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等三年-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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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十三十四的玩意还没有做好,我想画一个动画片给他们,很简单的东西,就是快速翻动让里边的人动起来那种。我画了足足三个月才完成,一百多个画面,却须臾就翻完。
十四虽然十分新鲜,却显然有些不满意,只玩儿了半日就失去了兴趣。十三却懂事地问我:“四嫂画了很久?这样看岂不浪费,应该一张张慢慢欣赏。”我摇摇头对他说:“有些事,你做了很久,也只是得到片刻的欢娱,但那便够了。拆开来反而什么也得不到”十三似懂非懂地看我,只是小心地说:“四嫂以后别辛苦的画这些了,有了主意再找人画就好了。”我点头应着,看他小心地收好。
《西游记》已经讲到真假美猴王,悟空被玄奘误会,回到了花果山。十四高兴地说:“他终于回去了,再别管那劳什子师傅。”我笑笑:“他不会不管的,因为那是他的师傅,他放不下牵挂。”十四撇嘴:“他还真是笨呢。”是啊,世上总会有悟空这样的笨人,但却笨的心甘情愿。
过年的时候,宋氏身子不便,我和李氏陪胤禛一起入宫。德妃问了宋氏的情况,一再悄悄嘱咐我也加把劲。宫里的宴会一如去年般热闹,我却更加孤寂,但懒散的甚至不愿逃避,因为这寂寞是我该慢慢习惯的,我必须适应。
出了正月,康熙又和去年一样带了几个儿子去畿甸,太子、三阿哥、胤禛随行。据说那时太子的侧福晋也已经将要临盆,我家宋氏也预产期在即,想来康熙真不是个体贴的父亲。太子已经是第二个孩子,可是我家胤禛还是第一次有孩子,难道要他错过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场景吗?
三月来的时候,宋氏生产,还好生产前日胤禛刚好赶回,没有错过这重要的时刻。那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儿,哭声都有些有气无力。胤禛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满是宠爱和担心。我亲吻孩子嫩嫩的小脸,我由衷地微笑,这是个多么可爱的小家伙啊,有像他一样薄薄的嘴唇,只是紧闭着小眼,不知道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有着深邃的黑眸。除了对新生女儿的交流,他仍然未和我说一句话,我们之间就因为一句诗词形成的坚冰,似乎已经无法打破。
康熙三十三年了,我家胤禛已经十六岁,高出我半头的身高,宽肩长腿,声音变得低沉而动听,他已经更像是个男人而不是男孩儿。而这个男人已经整整三百七十二日没有进过我的房间。
我仔细地照顾着宋氏和孩子,孩子仍是病恹恹的,太医来过几次,也只说先天身子骨弱,需好好调理,再无良方。我也从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跟着一起手足无措。我和宋氏、胤禛,常常看着小格格一筹莫展。4月来的时候,距离孩子满月还有几日的时间,小格格有一天终于睁开了眼,我们喜形于色,以为孩子从此便会健康起来。谁知那一晚刚要入睡,传来消息说小格格不好了。
急忙起来奔去,走到门前却看到跪倒的一地的下人,小顺子留着泪说:“福晋,格格殇了。”我一阵眩晕,那个今天才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女孩儿,从此便离开了吗?她是否一眼便看穿了世上的艰辛和活着的苦,傻孩子啊,你贵为大清国的格格,你有阿玛、额娘和我的宠爱,我们一定会让无忧无虑,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呢?如果老天想要收走一条命,就带我走。这是一个充满希望和无数可能的新生命,而不像我这般早已枯萎和了无生趣。
我无声地任泪水在脸颊肆意,缓缓走进屋子里。宋氏已经哭的晕死过去,胤禛呆呆的站着面无表情,我去拉他,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忧伤。我此刻只想把他拥进怀里,好好安慰,可是想着他的疏离与冷淡,只能强自压下心里的情绪,示意李氏去劝劝他,我坐在床边,看着被宋氏饶是昏过去仍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青紫色的小脸上再无一丝生气。下人们终于把孩子从宋氏手里接过来,我抱起她,把头深深地埋进她小小的仍有余温的身体里,心中一遍遍地喊着:“回来孩子,让我替你走。”
管家在一旁喊我,我知道,此刻不是沉浸在伤心里的时候,还有很多事要我这个当福晋的做。交代管家帮忙安排小格格的后世,李氏拉走了胤禛。我守在宋氏的床前,她已经昏睡了两个时辰。我没有做过母亲,但我明白宋氏此时的痛,我若是她,我大约也是不愿醒来的,醒来就是面对天人永隔的事实,我宁愿睡死在梦中。
如果得到的欣喜是需要失去的绝望来换取,我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我宁愿平静如水的生活,也不要巨大欣喜之后再承担刻骨的心碎。又枯坐了半个时辰,宋氏仍没有苏醒的迹象,太医只说她忧伤过度,身子并没有大碍,嘱咐好下人,好生照料着,我便回了房间,却仍是反反复复睡不着。为什么活着就要承受这些的痛苦,如果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那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世上走一遭呢。正在胡思乱想着,门被重重地推开,胤禛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我急忙起身,来不及下床便接到到几乎是扑到我怀里的身体,我险些抱不住他,不待我说话他已痛哭失声。
嘴里却只反复呢喃着:“颜儿,颜儿。”
'正文 和好'
我无措地抱着胤禛,这久违的身体在我怀里颤抖着。他说:“颜儿,老天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孩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说:“颜儿,她还那么小,她才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她还没来得及享福。”
他说:“颜儿,我原本以为我不会爱她,可是看到她被放在怀里的那一刹那,我愿意把心都掏给她。”
他说:“可是,她还是走了,她一定恨她的阿玛,恨阿玛不准备爱她,所以不愿意留下。”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模糊起来,似乎睡意袭来,在意识最后消失的那一刻,他说:“颜儿,我好想你。”
唤来小顺子和紫儿服侍他更衣躺好,任泪水肆意,一滴滴洒在他的衣服上,胤禛,我也想你,可我却不愿此情此景下和你相聚。如果我们不曾有误会,是不是便不会有这个小生命的诞生,那便也不会有今天失去的痛。如果我不是执意送你去宋氏那里,是不是此刻你仍是那个柔情蜜意,神采飞扬的男孩儿,而不会变成悲痛欲绝,失去爱女的父亲。生活总是用它莫名其妙的残酷教育着我们,可是我们却仍是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落脚。在他久违的臂弯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依偎着他,我也渐渐进入梦乡,原来人们逃避伤痛和无奈的方式都是一样的,身体会给出指令让你沉睡,因为唯有沉睡才能让一切烦恼暂时在眼前消失。
醒来的时候,胤禛仍是我睡前的姿势躺着,我起身看他,他却原来早已苏醒,看我一起来忙不迭的活动着被我压着的肩膀。我原来又像很久以前那样枕着他的手臂入睡了,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是我和他之间最无忧的时光。无言地帮他按着肩膀,对上他幽深的黑眸,我能读出那眸子里的渴望。我并非拗着性子不愿意和他说话,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拣着最无害的话:“爷,颜儿伺候您起身。”他顺从地坐起来,我唤紫儿倒来热水,拧着热帕子给他擦脸,服侍他更衣,倒好茶水给他漱口。犹豫着该怎么开头,半晌也只能说:“爷是不是很去梦菡(宋氏的闺名)妹妹那里看下。”他仍然顺从地起身,却牢牢地牵着我的手,我也由他牵着,本来我也是要过去看看的。
宋氏已经睡醒,团坐在床头正低声的啜泣着,那个温柔而谦卑的女子甚至哭起来也是如此隐忍。我看的心酸不已,示意胤禛去安抚下,他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只好和他一起过去,按他坐在床前,我站在一边。他揽住宋氏,轻轻拍着她的背:“孩子还会有的,你要在意自己的身体。”
宋氏低呼一声:“爷。”便语不成句的哭倒在他怀里,他的眼里充满歉意,再抬头看向我,却是更深的歉意和自责。又安抚了半个时辰,我也劝慰了几句,胤禛和我一起离开。
他拉着我走进书房,那个很久我们都没有一起出现过的地方,走到他曾经把我的字撕成碎片的地方,他猛然抱住我在耳边说:“颜儿,对不起。”我轻抚着他的头,像曾经的很多次那样,只是此时他已经长高很多,需要我擎着手臂,片刻的沉默之后我对他说:“爷,颜儿,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和他因为那样莫须有的一句暧昧诗词僵持了一年多的时间,却又因为他失去了和别的女人的第一个孩子而和好,一切都如此莫名其妙。我却不愿意多想,我只知道,只要我能令他再次开怀,一切便不需要理由,像这世上很多不需要理由的事情一样。
我仍是小心翼翼地让他多去宋氏那里,他很顺从,每天都会在宋氏房里呆上半晌,有时还会陪她一起吃饭,但是饭后却坚持重拾我们散步的习惯,每晚更是坚持留在我的房里过夜。我也不再阻止,我现在只想把他深蹙的眉头展开,只想让他像曾经一样偶尔也会露出孩子气的笑脸,其余的我再无精力顾及。
他开始真的教我弹琴,听我弹过几遍之后,他便弹奏《沧海一声笑》给我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荡气回肠。我忍不住跟他的弹奏唱起来,他让我把词写给他,他便边抚着琴,便自己唱。低沉的声音配合着洒脱而磅礴的曲调,别有一番沧桑和性感。他手把手地教我弹奏,我渐渐也能弹出些许意境,我唱他跟着和,常常就这一首曲子,便是一个下午过去。
进宫请安的时候,德妃娘娘为了小格格的早殇唏嘘不已,然而也只是唏嘘而已,更加嘱咐我要抓紧再要个孩子。一个小生命的消失,于她,嫡嫡亲的祖母,也不过是换来一声叹息,却是我们心中无法面对的梦魇。
两个月过去,我和胤禛谁也没有再提起一年来我的失宠和小格格的早殇,仿佛这些事情从没有发生过一般。太平总是需要粉饰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起真实。6月康熙再次巡幸边塞,除了太子,带上了八阿哥以上的所有儿子。胤禛,坚持要带着我一起,他说,他一时一刻都忍受不了和我分离。他又变成了那个甜言蜜语的丈夫,而我是他善解人意的妻,我知道此时他确实需要我的陪伴。这一次,我不需要送行,宋氏和李氏含泪送我们走,宋氏凄楚的眼神让我心生怜惜,而我毕竟还是个自私的人,除了胤禛,我在乎不了太多的人的情绪,我知道此刻把她放在胤禛身边,只会让两个人更加伤感,于是只能忽略她的心碎。
这是我跟胤禛第一次旅行,虽不是自助游而是跟团,有诸多限制,却也收获了无数快乐。辽阔天地间的美景是最好的疗伤药,总能让人忘却心里的伤痛,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我们策马在草原上驰骋,我们月下在草地上依偎,他的眉头渐渐舒展,然而唇边仍含着苦涩。我知道,他只是需要时间。我们注定会有一些伤口留下疤痕,但却不再痛楚,而那疤痕在风吹日晒中也会渐渐淡去,成长的代价每个人都会付出,无人例外。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必须要经历这些,人生苦短,为何不能多许些欢乐给我们。
'正文 怄气'
盛夏已经降临,然而草原的夜晚仍旧凉爽宜人。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家胤禛是不是圣眷正隆,康熙每天都会招他去议事。这一日仍是,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大草原上,双手撑着地,抬首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和一轮皓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上辈子读这首诗的时候,我怎会想到,我会变成今月照拂下的古人。而古月不知能否把我的歉疚带给今人,我离开已经两年了,不知道爹妈是不是已经从失女的伤痛中恢复,而他们会不会原谅我的不孝。
正暗自伤感,耳边传来低低咳嗽声,我急忙起身。八阿哥一如既往地浅浅笑着:“四嫂好兴致。”我心里却是一惊,我犹记得当初胤禛震怒时曾怀疑过我对八阿哥有情。十四岁的八阿哥确实是个风神俊朗,飘逸出尘的翩翩美少年。但我的心早已沉睡,如果不是被胤禛的深情唤醒,只怕这一世就会这样一直沉睡下去,饶是潘安在世也不会让我有丝毫心动。但,胤禛却不会明白我的历经沧桑。此刻,胤禛已和康熙谈了多时,怕是很快就会来寻我,再让他看到我和八阿哥单独在这里定会又起风波。
心中千回百转着想着借口,不失礼的离去。正要开口,八阿哥却幽幽长叹了一声,笑笑的眼睛里有罕见的忧郁:“四嫂,我真的很羡慕四哥,有皇阿玛和德妃娘娘的宠爱,有先皇后的疼惜,如今还能找到相知相许的爱人。人生一世,夫复何求。”
咽下刚刚出口要告别的话,此时任何理由离去显然都太过失礼,只能柔声劝他:“你也