轩昂的男孩子来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理他,我只是认认真真地服侍那个小孩儿,让他觉得,我的心里、眼里也都只有他一个,为了他,我可以连亲生儿子胤禩都不看一眼;可我也年年都到养性斋去等那个人,打扮地漂漂亮亮地给那个人看,后来他从江南把那个人们都说很像我的王常在带回宫来,而后阿秀也死了,再后来唯独那一日他便不肯来这养性斋,但是,我依然会去,他不来,我更要打扮得漂亮,就算他不瞧,可有人会来瞧的,瞧完以后会去告诉他的,仔仔细细地,一片儿衣袂的颜色都不会少;我更常常地对胤禩说,额娘很苦,很苦,苦到说不出来……胤禩听了,就常常不说话,沉默好几天,那是我的儿子,我自然知道他会怎么做……他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
……楚笑寒越听越是心惊,她睁大眼睛看住良妃,再说不出话来。
良妃微笑着看着楚笑寒,说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四贝勒的人,我去求了皇上把你调到钟粹宫来,就知道胤禩他一定会设了计来拉你入了这个囹圄,届时,太子只怕便要和四贝勒也生出罅隙来。我足足花了二十七年的时间,忍受了各种屈辱,做了那样多的事情,无非是想要皇上知道,当初,他选错了,他不应该选他的儿子的。可是,这几日,我瞧着皇上那头上的白发,额上的皱纹,心里却不禁有些悔起来:我这样做,会不会做错了?”
“良……主子……”楚笑寒哆嗦着嘴唇,轻轻唤出。
良妃依然温和而又妩媚地瞧着她:“兰欣,你为我做了很多事,你来的时日虽短,可对我忠心的程度不下映绿,你守口如瓶,为了救我也拼足了性命……我本该,本该给你一个再好一些的结果。可是,已经来不及啦。眼下,皇上是不会再放过你的了,所以,我才想着,总要让你死得明白一些,这才不枉我们主仆一场,对吗?喜圆,素然,都是八贝勒的人,她们虽然害过你,但是你放心,到时候她们都会陪你走的。……你还记得不记得,去年行围狩猎的那日,你被胤禩拉着走了,庆儿笑着说,主子,你瞧,八爷老追着姑姑跑,我就下定了决心了,兰欣,我虽喜欢你,可是那个,是我的儿子啊,你也能明白的,对吗?今年正月里,我躺在卧室里头,听得胤禩在外间说,将来,只要你有什么要求他但凡能允的,便要允了你。我听得真是好担心啊,这样下去,不知道会怎么样。兰欣,你也知道,你只是一个汉旗的,就算抬了旗,你的身份,根本做不了贵人的。你连那钮钴禄家阿昭的家世,都比不上,她,我都瞧不上眼,这才使了法子让皇上指给了四贝勒。只有蕊媖,她的身份显贵,又是皇上看着长大的,这才配得上我的儿子。蕊媖虽然性子是急了些,可她够单纯,不会跟我的胤禩耍心眼……至于你,品性虽厚实,我却瞧出一丝当年我年轻时候的风格品貌来,我心里知道,你心性儿高傲着呢。你连太子的庶妃都不肯做的时候,我便隐隐担心着……哪日胤禩要了你,你便如蕊媖般地一心恋上他,难保你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我不能在我的儿子身边放一个隐患。”
良妃?良妃娘娘?
良妃娘娘要杀我?楚笑寒忽觉头疼万分,不敢置信地听着这些话,耳边开始嗡嗡作响。
她一直那样温柔和蔼地对我。还说,若是她死了,让我去养性斋躲着……还把太子的腰牌给我,让我可以脱逃……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良妃,良妃早知我是胤禛的人。她就是怕我不逃,只是乖乖地等着,胤禛便会救我。只要我心里想着,可以不用劳动自家主子的情面能力,利用现有物资就能脱逃,只怕很多人会选择后者。而养性斋,那里有皇上。康熙皇帝若是见到一个知道底细的钟粹宫逃出来的宫女,下场是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楚笑寒从袖笼里掏出胤礽的腰牌,凝视着,不禁傻住了。
正文 谁道飘零不可怜
良妃笑吟吟地看着楚笑寒,说道:“你似乎想通了不少事情。嗯,没错,那生香,你若带着去养性斋,那便是死路一条。那是了肚贴,本是皇上给我的,他的意思我很明白,便是绝对不能诞下太子的骨血。我拼死生这孩儿,那么生香,自然没有在用,你却带着这个香囊前去,皇上会认为,你这宫人,意欲以此秘闻威胁于他,以谋私利。依着皇上的性子,自然是非杀你不可了。”
楚笑寒呆了一阵,半日开口道:“主子……原可以……不要让奴婢,做……明白鬼的。”
良妃轻轻叹道:“谋算半生,你以为我不累么?总得找个人说说话,我心里才不会憋得慌。琪儿是死定啦,她以为依了我教她的说话,对着十三阿哥说一遍,便能大富大贵,可是,皇上自然知道她撒了谎,惹了这等事情出来让十三阿哥生生与他有了罅隙,所以断然饶不了她;阿秀早就走了,她也不简单啊,便是死也能为她儿子筹谋一番;映绿,虽是嘴里说着对我忠心不过,一个杨谦,却头也不回地便走了;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地就没剩几个了。我眼瞧着……皇上……这几日,便快要开始动手,我再不说,只怕再没机会同你说啦。”
楚笑寒只觉得周身冰凉,看住这个天仙化人的女子,说道:“主子,你若不说,奴婢便是死了,也是心满意足。奴婢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无父母兄弟姐妹,到了这里后,只在良主子身边一年终觉得有个亲如额娘的人,爱护自己。为什么,主子不给奴婢这个做完梦的机会呢?”
良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兰欣啊,你这样聪明的人儿,怎会不知这个理儿呢?那是因为,在这个宫里头,奴才们就是想做个梦,都得看主子许不许,允不允。不是你说想就能想的。我本也是奴才来着,当年,我也是连想做梦的机会,竟都没有,惠主子,人是好,可是啊,孝懿仁皇后,却不是那样好说话的人啊,所以,她养出来的儿子,可不简单着哪。”
这话,真熟悉,真讽刺,说得还真对!这原本就是楚笑寒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而今却被拿来回答自己的问题……那日,在养心殿的暖阁,自己对胤禩说,在宫里,在宫外,重要的是能做主话事的主子爷的想法,只要他们认为你有,那你没有也是有;若他们认为你没有,那你有也是没有。至于那个奴才的心里是不是、对不对、想不想、要不要,都是不重要的。
“其实,太子,他一心想册你做皇后,还想将整个大清的江山传给弘旺。为了主子您,该做的,他做了;不该做的,他也做了。”
楚笑寒望着眼前这个女子,难道她从来就没有一丝丝的恩情顾念给过胤礽?那位如斯精明能干的太子,会变得骄奢淫逸、暴躁残忍,是不是她二十多年来的一手设计呢?
“兰欣,你说得真好。是啊,该做的,他都做了,但是,不该做的,他却也全做了,”良妃微带慵懒地靠在楠木圈椅上,轻松地说道,“做得太多了,所以,他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